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割了一個多時辰,天色已近黃昏,蒲壽庚這個導元傾宋殘害無辜的卑鄙小人終於一命嗚呼。百姓們終於出了一口惡氣,感念楚風還親人團聚懲辦蒲家逆黨的恩德,楚總督高侯萬代楚大人百子千孫福澤綿長的呼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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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風本人早已不在校場上了,此刻和陸猛等人待在望海樓上吃飯呢。看蒲壽庚老狗被宰,雖然解氣,但嚴重影響食慾,他早早的就帶人到這裡來了,望海樓的廚子,手藝比軍中的炊事兵好得多了,可惜郡主小姑娘跑回秀王府不出來,去請她共進晚餐,人家回覆:父王薨,郡主當居喪三年,此時雖過百日,也只能蔬食水飲,不可飲酒食肉。

呃沒想到這茬兒,人家老爹死了不到週年,在古代正是喪期呢。楚風有點小鬱悶,麾下的軍官則是興高采烈,飲酒吃肉划拳猜枚,鬧了個不亦樂乎。

他們當然高興了,捉住蒲壽庚替錦田山死難百姓報了仇,這次出戰全是炮兵威,步兵是跟在宋軍選鋒後面進的南門,一路上走小路趕到蒲府,前後只有幾個兵受傷,無一死亡,這樣戰績還不高興,什麼時候才高興呢

打勝仗的琉球漢軍高興,報了仇的泉州百姓高興,番漢商人高興,但陸秀夫不高興。

哼,長此以往,泉州人只知琉球總督,不知有大宋天子矣和張世傑並肩,青衣小帽站在校場人群後面的陸學士,一甩袖子往後便走,幾個平民打扮的親兵,趕緊左右散開護衛兩位大人。

徵誅之權出於天子,不啟奏朝廷就擅專誅戮,無非是邀買人心罷了,楚某來歷不明,還需防他三分才好陸秀夫邊走邊想。身邊的張世傑,臉色也很不好看。

陸秀夫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莫說楚風這樣一個海上藩國頭子,就是文天祥這樣的大宋狀元出身,一清二白的身世。因為去談判被伯顏扣押過一段時間,逃回來後行朝都不敢重用呢。文天祥幾次三番上書要來行朝供職,陳宜中和陸秀夫一再虛言推脫,只讓他在外領兵,不許入朝,搞得這位天下皆知的大忠臣火冒三丈,寫信給陸秀夫:詔令皆出諸公之口,豈得以遊詞相拒

無他,宋末的理學名家存天理去人欲的名臣們。太多口是心非地角色,留夢炎方回之流不是一個兩個,竟有千千萬萬,平日三綱五常,臨難奴顏媚骨,這樣的人多了,行朝當道諸公,自然誰也不敢相信誰。宋末三忠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在後世被人們供在同一座廟裡頂禮膜拜,但在生前。他們的關係卻遠沒有神壇上那麼密

張世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左軍都統制陳寶來報,說為了逆賊蒲壽庚的財物。和琉球人鬧了起來,他差點被琉球人捅了個透明窟窿。

選鋒營入城後以逆賊家財為賞,這是戰前說好了的。楚某人在番漢商人家門口寫什麼此係義民,諸軍不得入內,哼哼,他當自己是誰這些琉球人,眼睛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宋朝地樞密副使

與此同時。海上行朝地皇帝御舟。丞相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陳宜中。邁著大步走進官艙。一臉喜色地稟道:好叫官家太后知道。我大宋王師克復泉州。待連夜整治行宮。明日兩宮便可棄舟登岸。

小皇帝趙剛滿八歲。聞言大喜:好啊。可以上陸了。母後。整整一年老在船上晃來晃去。兒臣頭都暈了。

度宗皇帝地楊淑妃。現在地楊太妃。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眉清目秀容貌甚是美麗。此時懷中抱著小皇帝。輕啟朱唇:奴家女流。國事全憑陳先生處置。

時播越海濱。庶事疏略。楊太妃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她苦心孤詣委屈自己。不過是希望文臣武將得了禮遇。更加勤於王事。十二歲幼年入宮地婦道人家。這也就是能做到地極限了。

陳宜中略一思忖。便道:前線將士有功該賞。張世傑統兵有方。光復泉州。論功晉位太傅;琉球楚某義軍陳吊眼許夫人。俱該論功行賞。

檢校少保殿前指揮司司馬保康安民討元使兼廣東西策大使蘇劉義聞言大驚。太傅雖然是正一品地官。不過是個虛銜。張樞密克復泉州地大功。怎麼可以拿個虛銜搪塞便躬身奏道:臣以為。太傅職份過高。將來還要恢復江南揮兵北伐。那時便賞無可賞了。張世傑公忠體國。堪為樞密使。將來若有功勞。再加太傅也不為遲。

