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惹神明就不會遭報應。

是如此也好,不是如此也罷。至少什麼才可以被定義為神明,本就是個難以說清的話題。

宇宙本身就是一個包羅萬象的波函數,雖然它已經演化和發展了數百億年,但一直到它被有意識的生命體觀測到,波函數才塌縮而成為現實。如此,是否意味著人類才是宇宙之所以成為宇宙的唯一原因?

就如她此時在這海市蜃樓一般的都市中前行,她所觀測的萬物都因為她的觀測而改變,那麼她是否是這裡的神明?

就像是在克萊茵瓶中循環往復,這不斷變化的風景也像是在重複著。

已經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也已經無法確定身在合成。沒有盡頭,也不知道會去向何方。在這裡,東西南北都是混沌不清的。

如果這裡真的有所謂的真實,那麼為什麼真實會在這種曖昧不清的地方?而且,又會在哪裡?

探究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就算是不解,也必須在這一次中找到線索。

每在這海市蜃樓的都市中踏出一步,波函數就因為她的觀測而塌縮一次。她幾乎是在不斷地改變著這個虛幻的都市,同時這些改變又幾乎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重複又再重複,新奇的感覺早已退去,剩下的僅僅只是無趣而已。

如果連不斷擦身而過的路人,都只是不斷改變著的樣本。那麼這座都市的意義,究竟在哪裡?

又或者,這僅僅只是一個無意義的巧合所創造出的無意義的風景?

可是,她又無法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這真的僅僅只是無意義的巧合所創造出的無意義的風景。

那個女人曾經對她說過,這是看不見的真實。

雖然她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理解,甚至連簡單的描述都完全無法做到。但這其中隱藏著的,顯然絕對不是簡單的機率的疊加。

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場景,就這樣不停地變化著。經過哪裡,又與什麼人相遇,完全就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

雖然,這海市蜃樓的都市有著現實的依據,她甚至看到過不少穿著熟悉的校服的學生。不過,誰也說不清究竟是否是因為她主觀地想要見到這樣的人,才造成了這樣的變化。

真是,太過無趣,又太過茫然了。

雖然不求甚解會使人心神安寧,然而太過不確定卻會使人產生怠惰感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在一個似乎已經走過了無數遍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腳步。

所有的茫然,都在這一刻被她拋到了腦後。她只是靜靜地,卻無比專注地看著某個身影。

是的,某個身影。

某個不會因為她的觀測而改變,卻也和她一樣透過觀測改變著這裡的一切的,少女的身影。

那不是霧丘女子學園的校服嗎?

在學園都市中,那是和自己就讀的常盤臺齊名的女校。而且和常盤臺不同,霧丘更注重罕見的能力的開發。

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前,自己也收到了來自霧丘的高中入學邀請函。雖然目前來說,她還並沒有過於去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霧丘的學生?

這真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因為就算是自己,也是依靠著自己那xìng質特殊的能力,才置身其中。

她微微輕晃著小腦袋,否定了這種可能。

然而正是因為否定了這種可能,另一種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可能浮現了上來。她想到了一個著名的概念xìng實驗。

那是大名鼎鼎的阿蘭圖靈提出的圖靈檢驗。

這個檢驗,其實非常簡單。然而其中因此的內涵,卻一點也不單純。

這個檢驗所檢驗的,是如何判定一臺計算機是否擁有智慧。圖靈所提出的方法,簡單到令人無法再做任何修正。

他說:

“其實這很容易。只要將一臺計算機放在簾幕後,然後由簾幕前的人提問。如果計算機的回答讓人分辨不出簾幕後的究竟是人還是計算機,那我們就可以說這臺計算機擁有了智慧。”

為什麼她會想到這個檢驗?

那是因為,是否擁有智慧——或者說得更嚴謹一些,意識——與是否引起了波函數的塌縮直接相關。

依然,是那句話。

當我們不去看它時,難道月亮就是不存在的嗎?

被我們觀測到了,波函數才依據機率而成為切實的“點”。因為我們本身擁有意識,所以才不會陷入波函數的疊加狀態中。

這聽起來又是一個奇談怪論,但恰恰又同樣是一個量子力學的正統推論。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這個作為觀測者的“我們”究竟應該被如何定義?

