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超高轉速旋轉不止的狂猛海流所能造成的殺傷力絕對不是沙灘上那一疊疊拍岸的溫柔浪花可以比擬的,甚至就連颱風時那撞崖的驚濤駭浪也不行。

所以當阿德拉的身體剛剛一墜入漩渦之中,如刀鋒般的海流立刻就在她的身上切割出了無數道傷口,豔紅的血液甚至連擴散都做不到就被瞬間帶走,而從眼鼻耳喉中瘋狂倒灌而入的海水也讓斯爾維亞那一聲驚恐的大喊被隔斷在了風中。

阿德拉沒有為自己施加任何防護魔法,任由利刃般的海流不斷地切割摧殘著她的身體將她的生命力急速的帶走,從身體各處瘋狂湧出的血液讓她的意識以同樣的速度變得模糊,只要再過數秒,她就會變成這片無盡之海中再也找不到的一具屍體。

死亡,有時候輕微的就像一顆塵埃。

幾顆細小的泥沙隨著狂暴的海流一起湧入了阿德拉的口中,也許是臨近死亡她的感知竟然變得無比敏銳,然而這絕對不是什麼幸運的事情,因為在超高速海流的裹挾下那幾顆泥沙的殺傷力簡直與刀鋒無異。

她甚至能夠感覺到那幾顆泥沙割裂了她的口腔粘膜和舌根,然後在撞上喉管時其中的一顆深深地嵌了進去,其餘的幾顆在順著她的氣管食道留下幾條深深地血痕後一直向下,一直到在心臟肺葉的位置也留下了幾個細微的洞孔。

強烈的痛苦和肺部突然洩露出來的空氣讓阿德拉猛的感覺一口鮮血湧到了唇邊,然而她的朱唇還未張開貝齒只輕啟了一條縫隙,又是十幾顆泥沙裹挾著腐爛的水草根莖倒灌入了她的口腔裡。

體內和體外對沖的氣息讓她的魔力一陣狂暴的湧動,一直以來克力保持的神智也終於在這一刻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的身體漸漸僵直雙目也失去了神采,終於在口中升起一個無力的氣泡後,狂暴的激流裹挾著她的身體朝海底墜落而去。

其實如果阿德拉肯為自己施放一個護身魔法的話,雖不說能夠抗衡這片狂暴的自然之力,但是也斷不至於短短數秒的時間內就將自己的生命完全陷入這樣的絕境。

只要再有兩秒的時間大漩渦的力量就會裹挾著她的身體重重的撞在海底的礁石上,而哪怕這時候她在想要掙扎也是無力回天了。

要知道從數百米的海面墜落到礁石上那種效果絕對不會和百米懸崖墜地有什麼區別,更何況還有漩渦急流的加速度,這樣的一次撞擊不說死無全屍,粉身碎骨內臟盡裂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哎!”

眼看著阿德拉的身體就要在海流的裹挾下在海底那塊凸起的礁石上撞個腦漿迸裂,一個沉重的嘆息聲卻彷彿從海水的四面八方甚至礁石底下的縫隙裡響起來一般充斥了整個大漩渦,就連還身處神諭號上的斯爾維亞等人似乎要感受到了那種深深的無奈氣息。

一片柔和的藍光裹住了阿德拉的身體,在被拖出大漩渦的過程中她身上的傷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癒合了起來,甚至新生的那些肌膚看上去竟是比之前更加的白皙嬌嫩,還隱隱透出一種嬰兒般的嬌羞粉紅。

她睜開了眼睛,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蹟並沒有感到任何的驚詫,反而那眸底閃動的光芒中是星星點點狡黠的神情。

“何必?”

一個人身魚尾手持三叉戟的男子光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哪怕只是隨意往那裡一站,就連海底飄搖的水草也要朝著他的這個方向折抵了自己的根莖。

“不這樣做,您會見我嗎?”

開口說話時,阿德拉已經很小心的收好了眼中那一縷狡黠的光芒,畢竟她現在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神力的真神,毫不誇張的說對方只要隨意動動小指頭就能讓她灰飛煙滅,因此最基本的敬畏是非常必要的。

要知道強大神力的神,在這個世界上也不過才只有四個而已。

“如果我沒有見過你,或者我認為你只是和過去那樣被海流甩入漩渦的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你的死亡不會有任何意義,而且你的領主也不可能因此追究我的任何責任。”

塞壬淡淡地道,聽起來像是斥責,其實他的語氣中更多是無奈。

“就算他想要追究也沒有能力可以威脅到您,因此我只是在賭。”

阿德拉恭敬地回答道。

“賭什麼?看上去你像是一個聰明的人類,難道沒有意識到你認為至關重要的性命其實對我來說根本無足輕重嗎?”

