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禹和顓雲在優曇花海連續忙了三天。

甚至彭禹拿出“閉關清修”的藉口,白天也泡在花海尋找記憶碎片。

但是,彭禹的仙術精進,昆吾神訣更進一步,卻依然沒有找到靈皇救人的法子。

“行了,不能再繼續了。”

顓雲合上仙鼎,阻攔彭禹繼續入夢:“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再堅持下去,恐怕你要先走一步。這責任,我家不承。”

彭禹此刻精神疲憊,面色憔悴,的確已經撐不住。

“那我回去待會兒。”

瞬移回去,趴在床上沉沉睡去。這一睡便是八個時辰,夢裡渾渾噩噩,他看到靈皇和高陽王的爭鬥,也看到厲皇屠殺手足血親。而最後,是自己站在一座靈堂。

前方擺著一口楠木棺材,兩側飄著白色長幡,身後還有哀樂和哭嚎聲。

突然,哭喊聲越來越強,彭禹被吵醒。

夢中的東西記得不多,但那口楠木棺材……

彭禹揉揉腦門,起身換了一身衣服,走出靜室。

方驥看到彭禹,急忙忙道:“殿下,快,快救命。元騏出事了!”

“元騏?”彭禹想到了什麼,趕緊走到五華宮門口。

蕭暮妘、瓊雲等人都在,還有天宮派來的神將淳于子衡以及劉世衝。

跨過人群,彭禹看到元騏和兩個小太監已被拿下。

元騏面色不改,他冷靜面對眾人。但兩個小太監瑟瑟發抖,已經哭了出來,把這幾日收的錢統統翻出來求饒。

彭禹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等劉世衝過來解釋,直接擺手:“行了,放開他們,這是孤的意思,孤問一問那邊的情況,有罪嗎?還是說,他們三人也被傳染了?”

蕭暮妘和瓊雲對視:得——就知道是殿下的意思。

瓊雲開口:“元騏違反陛下御令,打探思母宮訊息。眼下倒是沒有發病,但不可不防。等我們檢查後,再做計較。”

彭禹嗤鼻一笑,揮手打出白光罩住元騏。

白光閃耀一陣,自行散去。

“孤親自檢查過,他身上沒有病源,你們可以放心了?”

“至於他打探思母宮訊息的事,回頭孤跟父皇解釋。”

“有事,孤擔著,你們都散去吧。方驥,把這倆小子扶起來,哭哭啼啼像什麼話。你們是為孤辦事,就算有處罰,也要孤來。”

眾人也清楚,元騏奉命行事,見彭禹出面保人,只能作罷。

淳于子衡道:“殿下,關於這件事,我會稟報陛下。在此之前,請殿下看好這三人,莫要讓他們跑了。”

“讓他們留在五華宮暗室,將軍意下如何?”

這時,彭禹望向思母宮方向。

八個黑袍人抬著一副楠木棺緩緩走入思母宮。

他霍然色變:“這是怎麼回事?棺材?拿棺材做什麼?”

“這……”

眾人對視,神情欲言又止。

“怎麼都不說話?”

彭禹心中升起不祥預感,抬腳要往思母宮去。

眾人連忙攔著,蕭暮妘忙道:“你放心,他沒事,只是……”

“沒事?沒有事,擺棺材做什麼?”說完,彭禹擰著眉:“沖喜壓祟?已經到這一步了?”

大昆神朝有習俗,病重快死時擺一口棺材沖喜。如果撐不過去,就直接入棺。

但顓陽才幾歲,怎麼就到了這生命垂危的一步?

蕭暮妘沉默。

沒錯,顓陽情況很不妙。昨夜已經沒氣,是幾位太醫用大神通活生生拉回來。據王簡說,顓陽這次比當初六皇子也不遜色了。

“他的脈案呢?這幾日脈案,都拿過來!”

蕭暮妘上前一步,正要遞過去。瓊雲立刻拉住她,微微搖頭。

但彭禹見了,使用“探囊取物”從蕭暮妘口袋將脈案取出。

翻閱三日記錄,彭禹臉色越發難看。

“這藥怎麼回事?”

