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和街道逐漸淡出視野,路面上的馬車或者行人也越發的稀少,當李爾靠在某座豪宅的屋簷下打量著那高聳的塔樓和望臺的時候,他覺得此前可能低估了這次任務的難度。

數百只巨大的石像怪盤旋在內城的上空,黑色的蝠翼完全只憑胸口魔法水晶提供的動能就能翱翔整整一天。

城牆上密密麻麻站滿了鐵人和石頭人,這些煉金術士的偉大發明無知無覺不需要休息,是守衛城池最佳的傀儡。

寬達數公裡的牆面上佈滿了各種弩箭和魔法器械以及操作他們的大妖精和法師僕從,其森嚴程度絲毫不亞於斯巴達克斯城牆上的火炮,即使這些魔法武器大多數都是拿來做做樣子也夠嚇人了,然而李爾知道那些東西絕不是擺來看看而已的。

除了一條通往內城由重兵把守著地康莊大道,其餘的地方看起來似乎是一片坦途,甚至於就在李爾的視線之內他至少發現了七處死角可以方便潛入,然而他同時也知道如果真的那樣做了,那些埋藏在雪地中的地雷不說把他送上西天,炸他個灰頭土臉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再然後城牆上的弩箭和魔法武器齊射,石像鬼與大妖精的鏈錘橫飛……

“呔!你是誰?為什麼在這鬼鬼祟祟的?難道不知道這是奧尼爾老爺的府邸嗎?”

正當李爾皺著眉頭思索要怎麼悄無聲息的潛入內城之時身後卻驀然傳來一聲大喝,愕然回首望去,卻見一個僕從裝束的男子正凶神惡煞地盯著他。

“奧尼爾老爺?是法師老爺嗎?”

李爾驀然想起酒館老闆曾告訴他的,絕大多數有頭有臉的法師老爺都是居住在內城之中,但因為內城的面積有限而布拉卡達的法師又太多,也有一些人不願意擁擠在內城在城外購置居所的,當下心裡就有了計較。

“當然!”僕從眼白向上一翻露出一個傲然的表情,彷彿法師老爺就是他自己一樣。

“我們家老爺可是堂堂九級的魔法師,距離紅袍法師也是一步之遙,你又是何人,為何在此停留徘徊?”

僕從的鼻翼煽動著盯著李爾,一副老子注意你很久了的表情,如果不是看對方穿的還算華貴,怕是就要操傢伙趕人了。

“是這樣的先生,我也是一名魔法師,久聞奧尼爾老爺的大名心生崇敬,一直想要前來拜訪卻不想入城之後竟然迷了路,更沒想到此處竟然就是奧尼爾老爺的府邸,煩勞先生為我通報一聲,就說有一位魔法師同僚想要拜訪大人可好?”

李爾一邊說著一邊將精神力深入手上的空間戒指翻箱倒櫃地尋找著某樣東西,良久之後他終於呼出一口氣,將一塊紫金色的銅牌連同某塊金色物體一起交到了僕從手上。

呼,李爾在心裡抹了一把汗,還好沒有扔掉。

不知道是李爾的尊稱起了作用還是某種金燦燦的物體帶來的效果,總之那個僕從雖然還是有點狐疑,看了看手上的六道槓又再看了看李爾之後,表情卻明顯放緩了許多。

“這位老爺。”雖說首相門房二品官,但自家老爺畢竟還不是首相,在得知對方的魔法師身份後僕從還是保持了一絲尊敬。

“我們家老爺吩咐過,今天不見客,要麼您改天再來吧?”他將證明等級的法師徽章遞還給了李爾,至於別的自然是沒有了。

“別啊,這位先生,您從我的徽章上也看出來我是千里迢迢從薩拉布托專程趕來拜訪奧尼爾老爺,路途遙遠且不說了,我馬上就要隨著隊伍一起回程,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機會得見奧尼爾大師的尊容,還請先生務必犯難為我通報一下。”

一邊假惺惺地擠出兩點急切的淚花,李爾一邊懇切地握緊了僕從的拳頭,與此同時手指微動幾枚原型的物體也移動到了對方的掌中,端的是一對惺惺相惜的好兄弟。

“這……”僕從為難地皺了皺眉頭。

通報吧,有可能捱罵,不通報吧,那熱切的眼神和火熱的掌心又讓他有些於心不忍,終於,在感覺掌心的硬物又增加了兩塊之後,他決定要為這個虔誠的年輕人冒一次險。

所有謙卑求學的靈魂都應該被善待,嗯,奧尼爾老爺平時也是這麼教導我們的。

“您先在這裡等候一下,我去去就來,不過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只能盡力而為。”