塞壬依舊是那般平淡的樣子,並不因自己剛剛救下了阿德拉就有所倨傲,也沒有因為對方的回答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如他所言,一個人類的性命對他來說真的是無足輕重。

“賭您也有排解不了的憂慮,而我可以給您提供一些建議。”

阿德拉並沒有說自己可以幫助對方做決定,她深知哪怕塞壬現在在她面前表現的很平和,但那也是因為她在對方眼中根本就是一隻螻蟻的緣故,當人類在面對一隻經過自己腳下的美麗甲蟲時,也不會想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加諸在對方身上。

但一旦她越過那條邊界觸犯了塞壬的底線,等待她的將是隨時可能出現的狂風暴雨。

“你所謂的建議無非就是想讓我加入你們的陣營,如果是這樣那又有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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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對於阿德拉千里迢迢並且甘冒其險跳入大漩渦地原因,塞壬心知肚明。

“可是您也知道,在即將到來的這場狂風暴雨中沒有任何存在可以獨善其身,這其實也正是您煩惱的根源不是嗎?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耐心聽我把話說完?”

阿德拉也不否認,對於這種存在任何試圖掩飾自己的小聰明無疑都是極其愚蠢的。

“哼!”

塞壬沒有回答但是也沒有明確拒絕,阿德拉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

“我相信千年之前的那場長老戰爭您一定到現在還記憶深刻,塔納託斯隕落,哈迪斯敗逃蟄伏,阿迪斯一手掌握了整個神界,雖然在那時您是阿迪斯的盟友,但是從之後您離開神界回到海洋裡來能看得出來您並不是一個留戀權勢的神。”

“但我相信您也十分清楚的是,千年前所宣揚的正義陣營獲勝其實另有隱情,嚴格來說那場戰爭根本不存在正邪之分,只不過是諸神之間的權利遊戲,只是發展到後來事情遠遠超出了諸神的掌控,那一位的介入讓當時的您為了守護自己的神國而不得不介入戰爭。

但是到了現在想必您已經發現了,千年前的那場所謂勝利根本就是一場自我安慰的泡影,諸神聯盟分裂,神國墜落無數,甚至最終諸神為了抵抗那一位的意志屈服在了另一位的意志之下,最終雖然你們成功了,但其實也不過是那至高主宰擺佈下的棋子,所謂勝利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說完這段話後阿德拉小心的觀察著塞壬的反應,雖然她已經極力的斟字酌句,但有些話確實難逃大不敬的嫌疑,然而要表述清楚她的想法和讓談話繼續下去那些話又非說不可。

塞壬沒有說話,但是體表閃爍不定的藍光卻顯示了內心的掙扎。

千年前一場席捲整個世界的戰爭為他們帶來了短暫的自由,然而當亞莎的意志迴歸並且一口吞噬了他的分身之後他就明白,諸神所擁有的一切在那位的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幻影。

就像他視那些肉體凡胎為螻蟻一樣,他們這些神靈在更高存在的眼裡不也和螻蟻無異嗎。

千年前看似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取得了勝利,但其實不過是那兩位的恣意角逐中一個小小投影,可笑的是阿迪斯等人還以此自吹自擂了千年,絲毫不以淪為他人的棋子為恥。

而如今那一位的意志已經親自降臨了,抉擇又再一次擺在了他的面前,哪怕心裡有著揮之不去的不甘和想要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強烈渴望,但塞壬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非黑即白,在那兩位即將再次到來的戰爭中將沒有任何存在可以倖免,而且戰爭也不會僅止於本世界,衝破世界壁障進入無盡虛空都是等閒之事,屆時他們這些所謂神靈,要面對的情況也不會比戰場上衝鋒陷陣的長槍兵好太多。

雖然內心裡更加傾向於秩序一方,但是親身體驗過混沌的恐怖威能的塞壬也深知鄂加斯的可怕。

擺在他面前絕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一步踏錯的話將是深淵埋骨萬劫不復的下場,所以他才會這麼猶豫,既不想見到阿德拉,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絕不是擔心李爾事後的追究,以他所擁有的神力就算是阿迪斯的本尊親至也不能拿他如何,更何況只是一個人類魔法師。

然而這卻是一種他不得不表明的態度,他可以躲起來不見阿德拉,沒有任何人能夠指摘他什麼,但如果阿德拉死在這裡的話那傳達到斯巴達克斯的結果就肯定是他已經站明了隊伍。

雖然非常討厭這種被動做出選擇的軟逼迫,但是在亞莎意志已經直接降臨但鄂加斯還遠的情況下,直接觸怒龍神的事他也是萬萬不會做的。

最好的結果是等到鄂加斯的意志也降臨那二位再發生一次碰撞分出勝負,然後他再來做出決斷,然而塞壬自己也知道,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那兩位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會允許他的存在了。

賭盤已開,買定離手,身家性命,落子無悔,這才是他現在最大的痛苦根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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