最近兩日的藥湯沒有變化,就是普通養氣培元的藥,根本沒辦法治癒天花。

眾人對視,很多人露出不解。

這脈案是元騏偷出來的,很多人都沒見過。唯有蕭暮妘和瓊雲剛才看過,直接收了起來。

面對彭禹的質問,眾人自然無法回答。

“去,找幾個太醫過來,孤要親自問問。”

淳于子衡聞言,直接否決:“殿下,您不可和思母宮人接觸。”

“不接觸也行,讓他們送一封信出來!總不能一封信都送不出來吧?那棺材不是他們讓抬進去的?信送不出來,那就用雙面鏡,直接面對面說話。”

拗不過彭禹,加上王伯正等人勸說,淳于子衡終於退讓,派人去思母宮聯絡。

方驥招出木椅,請彭禹坐下等候。

很快,雙方擺好靈鏡。

看到對面的王簡等人,彭禹直接問:“情況到底如何,把鏡子轉一個方向,孤要看一看顓陽。”

鏡子對面,除卻幾位太醫外,後面被黑幡遮掩,根本看不到顓陽和周圍環境。

一位太醫拱手道:“殿下稍安勿躁。三公子正在休養,不能見人。”

“修養?修養到你們送棺材?”彭禹暴怒:“王老,你來說話。你親口說,顓陽現在是死是活。”

不讓外人靠近,莫不是人已經沒了,你們打算三日後才宣佈死訊?

王簡急忙忙道:“殿下萬不可如此說話。太不吉利了!陽小子雖然病重,但還能支撐,絕對沒有出事,您大可放心。”

“放心,放心到你們送棺材?”

一位太醫辯解道:“我們這麼做,只是想要用棺材沖喜,祈求天意……”

“天意?”彭禹火了:“孤從來不信天,也不信命。孤要的,是你們這些活人出手救治,把他給我救活。”

“別給孤弄一些普通藥湯糊弄,孤也懂醫術!你們再敢這麼偷懶,回頭不用孤出手,信不信雲陽侯直接砍了你們!”

面對暴怒的少年,王簡很無奈:“殿下息怒。我們立刻重新開藥方。”

王伯正等人也連忙勸說,請彭禹稍安勿躁。順帶,他們也在設法鋪墊,安慰這位痛失友人的年輕人。

“殿下,生死有命,福禍由天。咱們能做的,盡力即可,無愧於心。至於其他……莫要強求——”

“莫要強求?孤偏要強求!”彭禹冷冷掃過去,是萊恆說的話。

“這個世界上,只要孤想做的事,就沒有辦不到的。顓陽的命,孤保定了!”

扔下脈案,彭禹扭頭離開。

走出兩步,對元騏喝道:“還不跟上來!”

元騏爬起來,拍掉身上的土,和方驥一起跟上去。

彭禹有自知之明。那些人斷然不會讓自己靠近思母宮,不過……

回到偏殿靜室,他吩咐下去:“你們守在門口。”

“殿下——“

元騏叫住彭禹,可看到彭禹吃人的目光,把後面的話吞回去。

他知道殿下想做什麼。

正大光明去不了,那就偷偷摸摸進去。

想了想,元騏咬牙:“殿下,我跟您一起去!”

“你?算了吧,孤不怕邪祟病魔,但你的身體可扛不住。”

關上門,彭禹瞬移到思母宮。

那八個黑袍人扛著楠木棺材來到東跨院,他後腳跟上來。

門口站著王簡等太醫。他們戴口罩,一邊觀望東跨院的氣數,一邊熬煮湯藥。

東跨院被一層金色仙術封鎖。上空暗紅色的魔霧張牙舞爪,頻頻衝擊封鎖。而在魔霧中,象徵顓陽的那一縷氣柱越發稀薄。斷斷續續的氣血衝入雲霄,彷彿下一刻就要被魔霧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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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們不遠處,還擺放靈鏡和黑幡。

“好啊,敢情你們都把東跨院封鎖,自己都不在裡頭待著了?”

彭禹氣得磨牙。

只見那些黑袍人道:“王大人,棺槨已經送來。您要不要檢查一下?”

看著眼前的千年楠木棺,王簡嘆了口氣,擺手道:“可以了,你們走吧。”

他走到一旁,觀看藥爐,時不時親自動手放一味藥。

彭禹隱身過去,這壺藥跟脈案上的記錄沒什麼變化,頂多加了幾分藥性,用了幾個變化,但本質沒變,都是補齊培元,不能治病。

少年忍不住想要召喚彌羅皇極璽,但還是忍住了。

掏出無量珠,他快速穿過禁制。

當進入東跨院那一刻,彭禹彷彿進入魔域。

這是比靈皇宮更加陰邪的地界。無數肉瘤爬在牆壁上,人形魔怪在肉瘤表面掙扎,衝彭禹嘶吼。幾隻痘魔衝開肉瘤,撲向彭禹。

嘭——碰碰——

渾天罡氣運轉,一隻只病魔飛跌出去。

“這場天花比我預想中更加厲害。這要誕生的痘神恐怕不是散仙,而是一尊真仙了?”

