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裡的路程,如果是波瀾壯闊的海洋。剪式船順風航行兩天就到,側風也不過三天而已,但在陸地甩開兩條腿走,就得整整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剪式船最高航每小時二十海里以上,也即是四十公裡,八十華裡,僅需半航行就能日行千里了

從耶路撒冷通往大不里士的道路,最初的路基還是千餘年前羅馬帝國修築的,條條大路通羅馬,強悍的羅馬軍團就依靠完備的公路網高行軍,給予入侵之敵和反叛者快而致命的打擊。

不過現在這條路早已不是千年以降的破敗不堪了,大漢帝國征服伊兒汗國擊敗馬木魯克之後,便用服苦役的俘虜組成築路隊,三萬俘虜猶嫌不足,又花錢僱傭五萬民夫,在過去的半年裡將路面修整完備,用粘土和碎石鋪成了堅固平坦的道路。

中東乾旱地區為數不多的河流上,也架起了橋樑,從阿巴丹到大不里士再到耶路撒冷,一路坦途,自臨安遠來的信使乘剪式船抵達阿巴丹之後。公文便沿著大道用七百裡飛騎傳往楚風所在的耶路撒冷或者海法港,批下的聖旨也原路返回,於是這條道路上便隨時可見打馬飛馳的急遞鋪兵。

春夏之交,北方高加索山區傳來了蒙古大軍南下的號角,曾經承載著羅馬軍團征戰步伐的中東古道,迎來了北上反擊的華夏兒郎。

第一軍金剛軍的八萬餘官兵,奉皇帝御旨,在陸軍司令陸猛率領下北進大不里士,攻堅英雄連和血戰淮揚連這兩個英雄連隊,分別作為兩軍的先鋒,行走在佇列的最前端。

攻堅英雄連的李世貴,軍銜早已破格升到了中校,應該獨領一團人馬了,但他離不開自己的連隊,連隊的弟兄也離不開帶領他們從閩廣打到江南,從江南打到遼東,一路走到天之涯海之角的老連長,所以他時至今日仍以中校軍銜職任一連之長。

想起這些年的征戰,李世貴臉上也有幾分得意之色,雖然職務僅僅是個連長,可漢軍八個軍二十四個師有一百多團長,天底下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名字倒是攻堅英雄連連長李世貴這三個字,時不時的登在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

作為先鋒部隊,士兵們的負擔是很大的。

身後的各步兵連,將士們早已將盔甲水壺飯盒鋪蓋卷之類的東西扔到了炊事班的糧草車上,或者放在炮班的彈藥車裡,僅攜帶必要的自衛武器徒步行軍這是漢軍條令允許的。畢竟負重過大的長時間行軍,會帶來戰鬥力的下降。

而攻堅英雄連是選定的先鋒部隊,擔負著為大軍提供前哨警戒的任務,他們前面就只有在偵察參謀率領下前出四十裡的遊騎探馬了,條令規定先鋒部隊必須全副武裝,保持與遊騎探馬的聯絡,隨時做好戰鬥準備,一旦遊騎出敵襲警報,李世貴就要負責掩護全軍大部隊展開戰鬥隊形。

於是攻堅英雄連的全體官兵,就頂盔貫甲荷槍實彈,頭盔板式鋼胸甲步槍和刺刀五十子彈五十雷汞底火,外加腰上帆布套掛著的四枚手榴彈,負載著全重三十斤的戰鬥裝備,行走在中東春夏之交燦爛的陽光底下。

時值正午,李世貴抬頭看了看天,那顆永遠燃燒的大火球,在視網膜上留下黑點閃爍的光暈。

老實說,單單是負重行軍也罷了,這樣炎熱的天氣,對身穿鋼鐵盔甲行軍的士兵有多大的影響,不用說也知道。

實際上隨著金屬加工技術的進步。漢軍全鋼板式盔甲已經是第三代了:

第一代是楚風親自研製的鍛壓成型板式甲,當時的水力鍛壓機和模具技術,只能保證盔甲的防護效能,而漢軍士兵的數量較少,從經濟角度也只能批次加工大中小三種型號的盔甲,那些體型不太標準的老兄,瘦子還可以在身體和盔甲之間的空隙加墊棉片,胖子就只好努力減肥了。

隨著漢軍規模的擴大金屬加工的進步,第二代盔甲應運而生。它不僅考慮了貼合人體曲線將重量平均分擔到腰肩背的設計,還增加到五種大小型號,每種還有適中偏胖和偏瘦三個細類。

