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歷史翻到了大漢八年四月的第一頁。忽必烈集中蒙古帝國所有能集中的精銳:漠北各大營駐軍嶺北諸王四大汗國,合計八十萬大軍分三路南下,意圖一舉消滅國勢方張的大漢帝國。

楚風飛檄全國總動員,後方所有民用工業轉產軍工,鋼鐵廠鑄犁為劍,紡織廠停下民用服裝趕製軍服,食品廠開足馬力生產軍用罐頭一切經濟活動轉到為漢軍這部戰爭機器服務的中心上。

省州縣鄉各級政府機構徵兵入各地訓練營後集中開赴二線為補充預備隊,同時征夫徵糧調運前線,長城沿線飛馬傳檄堅壁清野,兵民或入堅城固守,或入深山躲避。

遼東。

各部族的牧民百姓,扶老攜幼退守東寧府錦州大寧高州,填埋水井,拆毀氈房,用勒勒車運走酥油黃餅羊毛和一切有用的東西,哪怕一顆麥子一粒鹽巴一滴水都不給敵人留下

這,這是漢人的城市啊遼東雖久為乃顏汗佔據,瀋陽錦州遼陽各地城市居民仍以漢人為主,各部族牧民常年遊牧於草原之上,外敵來犯也是遊走避讓,並無守城之事。此次接天可汗楚風檄文入城堅守,不少人還是平生第一次踏足城市之中呢

闊別熟悉的草原牧場,人人心頭都有點忐忑:陌生的居民,陌生的城市,會怎樣對待我們這群託庇於屋簷下的客人

噴香的米酒,熱騰騰的鹹魚湯,城市早已做好了接待準備,大漢帝國的官員們笑盈盈的打消了牧民的顧慮:來吧,大漢的城市屬於我們,也屬於你們。遼東諸部的兒郎在漢軍中浴血奮戰,他們留在草原牧場上的老弱婦孺,大漢定要照顧妥帖

黃土高坡。

一戶農家的女主人正在愁:柱子哥,這些罈罈罐罐可帶不走啊

黃土高坡的地形支離破碎溝壑交錯,生活極其不易,這一家子的東西,無論水罐罐還是雞籠籠,在女主人眼中都是珍貴的東西,哪一件她都捨不得;可退往山裡的一路上,不是塬就是墚,不是墚就是峁塬墚峁均為黃土高原被降雨沖刷形成的破碎地形,上坡下坡不停歇,就算有個雞公車兒,咋個裝得下弄得走這許多東西嘛

女人不禁抱怨起來:這好日子才過了兩三個月,大漢就又折騰咱,和蒙古人開仗,還不是俺們老百姓遭殃

放屁出遠門前,男人把硬邦邦的鞋底在門檻上磕得撲撲響。傾倒著鑽進鞋裡的沙粒黃土,他頭也不抬,悶聲悶氣的道:婆娘甭瞎說,朝廷讓咱們進山,還不是為了咱老百姓好,難道你不怕被韃子擄了去這嘛時候了,你還記掛著罈罈罐罐,莫不是等著韃子兵把刀抹脖子上,才消停了

女人想想韃子兵的可怕,頓時打了個寒噤,前村的花花後寨的六丫,那都是當年沒跑得及,死在韃子兵手裡的待韃子走了,鄉親們回來,只見屍身光光的倒在村口,渾身上下佈滿了青紫的傷痕

走,快走女人催著男人快些離開,現在只有山裡才保險了。

依依不捨的離開家園,女人長嘆了口氣:唉這躲韃子的日子,要等到啥時候才是個頭啊

快了,快了。男人瞧了瞧女人略微有些隆起的肚皮。暗暗下定了決心:為了女人,為了女人肚裡的孩兒,照顧小家夥生下來,就立馬投漢軍,揍韃子

大都南城。

劉老爹和張大娘收拾家當,裝了輛太平車兒,小孫孫坐車上,老兩口前頭拉,兒媳婦後面推。

當年忽必烈建大都,南城是漢民百姓居住的地方,街道狹窄房屋破舊且不說,連城防都基本上沒有設定,和城牆高厚巍峨壯麗的北城相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即將到來的大戰,按朝廷要求堅壁清野,所有百姓退入北城堅守,這不,劉老爹一家人就用太平車兒推著家當往北城去呢

剛交四月天,華北平原上空的太陽還只是溫溫熱,兒媳婦禾姑的臉龐卻紅得像熟透了的山東大蘋果,額頭兩鬢汗水漣漣。

大都地形平坦街道平整,照說太平車兒推著該不怎麼費力,可劉老爹的豆腐腦攤張大娘的小面攤,全副家當都在車兒上,連磨豆漿的石磨子都捨不得丟下,這得多重啊

老人家最是敝帚自珍,石磨子是他用了幾十年的老夥計,想著大都南北城就這麼幾里平路,再累也有限。便裝到了車兒上,哪曉得這太平車兒裝了不下千斤,雖說平路,哪裡推得動

還沒走幾步,一家四口就累得氣喘吁吁,本來坐車上的小孫孫甚是懂事,也下車幫著推起來,但車兒只減了小孩子幾十斤的體重,下車推動的力量也沒過二十斤,走了半里路,漸漸又推不動了。

