一大清早外邊街道禮炮聲響便開始響個沒停，不少百姓都紛紛好奇地探出頭，看著一大隊似是戲班的人馬從前面路過。
丹陽城內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小孩子們感覺十分新鮮，三五幾個雀躍地跟在他們身後一同去湊著熱鬧。
“今兒個這是有什麼好事嗎？”
“誰家這麼大排場，還請戲班子來表演了！”
正在路邊茶棚子裡喝茶的兩名少女不禁好奇出聲。
茶棚老闆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還能有誰啊？今天是鎮上劉大老爺的六十壽辰，這不！府裡外都擺了十幾桌的宴席了，還搭了戲臺子，聽說可花了不少的銀錢啊！”
烈陽城主向來野心勃勃，暗地裡早有著想要吞併其他兩座城池統一秦州大陸的想法，自從奉青新任城主繼位後他便開始肆無忌憚，屢屢出兵觸犯奉青邊界的小鎮。
連著這幾年來時局一直動盪不安，百姓們長期流離於戰亂中困苦不堪。
丹陽城是位於奉青與烈陽邊境地帶的一座小城鎮，而劉老太老爺是這個丹陽城官大人的生父。
這幾年因為烈陽的時不時出兵前來攻打，附近許多居住的百姓都流離失所。
想到這裡，茶棚老闆無奈地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
現在許多百姓衣不蔽體甚至有的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城郊破廟裡每天餓死在那的乞丐不在少數。可這些個所謂的百姓父母官卻個個富得流油，吃穿用度極其奢靡！
就說這劉太老爺今天壽辰所花的銀錢若是換成糧食都可以足夠鎮上所有百姓吃上幾天了。
此時劉府裡大院裡已是賓客雲集，戲臺上隱隱傳來音樂絲竹聲被周圍各種嘈雜的聲音所掩蓋。
離戲臺最近的主位席坐著一位身著深紅色錦緞長袍年紀約莫六旬的老者，不少賓客都上前同他敬著酒，那些阿諛奉承的話語讓老者十分適用，面上紅光滿面，滿是皺紋的一張臉此時曉得比花兒還要燦爛幾分。此人便是今天這場盛宴的主人公——劉老太爺了！
“皂羅袍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戲臺上突然響起一道細細的嗓音，稚氣未脫的聲音卻有著如江南煙雨般細軟柔和，在眾多嘈雜的聲音裡脫穎而出，成功地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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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大院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見一道桃紅色的小小身影蓮步輕移緩緩走到戲臺上，頭上的珠釵隨著她的移動在空氣中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纖細修長的手豎著蘭花指輕輕捏著袖擺半遮著面，一對細緻描繪的柳葉眉下雙眸目光如水波流轉，眉間鎖著一絲淺淺的哀怨，她淺吟低唱，濃濃的鼻音裡帶著一股化不開的憂愁。
在場大部分的賓客都似事受到了她情緒的感染，紛紛眉頭輕皺，聚精會神地聽著，那戲子緩緩放下袖擺，描繪著精緻妝容的臉面若桃花綻放是的嬌美，一顰一笑清純中帶著隱隱的幽怨，似是能激起人心底一絲絲的漣漪，在場眾人眼中無不是驚豔之色，暗自讚歎感慨著這不過十歲左右的小孩，雖是年輕尚幼，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的風華妖嬈，不知道長大後該是一副怎樣的傾城之姿..
