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來了平身的命令。亨利才跟著布雷默從地上爬起來,被歐洲人吹捧為十字軍英雄的國王剛想拍拍膝蓋上的塵土,就被紅衣主教以最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開玩笑,要是按照阿拉伯人或者蒙古大汗的規矩,你還得親吻陛下足底的塵土呢

不見天日的修道院裡熬出病態蒼白的臉,現在這張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布雷默小心翼翼的探詢大漢皇帝的口氣:敬愛的陛下,教廷在東方的保護人,教宗冕下託我向您致敬,並詢問您準備什麼時候履行諾言,將聖城耶路撒冷交給教會

楚風和塞裡木淖爾對視一眼,心頭奸笑兩聲,不緊不慢的道:等到教廷與所有信仰上帝的國度簽訂了免稅書,我隨時就能把聖城交付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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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默聞言大驚,後背上的冷汗就譁啦啦往下流。

教廷之前答應免除漢商的什一稅,的確有些一廂情願了,這什一稅是教廷面向西歐所有基督教徒徵收的用以供奉宗教活動的稅賦,稅款的徵用跨國界民族,凌駕世俗權力之上,徵收範圍也不僅限於教徒,而擴大到包括猶太人外國商人在內的所有納稅人。

但神權之外還有世俗的國王。英格蘭的金雀花王朝,德意志的哈布斯堡家族,法國的卡佩王室,這些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教皇免除漢商的什一稅,那麼各國國王在利益的驅使和本國商人的策動下,完全可以宣佈增加漢商的商業稅,以抵消取消什一稅的影響。

教廷不可能禁止世俗政權的徵稅,那麼它免除什一稅的承諾對大漢而言,實際上也就落到了空處。

布雷默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吭吭哧哧的擠出句: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教廷答應免除在歐洲經商的貴國人的什一稅,這和世俗政權的國王們沒有關係。

果不其然陳淑楨衝塞裡木淖爾一豎大拇指,她並不瞭解歐洲的政教局勢,而楚風也忽略了這個問題,是地處亞非歐三大洲交界處對伊斯蘭基督教都頗有研究的波斯聖女提醒了他們:

與大漢只有朝廷一家徵稅不同,歐洲是世俗政權和教廷雙重稅收,教廷可以免什一稅,國王們卻能加商業稅,漢商的低稅率優勢就將蕩然無存。

但現在的塞裡木淖爾,痴痴的看著自己的夫君當初她憂心忡忡的提出問題時,楚風並不著急,他有底氣。

聖城耶路撒冷握在掌心,軍事實力也牢牢佔據上風,談判桌上得不到的東西隨時可以從戰場上拿到。

談判桌上得不到的,就從戰場上得到塞裡木淖爾品味著這句話。為這種睥睨群雄惟我獨尊的氣概一時心折。

此時面對布雷默的狡辯,楚風冷冷的道:據我所知,你們的教皇可以宣佈絕罰,讓那位自大的亨利四世跪在冰天雪地中祈求原諒;你們教廷還能動幾十萬十字軍東征,用他們的血來裝點上帝的榮光,那麼,我這點小小的請求,又算得了什麼呢

百年前亨利四世是德意志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在神權和教權的鬥爭中被教皇宣佈破出教門之罰:開除廢黜和放逐,於是士兵不再效忠於他,諸侯群起爭權,亨利四世不得不跪在卡洛莎城堡外,祈求教皇的原諒。

在此事件中,一位皇帝向教皇屈膝俯,標誌著梵蒂岡的神權登上了至高無上的巔峰。

可布雷默記得很清楚,亨利四世用鐵和血鞏固權力之後,就再一次站到了挑戰教廷權威的擂臺上,最終輕率大軍攻下了教廷所在的羅馬城,倉惶逃走的教宗格列高利七世雖然借兵諾曼人趕走了亨利四世,自己也在大變亂的顛沛流離中鬱郁而死。

布雷默覺得高高在上的大漢皇帝,肯定是誤解了教皇在世俗領域的權威。所以他不得不做出解釋:

卑微的我,不得不向偉大的皇帝作出宣告,羅馬教廷雖然在整個西歐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但它並沒有一隻真正的軍隊。上帝在人世間的代言人,教宗冕下和他的樞機主教們,一貫利用一批相對虔誠的世俗統治者,鎮壓另一批不那麼虔誠的世俗統治者。

但是被金錢和利益矇蔽了雙眼的國王和公爵們,並不總是那麼虔誠,即便是我們宗教裁判所宣佈為異端的那些教授和詩人,也有威尼斯或者熱那亞的伯爵們給予庇護,使這些魔鬼的信徒逃過火刑架的審判呢