現在攻堅英雄連官兵身穿的盔甲,則是第三代了,主要的改進是在胸甲的頸部雙臂下襬這幾個開口的部位採用了喇叭造形,既能儘量不妨礙士兵的戰鬥動作,又用大開口通風透氣,而頭盔的後腦部位胸甲的背部,則多了不少直徑一釐米的圓洞,起透氣作用,並且在不降低整體防護水平的前提下,適度減輕了盔甲的重量。

饒是如此,這套盔甲也只能說比之前的要好,但總不會穿起來像棉衣絲袍那樣舒服,尤其是在中東炎熱的氣候下,陽光把金屬盔甲曬得燙人,通風透氣的圓洞和喇叭口僅僅聊勝於無,官兵們還是熱得出了滿身大汗。

要是不穿盔甲就好了李世貴笑笑,把這個離經叛道的念頭甩出自己的腦海,士兵作戰怎麼可能不穿盔甲呢那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嗎

殊不知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隨著擊式線膛槍的大量裝備。漢軍步兵的火力範圍增加到四百米以上,大大越了絕大多數冷兵器,連珠槍也得以改進,板式鋼甲真的從步兵裝備中消失了,僅有火槍騎兵繼續使用。

現在的李世貴,自然不可能知道今後的事情,他不斷給士兵們鼓著勁兒:弟兄們,加把勁兒,咱們這是打到了天盡頭,比霍嫖姚班定遠都走得遠啦將來回了家鄉,父老兄弟們都要朝咱豎大拇哥的

血戰淮揚連的姜良材就在旁邊,兩個先鋒連分單雙日互為正副,今天攻堅英雄連為正先鋒,披甲持槍全副武裝,血戰淮揚連副先鋒,持槍而不披甲,比起李世貴那邊,他的弟兄們要輕鬆得多。

猴崽子們,咱們來一曲,給攻堅英雄連的弟兄們打打氣姜良材揚起臉,挑釁的看了看李世貴,士兵們立刻扯著嗓子嚎了起來: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幹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熊羆威盛霍嫖姚

李世貴眼中精光一閃,誰是天下第一連,咱們還得比比看

他起了個頭,弟兄們早就憋不住了,當下就放開了喉嚨大唱: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兩個連隊的官兵,都想從氣勢上壓倒對方,聲音也越放越大,到頭來已經不是唱歌,而是聲嘶力竭的嚎叫嘶吼了。

但這毫無韻律可言的歌聲中。卻好像攜帶著一往無前的力量,沙啞的嗓音,也彷彿夾帶著洞石裂金的力道,比黃鐘大呂還要直入人心

官兵們精神不錯錒齊靖遠笑著對陳吊眼和陸猛說。

一向沉毅穩重的陸猛,非常難得的笑了笑,心道若是放到強漢盛唐,揮兵征伐萬里之外。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春閨夢裡人的諷諫詩句,只怕是舉國流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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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皇帝徵東伐西平南討北,伏屍百萬流血漂櫓,用人頂骨建京觀震懾不臣,十萬大軍轉戰萬里,可謂歷朝歷代君王中武功極盛,不知是否後無來者,至少可謂前無古人了。

偏生連最迂腐的儒生,也堂皇詩篇的讚頌皇帝乃是有道明君仁慈之主,將士們離家三載遠征萬里,仍舊士氣如虹,真真神奇得毫無道理可言了。

要說士氣如此高漲,人人奮勇爭先的情形,大約也只有實行軍功授田的秦朝可以與之相比了吧

但人人皆說秦王焚者,嚴刑峻法,乃是大大的暴君;到了大漢皇帝這兒,沒有焚書坑儒卻把舊儒經典改得面目全非,自己搞了套新儒學,論嚴刑峻法連隨地吐痰都要罰款,猶勝刑棄灰於道者的暴秦

陸猛撓了撓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同樣的問題換做執掌朝綱持正柄衡的趙筠,精通儒墨法諸子百家和帝王術的李鶴軒,或者居朝堂之上又瞭解基層情況的兵部長侯德富,都會對此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或許不能全面概括楚風的作為,也能管中窺豹見其一斑。

換做被皇帝譽為最純粹軍人的陸猛,這位以戰勝敵人為終極目標的陸軍司令。他就難以弄清了。

燦爛的陽光,曬到士兵軍服胸前掛著的勳章,閃爍著點點金光,陸猛似有所悟,再看看士兵們充足的給養供應和優質的武器,他從純軍事角度得出了自己的見解。

不要管那麼多,打好皇帝交給的最後一戰吧

也許陸猛眼中精光大盛:也許這將是大漢帝國遠征軍,與蒙古帝國之間最後一場大規模戰役了

好好在這最後的舞臺上,做好謝幕的演出吧寶貴的和平或許很快就要降臨,但對軍人而言,那是多麼平淡乏味的生涯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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