臺下最角落的一桌酒宴處，一名青衣少女靜靜地盯著臺上的身影，纖細的手指輕輕伸入面前的杯盞中，指尖輕彈！
一滴酒升起，在空氣中凝結成晶珠快速朝遠處飛出！
下一秒只聽得臺上傳來一聲痛呼聲！
楚青忽覺膝蓋一痛，像是被什麼堅硬的小石子擊中般身子下意識躬起！整個人瞬間從臺上摔了下來身子來朝著不遠處的主位席上撲了過去。
宴桌上得不少碗筷被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將旁邊坐著的劉老太爺著實給嚇得不輕！引得周圍的賓客不由紛紛停足注目。
一位年紀約莫三十出頭身材肥圓的中年男人突然推開人群走了出來，見到裡面的情景怒喝道，“幹什麼吃的你們！存心在這給我搗亂是嗎？”男人瞪著她，被肉擠著的一雙細眼裡盛著怒意。
“劉大人饒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
楚青聞言神色一慌，連忙爬起身子跪在中年男人的面前不住求饒著，與之前在臺上的戲腔不同，聲音細軟輕柔卻是帶著男人特有的些許嘶沉。
眾人皆是一臉驚異！沒想到這個身段和面容姣好的戲子卻是一男娃！
劉老爺忽抬起腳重重地將面前的人踢到在地，氣吼道，“本老爺我花錢讓你們過來不是在這給我惹晦氣的！”說著那劉大人正欲上前揍他卻被一旁賓客伸手攔住。
“楚青，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哪裡？”
一名身著藍色粗布衣皮膚黝黑的少女推開擁擠的人群連忙上前將他從地上扶起，神色擔憂道。
楚青搖了搖頭，偷偷瞄著劉大老爺因怒氣而漲得通紅的臉，一雙漆黑大眼閃過一絲怯色，瘦小的身子蜷縮在少女懷中。
感受到他的害怕，少女攬著懷中人跪在地上不停磕著頭乞求道，“楚青他不是存心弄砸的！劉大人你大人有大量，還請饒過他這一次吧！”
“劉大人，算了！老爺子今兒個大壽！”
“是啊！何必跟兩孩子過不去呢！”
“是啊！是啊！本就是個喜慶的日子，何必搞得這麼不愉快！”其他的賓客也紛紛出來幫著勸著。
“這次暫且繞過你們，若再出失誤，你們普樂戲班就別想在丹陽城混下去了！”劉大人說著，輕哼一聲。
感覺到衣袖被人一扯，楚青這才回過神，連忙磕頭道謝。直到劉老爺拂袖離開，在少女的攙扶下，兩人一同朝後臺走去。
直到樂聲再次響起，眾人這才回過神各自散去，繼續三五兩個之間在一起談生論笑，一切又恢復如常，讓人覺得剛才的意外不過是一場幻覺般。
“這劉大人脾氣可真夠大的！”耳邊傳來幾名賓客的竊竊私語，“不過奉青的習俗來說喜宴上突發任何意外狀況是不吉利的徵兆，為官仕途的人更是對此十分忌諱，也難怪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身側的青衣少女沉抿了抿唇目光不經意掃過剛才人群簇擁之地似是有一點金色光點。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之色，徑自起身朝著那處走了過去將那東西拾起，卻見那是一枚暗金屬鏤空雕花而成的蝴蝶墜飾，十分繁瑣精緻的做工一看就不是尋常的飾物。
她反覆細細打量著，柔軟的指腹輕輕摩擦著上面精細神秘的紋路感受著表面傳來的冰冷之意，對手中腰墜把玩片刻，甚是喜愛。
劉老爺子的壽宴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待楚青他們回到院子的時候外面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
“他娘的！忙活了這麼一整天，就得了這麼一點錢！”
一名身材壯實的年輕男子進了院子後憤憤將手中的旗杆扔在地上，隨後陸續扛著東西進來的大夥人臉上皆是滿臉掩不住的疲憊。
那劉大人怎麼說也是這個丹陽城的城官，平日裡仗著手中的官權可沒少壓榨老百姓，府邸家中收藏的文物古玩哪樣不是價值千金？
本以為這次被請去表演能趁此機會賺一筆大財，沒想到此人竟是如此吝嗇！付給他們的酬勞還不如他們平常去大街上搭臺表演賺來的多！
“都怪那臭小子，出了這麼一茬子，人家把本該支付的酬金削減了一半！”
另一人不由嘆了口氣，“得了吧，人家還肯給錢已經算是很仁慈的了..”