楚風嘿嘿一笑,故意把手指頭點在地圖上耶路撒冷的位置,皺著眉頭說:原來如此啊,那麼,只怕耶路撒冷是不能給你們了,最近我已經同意猶太人在這裡建立他們的國家

這下子布雷默不是汗出如漿,而是嚇得心臟都快要驟停了:這位出使東方載譽歸來的紅衣主教,在羅馬已經被吹成崇高的使徒聖潔的靈魂,他自己也吹噓得到過上帝的啟示,可以確信的是,在聖城迴歸之後,他不但會接任教皇,在死後名字前面還會冠上聖字,與聖彼得聖約翰同列。

這一切榮耀,都來自於收復聖城的預期,實話實說,百年來犧牲幾十上百萬十字軍戰士不能達成的任務,偏生布雷默一張嘴就能完成,這點兒回報也是應有之義。

可要是大漢皇帝改變了主意把聖城送給猶太人。那布雷默將成為欺世盜名的騙子,他面對的也許不是火刑架,因為在被綁上羅馬鮮花廣場燒死之前,憤怒的信徒就已經把他撕成了碎片

布雷默嚇得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又跪地上了,旁邊的亨利二世莫名其妙,剛才皇帝的話他一句也沒聽懂,懵懵懂懂的跟著跪下。

膽小如鼠陳淑楨沒好氣的轉過臉,數著阿拉伯風格的天花板繪著的花朵圖案,卻聽見塞裡木淖爾認真的說:呀,夫君的王霸之氣真厲害,他們兩個又心悅誠服了。

噗陳淑楨一個沒忍住,笑噴了。

布雷默把腦袋磕得砰砰響,氣急敗壞的道:天吶,偉大的皇帝,教廷已經稱您為基督的聖矛,您的名字在整個歐洲傳揚,看在上帝的份上對了,教廷可以給您加上聖號,您將享有聖.楚風的尊貴名號,而教宗冕下還可以代表上帝給您加冕,授予您神聖的權威

楚風豎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對不起,我們東方華夏的君王。乃是握乾秉坤承天受命,讓教皇冊封卻是畫蛇添足了,至於聖號嘛他開玩笑的衝著塞裡木淖爾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更願意接受光明教的聖號。

塞裡木淖爾嫣然一笑,實際上最近把波斯從蒙古的黑暗統治中解救出來,同時迎娶前任聖女,楚風在呼羅珊波斯已經被稱為光明皇帝了。

布雷默無計可施了,教廷拿的出手的東西,在大漢皇帝眼中也就一堆破爛,什麼可以打動皇帝的心呢

急切間紅衣主教大人幾乎要抓破了頭皮,無法可想的布雷默只好苦苦哀求:偉大的皇帝啊。教廷所有的珍寶,和您擁有的相比只不過是一堆垃圾,教廷之下最美麗的修女,也無法和您的幾位皇后相比,我們教廷只是上帝在人世間的代言人,並沒有直接掌握軍隊,也不可能管轄各國的稅收,您不知道,甚至有些時候,至高無上的教宗大人,也要仰人鼻息啊

哦楚風雙眉一挑,目光投向了馬可.波羅:在你的家鄉,竟有這種事

馬可.波羅眨了眨湛藍的眼睛,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是的,我們在天的父是如此的仁慈,他在人世間的代言人卻要在德意志神聖羅馬帝國法國卡佩家族和義大利各領主的夾縫中生存,作為虔誠的信徒,我懇請皇帝能改變這不合理的情況,讓崇高的教宗冕下從世俗的煩惱中解脫出來

原來如此楚風一拍桌子,忿忿的道:竟有這等事教宗冕下是我的盟友,布雷默主教更是我的老朋友了,怎麼可以坐視你們為難呢看來,我應該去羅馬巡遊一趟,給我的盟友打打氣,順便讓那些不虔誠的國王和公爵們,簽訂稅務協定了

布雷默的心一下子像泡在了溫水裡,變得軟綿綿的,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能被偌大的教廷選中前往東方,絕非等閒之輩,一瞬間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率兵巡遊幫助教廷鞏固神權,而教廷則成為大漢在西歐的代理人,雙方各取所需。

難道我面對的是第二個阿提拉,第二個君士坦丁大帝教廷的歷史上,從不缺和異族異教徒合作的成功典範

布雷默的心臟砰砰的跳動起來,他提出了關鍵的問題:皇帝要求直接統治歐洲嗎

楚風搖了搖頭,直接統治就不叫殖民地了,他回答道:如波斯南洋例。

紅衣主教的眼神變得充滿了希冀。他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您謙卑的僕人代表教宗冕下盛情邀請您前往羅馬做客,請問時間是希望越快越好。

楚風的笑令塞裡木淖爾感覺猶如神秘的獅身人面像,他摸了摸鼻子:不久的將來在我擊敗了愚蠢的穆斯塔法,並出席猶太人的建國典禮之後。

亨利二世被布雷默拖著走了,這位從頭到尾糊塗到底的國王,鬧不明白為什麼嚴肅刻板的紅衣主教大人,會在覲見皇帝之後變得滿臉紅光,簡直和酩酊大醉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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