但幸運的是,哪怕這兩天痘神邪霧爆發,也沒感染其他人,彷彿這個詛咒僅針對顓陽。

來到門前,穿行而過,彭禹看到坐起來的顓陽。

沒錯,此刻顓陽掙扎著坐起,雙掌相抵,張開一重紅色罡界。

他正用昊天罡勁強行鎮壓痘毒,打算自救。

看到顓陽身上的痘毒,彭禹火了:“要是我不進來,他們還真要坐視顓陽活活耗死啊!”

痘魔邪氣太甚,太醫都不敢讓侍女們靠近。封鎖整個東跨院後,太醫們除卻每天讓木偶人進來送藥外,他們自己都不靠近。

那湯藥只能為顓陽續命,至於能不能抗住痘毒,就看顓陽自己的功力。這……這分明是看著他去死!

彭禹發了脾氣,一腳踢碎眼前的矮凳。

聽見動靜,顓陽睜開眼,看到站在跟前的彭禹。

先是皺眉,然後看到渾天罡氣屏障,劍眉稍作舒展。

“你怎麼又來了?”

“過來看看。”彭禹擔心顓陽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故而沒有提及外頭的棺材,只問了顓陽的身體情況。

“一般吧,雖然感覺身體虛弱,那些髒東西一直吸收我的生命力。但王老製作的仙藥還不錯,至少我的生命力還能撐住。”

太醫們不敢進來,但每日送進來的靈藥,絕對是一等一靈材熬煮而成,而且還是他們親手熬煮,沒有半點偷懶。

彭禹檢查殘留的藥碗,面色稍稍好了一些。

那些太醫不是不盡力,只是真的沒辦法,只能寄希望於顓陽,讓他自己慢慢熬。

“對了,我的棺材已經擺外頭了?”

看到彭禹臉色發黑,顓陽咧嘴一笑:“我又不傻,這幾日讓木偶人過來送藥,加上院子裡瀰漫的魔霧。說明我的天花詛咒已經不可控。他們也沒好辦法,只能讓我自己熬命。”

“別這麼不開心,也別責怪他們。王老他們這些日子,也算盡心盡力。但我家人都要走這一遭,熬過去了一飛沖天,熬不過去入棺下葬。”

顓陽不想死,可面對多年朋友,還是故意擺出一副輕鬆的姿態。

彭禹走上前,想要伸手檢查,被顓陽開啟。

“別碰我,萬一你再出事,你思母宮和五華宮,甚至南宮將軍所在的關卡,所有將士都要給你陪葬。”

“我就看看。”彭禹拂開衣服,露出下面一塊塊流膿的病斑。

那些宛如花朵般的膿包裡,孕育一個個世界。每一個世界中央坐著一位痘神。它們寶相莊嚴,披著法衣金袍,彷彿一尊尊聖潔的神祇,正衝著彭禹微笑。

“哼!”彭禹伸手一指,乾坤一炁卷走所有痘神。手捏印訣,彌羅大手印將痘神統統煉殺。

但很快,那些膿包又有新的痘神誕生。

彭禹再度出手,可當這一批痘神死亡,又有新的痘神誕生。

顓陽:“沒用的。我試過很多辦法,只要不能根除,這些髒東西就會不斷生長。”

“但至少能讓你略減輕一些,而且也能對詛咒稍作削弱。我就不信,這詛咒之力真就無窮無盡。”

顓陽苦笑,只能讓彭禹施為。

但折騰了半個時辰,顓陽精力不濟,反而睡了過去。

彭禹又弄了幾次,只得作罷。

“這些痘神並非無根之源,還是要從根源下手。讓顓陽體內產生抗體——話說這麼久了,他還不能催生抗體嗎?他的身體怎麼這麼弱?這可是天武真體啊。”

大昆對待天花,從三方面著手。

第一,淨化詛咒。醫士們施展仙術,淨化天花邪祟。一般國民的詛咒之力不強,醫士持續十幾天的淨化,即可病癒。

第二,增強自身抗性。讓神脈自身產生對詛咒的免疫,解除詛咒。

第三,透過手術和藥物,在身體內殺死痘魔,切除所有病變組織。

顓陽的病情很嚴重,一般的淨化仙術根本辦不到。加上痘魔擴散,也無法進行切除。唯一寄託希望的,就是讓顓陽苦熬,自身產生抗體殺死痘魔。

突然,彭禹想到了什麼,把顓陽搖醒。

“對了,顓陽。祖血呢?你用祖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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