戲班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字裡行間帶著些許抱怨，楚青聞言身形一滯，只覺身後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由遠至近！
身體便被一雙手大力推倒，整個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裡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頭頂便傳來炸雷般的怒斥聲，“你是怎麼搞得！好歹也跟了班裡表演幾年了，唱個戲還能從臺上摔下來！你是沒吃飯嗎？”壯實男子站在他面前指責，看著他垂著眼沉默不語，心中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一腳踢在他那蜷縮的背脊上！
“每次一說你，就是這副要死不露氣的模樣！你那張臭臉擺給誰看啊！”
其他人見了也紛紛圍了上來指著他，你一言我一語道，
“就是！我們從小供你吃喝，到頭來你還要擋大家的財路！”
“我當時就說了，這小子不能留！老班主非是不聽勸！”
大家越想越氣憤，說到最後竟是對他拳腳相加，將白天在劉府忍受的窩囊氣一股腦全數發洩在楚青的身上！
楚青蜷縮著身子任由他們踢打，身體各處傳來的鑽心般的劇烈疼痛，疼得他眼淚直在眶中打轉。即便如此，他卻是依舊死咬著下唇，拼命忍著倔強地不肯讓自己發出一聲痛吟！
直到傍晚，楚青拖著渾身是傷的身子趴到床榻上，身上各處的疼痛彷彿在下一秒就會散架般。
食物誘人的香味不時透過窗戶的間隙飄了進來，聽著外面戲班一眾的歡聲笑語，楚青無力地閉上眼，只覺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
門外忽然響起了一絲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小腦袋悄悄探了進來，是那個皮膚黝黑的藍衣少女。
少女警惕地朝四處張望了眼，見沒人察覺，連忙捧著一小碗粥閃身進了屋。
瞥見躺在床上的楚青，一頭烏髮早已散亂不堪，被汗水浸溼緊貼在他此時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蛋上，身上破舊的青衣早已被鮮血浸染，混上了些許塵土，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
少女見此情景眼睛只覺一片酸澀，連忙將粥擱在桌上，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著臉上的灰塵。
楚青緩緩睜開眼，見她通紅著一雙眼，嘴角不由扯出一抹笑容，示意自己沒事。
少女見了後，卻是哭得更厲害了，“阿明哥他們也真是的，怎麼能對你下這麼重的手！”
楚青咬著牙吃力地從床上撐起身體，伸手替她摸去臉上的淚痕，語氣故作輕鬆道：“傻瓜，我沒事！這傷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並不重，阿明哥他們知道我明天還有表演，所以下手知道分寸的！”
“真的，我真的沒事！不行你看！”
生怕那她不肯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楚青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翻身下了床，徑自來到桌前坐了下來，大口地喝著少女偷偷帶出來的米粥。
“那好，你先吃著，我去幫你找點藥來擦擦。”
“嗯，好的！謝謝你，阿海。”楚青淡笑著目送她離開，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他唇角的笑意這才漸漸斂了下來，苦澀在心頭蔓延開來..
自己從小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幸得老班主收留他在戲班，才不至於讓他流浪在外。
戲班的眾人從小開始便對他訓練培養，就是希望他也能跟著大家一起出去賣藝討生計。可誰知自己天資愚鈍，別人三天就能學會的簡單動作，他卻要練上半個月甚至更久，再加上他不愛說話的性子，在戲班內確是不討喜。
那些人有事沒事經常拿他出氣，打罵踢吼是常事，但是他們下手的確很有“分寸”！
每一次出手打在他的身上各處，唯獨不會碰他的臉。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他臉上沒有傷痕，身上被那寬大的戲服一罩，第二天他還是可以繼續上臺表演掙錢..
剛開始班裡有些老人看不過去還會出來制止，可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對此習以為常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