說完這句話僕從也不等李爾的答覆就轉身匆匆進入了門內,臨走時還不忘把門輕輕帶上了。

差不多五分鐘的功夫,就當李爾已經漸漸失去耐心打算另覓他法時,檀木鉚釘的大門突然又緩緩開啟了。

“這位先生您運氣不錯,奧尼爾老爺的實驗剛剛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此刻心情正好,聽了您的事蹟又在我的極力勸說下答應見您一面,您可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呀。”

僕從那張閃爍著紅光的笑臉從門內冒了出來,一邊看著李爾,那雙瞳孔裡一邊閃爍著某種物體的光澤。

“好好把握,一定好好把握!”李爾喜笑顏開地握住了對方的手,人少成精的他又哪裡看不明白對方眼裡的意思,重重地握手兩下後,各自皆大歡喜。

穿過了狹長的走廊和馥郁的花圃,李爾在僕從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座中世紀的閣樓前面,在路途中李爾甚至看見了幾個煉金石人笨拙的搬運著各種器材,看來這裡不只是那什麼奧尼爾的居所,同時也是他的實驗室所在啊。

不過這倒是跟他沒半毛錢關係,因為他就只是來找人的。

“老爺,李爾先生到了。”

僕從示意李爾在臺階下等待,然後獨自走上前去隔著房門稟報。

“請他進來。”

一個尖利的像是吃了春-藥的老鼠般的聲音從閣樓的第二層落了下來,僅憑這個聲音李爾就可以肯定這位奧尼爾大師跟他之前想象的威武雄壯的跑馬漢子沒有半毛錢關係,不過他還是再次微笑著謝過了僕從,然後抬腳走進了閣樓之中。

在二樓,李爾終於得見了這位傳說中的九級魔法師的真容,他能以昨夜的牛排發誓,這可能是他見過的長相最奇特的魔法師了。

三角眼,吊睛眉,其中右邊的眉毛成金毛獅王的顏色還只有一半,兩隻瞳孔中魚肚白勾勒出一片渾濁的光芒,而瞳仁只有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一點,一個鼻子幾乎佔據了整張臉五分之一的面積還要倒鉤下來,以至於它底下鬍鬚和嘴唇都出現了斷層。

此時這位奧尼爾大師正以一種他認為是和藹而在李爾看來卻堪稱驚悚的笑容注視著他,一口黃牙大大方方的呲咧著,最讓他不能接受的還是牙齒上下那一排金屬條狀物,我的天那別是牙套吧?

“你就是李爾?不錯不錯,年紀輕輕就達到了六級魔法師的水準,假以時日不難超越我現在的成就,不過魔法一途切忌好高騖遠,一定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奧術海洋的寬廣絕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能夠想象的,你現在接觸到的那些只不過是滄海一粟,只有等你真正走到我這個高度,才能窺探到真理的皮毛,知道嗎?”

讓李爾目瞪口呆的是他這邊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奧尼爾那邊廂就開始了長篇大論的教誨,能感覺的到他心情確實不錯,否則也不會對一個陌生人這樣和藹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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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他的本意是在教誨還是在炫耀,那就只能自己體會了。

“是這樣的,奧尼爾大師,我這次遠道而來其實是有一個魔法問題想得到您的指導。”

雖然到現在李爾都堅定的認為對面這傢伙更適合出現在盜賊工會而不是這裡,不過好歹他還記得自己的目的。

“哦?”

奧尼爾聞言沉吟了一下。“按道理你並非是我的學生我不應該給你什麼指導,不過看在你如此虔誠而我今天又心情不錯的份上,你且說來聽聽,如果只是普通的問題我想我可以指導你一下,不過……”

奧尼爾的不過還沒有說完那雙三角眼就驟然瞪大了,因為李爾的手中出現了一塊比他的鼻子還要大的寶石。

如果只是普通的鑽石珠寶奧尼爾大師當然不會在意,可是他分明能感受到那塊寶石上面流動著極為純粹的風元素能量,這樣的一塊寶石,足以讓一個紅袍大法師都呼吸急促。

“區區小禮,不成敬意,我知道奧尼爾大師事務繁忙,得空能給學生一些指點已經是莫大的榮幸,又怎麼敢平白耽誤您珍貴的時間。”

李爾笑嘻嘻地道,一邊悄悄拉近了和奧尼爾的距離。

“哈哈哈哈哈,這怎麼好意思,哎你們這些年輕人,不專心投身於奧術的海洋總搞這些鑽營之道這是歧途,不過念在你遠道而來又心地誠實,這塊寶石我暫且替你保管著,日後等你取得成就之時我再當做賀禮贈還於你。”

嘴上這麼說著,奧尼爾手上可是半點沒客氣,法袍輕輕一揮李爾掌心的那塊寶石就已經不見了蹤影,再看李爾的時候,就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了。