這家就剩下了兩個老人一個弱女子一個小孩,加起來還趕不上兩個壯勞力,要推千斤的車兒,再是平路也難呵

此時街上逃往北城的百姓忙忙亂亂,軍隊也忙著加固城防,兵荒馬亂中,竟沒人注意到這家人的困窘

眼見公公婆婆兩顆花白的腦袋在前面一起一伏的用力,禾姑心裡面別提多難受了,這要是孩兒他爹沒被放羊羔兒息的色目人逼死,多個壯勞力,哪兒會這樣為難

幾次三番想勸公爹放棄這許多呆笨重物,想起公爹把石磨子放上車兒的不捨,又開不了口。她只好努力的推動車兒,可柔弱的肩膀擔不起太大的重量,咬碎了銀牙,車兒前進的度仍比蝸牛還要慢上三分。

天吶,這樣推下去什麼時候是個盡頭長期營養不良讓禾姑的身體十分虛弱,她的眼前已有黑影浮動,開始頭暈眼花了。

忽然,車兒好像輕了許多,恍惚間身邊多了個人影子,正在幫著推車呢

禾姑睜開眼一瞧,頓時喜上心來。不是寶兒他爹還是誰呢她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肩膀,生怕一眨眼他又消失不見。

爹爹,爹爹回來了寶兒興高采烈的叫起來。

我我姜良材尷尬的撓了撓腦袋,身邊的劉國泰捂著嘴巴呵呵直樂。

血戰淮揚連連長姜良材在淮南鄉下接到全國總動員的傳檄,立馬和戰友劉國泰從揚州乘船經京杭大運河北上,一帆就到了通州,下船趕回大都城中駐地,半道上就見了一家百姓堅難的推著車兒,上去幫忙推車吧,女子抓住他肩膀,才現是入城式上突然出現,抱著自己叫爹爹的孩子和他的母親。

我想,你們認錯了吧姜良材尷尬的看了看禾姑抓著自己肩膀的手,掙扎也不是,不掙扎也不是。

聽到和丈夫迥異的淮揚口音,禾姑才愣怔著鬆開手,揉了揉有些昏花的眼睛,定睛細看,果然不是丈夫,卻是入城式上見到的那位漢軍官長。

秀麗的禾姑,立馬像觸電似的縮回了雙手,臉上登時飛起兩團紅雲,本因勞動而紅的臉蛋,這下子更是從雙頰一直紅到了耳朵根上,紅得能滴下水來。

饒是姜良材赤膽忠心的男子漢,見了這般情景也不由得心頭一蕩。

禾姑被色目人抓走,數年沒有見過丈夫,寶兒年幼亦會認錯,劉老爹卻是親手把被色目富商打死的兒子埋在郊外的亂葬崗子裡,便是老眼昏花,他也斷斷不會錯認兒子,回頭見姜良材怔怔的看著兒媳婦,一向乖巧聽話的兒媳婦竟然滿臉通紅,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好賊子,光天百日的調戲民女麼大漢真龍天子在位,朗朗乾坤,須不怕你逞兇劉老爹鬍子一翹一翹的。指著姜良材大罵。

姜良材一時倒不知該怎麼替自己辯護了,劉國泰促狹的捅了捅他腰眼,又朝禾姑努努嘴,更是讓戰鬥英雄哭笑不得。

老劉啊,人家是幫你們推車,你兒媳婦錯認人啦有挑著擔子的旁人笑眯眯的幫腔,還停下來仔細打量兩下:嘖嘖,這位軍官爺們,真個有七八分像老劉家兒子。

謝天謝地,有人解了圍。姜良材趕緊把事情解釋了一通,劉老爹待要不信,小孫孫還牽著人家衣角叫爹爹呢

姜良材和劉國泰堅持幫劉老爹一家推車到了大都北城,曾經的蒙元貴官府邸,早已成為漢軍營地和安置入城百姓的避難所。

做事全始全終,待劉老爹全家人安頓下來,姜良材二人才告辭離去,儘快歸隊準備戰鬥,但剛走了幾步,他們又被人叫住了。

禾姑雙手拎著衣角,臉似乎比推車時更加紅了,她吭吭哧哧半晌才擠出幾個字:這這位官爺,能能不能留個姓名,自從上次城門口見了您,我家寶兒就整天哭著要爹爹,半夜裡總哭醒,您能不能能不能

姜良材大手一揮,爽朗的笑道:沒關係,我叫姜良材待此戰結束,我便到你家,接寶兒出來玩

那那太好了,謝謝您禾姑像受驚的小鹿,飛快的逃走了,但她的眼睛裡有希望的光彩在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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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良材轉身向軍營走去,渾身充滿了力量,對即將到來的大戰,他有著必勝的信念,因為他答應了禾姑,勝利之後就再一次去見寶兒。

允諾,給予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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