陳宜中瞪了他一眼,這個蘇劉義是蘇東坡地第八代孫,與堂兄蘇李義同娶張世傑的長次女,他自然要為老丈人說話了。太傅正一品,是虛銜,樞密使從一品,雖然低了半品,卻是掌管天下兵馬的實權,遠勝過太傅了。

正待反駁,卻聽得國舅楊亮節道:位賞功爵賞能,我聽說克復泉州是琉球人的功勞,張樞密無功不受祿,就太傅還是朝廷的恩賞呢,難道他敢嫌多嫌少

謙虛謹慎的姐姐相反,國舅楊亮節則是少年意氣,去年和秀王趙與一個外戚一個親王鬧了起來,拿言語擠兌秀王,逼他獨自出鎮處州,送了性命。秀王走後,楊亮節本以為可以獨掌朝政,卻遭到陳宜中陸秀夫張世傑等文武大臣反對,憋得他一肚子悶氣,這會兒趁機拿話給陳宜中下套子,若是陳張二人文武相牴牾,自己正好拿權。

參知政事劉黼,從當太學生做六君子開始,就是陳宜中的忠實盟友了,聞得這話,一捋鬍子笑道:國舅此言差矣。克復泉州,一則是大宋列祖列宗保佑,二則有賴皇上洪福,三則當道諸公運籌帷幄,四則前線將士用命,缺了哪條都不行。故而有功將士,還是要賞的。

劉黼說得面面俱到,楊亮節無話可說,蘇劉義知道事情不可挽回,好歹丈人有個太傅也聊以自慰了,便不再爭執。

陳宜中當堂寫了晉封張世傑為太傅的聖旨,用過玉璽,派人乘了小船,連夜送去泉州城內頒詔,又寫了書信給陸秀夫,叫他好好維護和各路義軍的關係,不要冷了人心。

秀王府內,玉清郡主在燭下看書,燭花噼啪一下炸響,紅鶯拿著小小地銀鉸刀,去剪燒長了的燭芯,小姐,我聽說燭花響,有喜訊呢。

玉清不解的抬起頭:下午楚楚大人應承派船載我們去處州收父王骸骨,可是這事麼

小姐不要繞著胡說,燭光下,紅鶯戲笑盈盈,昨晚上,你可是一夜未曾安枕呢

玉清聞言,牙雕般細白地臉龐,就飛出了一團紅暈:那是事急從權罷了,如今官家尚且住在船上,我們在軍營中睡一晚又如何呢

紅鶯笑道:我是個沒臉沒皮的小丫頭,自然不怕的,郡主娘娘就不怕傳出去失了名節

玉清微慍,將手中書本往桌上一拋:昨日幃帳清潔,內外嚴整,並無一個男人來唣,你我清清白白的女兒家,無愧於

哎呀呀,我就這麼一說,小姐就急了,紅鶯掩著嘴笑,我只怕傳揚出去,將來不好給姐姐找個稱心如意的郡馬郎君。

玉清嘟著一張紅豔豔的小嘴,神情有點落寞:有什麼怕不怕的反正說好了安葬父王,便出家做尼姑。

嘻嘻,小姐若是做尼姑,怕是有人要跟著做和尚啦,聽得這話,玉清又羞又惱,趕著拿書本拍紅鶯,紅鶯一邊躲一邊笑:也不知是誰說地,楚兄是個好人,楚兄,叫得好親熱好肉麻哦

玉清這下可惱了,兩個女子花拳繡腿打成一團,最後力氣耗盡,終於氣喘吁吁地倒在床上,笑作一團。

見小姐終於笑了出來,紅鶯心裡這才松了一口氣,自從王爺殉國,大半年來小姐臉上再沒半分笑容,整天死氣沉沉有如丟了魂,便是偶爾孫孝祖那廝來講聯絡宗室舉義的事兒,小姐臉上也是恨恨地神情,雙頰帶著病態的嫣紅。若是再這麼下去,恐怕不要半年,小姐就得跟著王爺去了。

眼睜睜地看著個花骨朵似的郡主姐姐,一天天消瘦越來越枯萎,紅鶯就憂心如焚,終於找到機會把她逗笑,好了,須得像現在這樣,才有了幾分活氣。

忽聽得前院負責守護秀王府的琉球漢兵高叫:稟郡主,有位孫孝祖先生來訪。

兩女一驚:這時候,他怎麼來了待要說不見,卻好奇他來做什麼,紅鶯便到前院去,領了他到銀安殿上落座。

孫孝祖心中落寞,他以前來,要麼在涼亭要麼在花廳相見,此時表妹卻請到秀王辦理公務的銀安殿落座,明明是以他為陌路人了。

紅鶯點上十多根牛油大燭,將殿上照得明晃晃一片,玉清才施施然走出。

燭光搖曳,表妹姿色更勝平日三分,孫孝祖看得呆了,待玉清眉頭微蹙,他才想起自己此行是來幹什麼的。

推金山倒玉柱,孫孝祖譁的一下跪到地上,朝著表妹拜道:表妹救愚兄全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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