“說吧,有什麼問題需要我指導的。”

奧尼爾大手一揮,施施然就在李爾面前坐了下來。

“這……老師能否準我上前一步說話,這個魔法涉及到我家族的一些秘辛,我怕……”李爾假裝緊張的看了看前後左右,欲言又止的樣子不要太明顯。

“怕什麼,這是在我的實驗室內,所有的事物都在我的精神力掌控範圍……”對於李爾的畏畏縮縮奧尼爾有些不悅,可是呵斥了兩句後才想到自己剛剛收了對方一份大禮,這樣好像有點太嚴苛了。

“也罷,你就走上前來,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他皺了皺眉頭,對於一個魔法師來說貿然讓一個陌生人近身是十分危險的,一般情況下這也是法師的忌諱,不過這是在自己的實驗室中,對方又明顯是個比自己等級低很多的魔法師,所以一下子奧尼爾也就沒了那麼多的警惕。

“謝謝老師理解,謝謝老師理解……”李爾做出一副如釋重負的忐忑樣子快步來到了奧尼爾身前,他的這種卑微的態度更是引起了奧尼爾心中的不屑,認為李爾所面臨的難題不過是小兒科而已,同時也再次放鬆了對李爾的戒備之心。

“是這樣的老師,我這次想向您探討的魔法問題是關於一個精神控制類的法術,它的名字叫蠱惑人心……”

李爾湊近奧尼爾的耳邊輕聲低語到,與此同時一抹邪魅的笑容也掛上了他的嘴角。

“什麼!?”

在聽到這句話後奧尼爾的眼睛陡然撐開到了極致,一股冰冷的感覺從他的腳底摸著脊椎瞬間就爬上了他的頭頂。

眾所周知當下普世的精神系魔法只有三種,一種是悲痛欲絕,能以紊亂的精神元素喚起敵人內心最驚恐悲痛的回憶,兩軍對戰之時若是施放這個魔法,受術方的士氣能瞬間被打落到一個冰點。

第二種是喪心病狂,這種魔法能喚起所有生物心中最原始的殺戮本能,令受術者不分敵我的展開瘋狂殺戮且結局只有兩個,一個受術者被殺死,另一個是受術者身邊的生靈全都被殺光。

但要說最可怕的一種,卻是魔法等級不如前兩者的蠱惑人心,中了這個法術的人雖然還活著,也會保留所有的能力,但卻會變成一具沒有思想的提線木偶,完全順從施術者的意念去做任何施術者希望他做的事情。

跟悲痛欲絕和喪心病狂都是群體魔法不同的是,蠱惑人心還只是一個單體法術,這麼說起來好像也不是特別可怕,控制一個士兵對戰場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如果被控制的那個人是將軍呢?更有甚者如果是一國之君又或者教皇呢?

先不說這種可能性有多大,如果真的做到了那麼施術者幾乎已經可以躲在背後隻手遮天了。

也正是因為知道這個魔法的恐怖,大陸上的國家之間也幾乎達成了一個默契,那就是嚴禁對各國的高層人員施展這個法術,一經發現的話那麼施術者絕對會成為普世公敵。

一個三級法術生生被劃歸到了禁咒的行列,這個法術的恐怖之處也就可見一般了。

但是這樣也還不夠,為了徹底杜絕蠱惑人心的法術威脅世界各地的施法者們未雨綢繆研發出了許多具有針對性的法術,療傷以及驅魔都能有效解除蠱惑人心的法術效果,但其實這並沒有什麼用,試問一個中了蠱惑人心的人,又怎麼會讓別人輕易發現呢。

所以有一段時間能夠抵禦蠱惑人心的生命掛件幾乎引發了一場災難,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且說蠱惑人心具備這樣的效果,施術難度也是遠超一般的三級魔法,首先第一條就是施術者的精神力絕對要對受術者形成全面壓制,第二條受術者在受術時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反抗,最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否則劇烈的精神力對抗可能會將受術者變成一個傻子,更嚴重的甚至會對施法者產生反噬。

畢竟控制一個正常人被發現的機率也會大大降低,但是控制一個鼻涕哈喇的傻子的話,實在太容易露出馬腳了。

綜上兩個條件,才是李爾一直這麼低聲下氣接近奧尼爾的原因,而以他遠超奧尼爾不知道多少倍的精神力全面壓制自然也不是什麼問題。

所以奧尼爾在聽到蠱惑人心這個名字後只來得及瞳孔放大了一瞬就感覺一股磅礴浩大到無法描述的精神力侵入了自己的腦海,不到一秒鐘的功夫,他那雙渾濁的死魚眼就再次平靜了下來。

“大人。”

奧尼爾跪在李爾的面前,微微顫抖的脊背像一條等待撫摸的家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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