和其它物質相比,人類並不在構成上擁有特權。換句話說,沒有理由能夠說,其它方式構成的集合體不會和人類一樣擁有意識。而擁有意識,就會造成波函數的塌縮。在這種虛幻又真實的都市中,也就意味著之前所體會到的,因為觀測而改變。

沒錯,她所想到的,是眼前這個霧丘的學生,或許並不是人類。

這不確定的量子場中,或許誕生了能夠透過觀測而使其確定下來的實體。

聽起來玄妙,然而實際上一點也不稀奇。正如宇宙這個不確定的波函數中,造就了人類這個使其確定下來的實體一樣。

因為觀測而存在的結果,就是如此的因果倒置。

那或許就是眼前這個霧丘的學生的正體。

就像透過的圖靈檢驗的計算機一樣,從這不確定的量子場中,誕生的觀測者。

和自己這個外來的觀測者不同,本身也是這海市蜃樓的都市的一部分的,完全dú lì而內部的觀測者。

或許理所當然的一點就是,從這個霧丘的學生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成為了這個不確定的量子場的核心。因為整個都市,都因為她的各種觀測而改變。

這才是這個都市中真正的神明。由這個都市產生的,這個都市的神明。

不,不對。

這或許還不能說是神明。因為其自身也是被造物,而創造其的都市本身,也同樣是被造物。顯然,這與神明有著一定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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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究竟是什麼呢?

也許是……天使?

也許,所謂的看不見的真實,已經找到了。

她靜靜地吸了一口氣,平復因這一認識而帶來的波濤洶湧的心情。

如果要說的話,那種湧上心頭的感情,並非讚歎,亦非驚訝

而是孤獨。

不是來自她自身,而是從那位都市的造物中,所體會到的情感。

沒有期待,也沒有願望。

有的只是孤獨。

那種擁有一切,卻也壓倒了一切的,冰冷而清澈的,孤獨。

單純由於沒有意義,而產生的,孤獨。

幾乎令人快要瘋掉的,孤獨。

她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

目光所見,她看見那個霧丘的學生正望向自己這邊,一臉掩飾不住的驚訝。

然而,她卻無法作出回應。

因為,時間已經到了。

只限一次的探究的機會,已經到達了它最後的時限。

只有在此時,她無比的希望,能夠將這份時間再延長一些。

然而,這卻是不可能的。

客觀來說,就算真的再給她一些時間,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模糊的視線之中,她看見了從海市蜃樓的都市中,誕生的真實。

結識,而後告別。這個過程,竟然是如此的短暫。

這短暫的幾近瞬間的時間,卻好像是見到了一位失散許久的友人。

莫名地,她笑了起來。

那是就像她無比憧憬的好友那般,安靜得好像能夠接受一切般淡然的笑容。甚至只要看上一眼,都會讓人心神安寧。

這是她唯一能夠送出的,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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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未有。”

恢復意識的時候,又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如同有人撥動著琴絃一般,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妙聲線,就如同近年來流行的虛擬偶像一樣。

每次聽到,都會讓人不由地安下心來。

是了,雖然一直在她的身邊,卻像是生活在與她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樣。

可是,到底是為什麼呢?明明知道是這樣,卻總是讓人無法放棄。無法放棄追趕她的腳步……

“在休息嗎?抱歉。”

無法回答友人的任何話語。

事實上,此時的她,甚至連雙眼都無法睜開。

除非是馬上就要死掉的情況,否則絕對不要用……嗎?

果然是這樣。

有收穫就必須有付出。短暫的輝煌過後,是無可挽回的凋零。

這就是現在,對她的狀況最貼切的描述。

她的肌膚就像是被高溫灼燒一樣,滿是不正常的緋紅sè。體溫高得完全不正常,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而最為可怕的是,她此時對於這種異常完全不存在任何的感覺。

沒有任何的不適感,只有徹底的麻木。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那意味著身體的報jǐng機能都已經完全喪失了。

使用那個東西的時間是下午的四時四分。所以,寢室內自然是昏暗的。誤以為她在休息的室友為了避免打擾到她,所以沒有開啟電燈。這份體貼,此時反而使室友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又是一件說不清楚的事了。

如果那個女人說的正確的話,那此時的自己的症狀,應該是沒有辦法緩解的。既然如此,如果可能的話,她一點也不希望室友擔心自己。

是這樣嗎?

說謊。

明明哪怕僅僅只是無意義的,也希望她能夠更多的留意自己,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念頭?

自己可從來就不是像室友一樣,是個懂得體貼別人的好女孩啊……

雖然,自己在他人的眼中也是如此,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並不是事實。

她只是,不希望讓自己的友人發現真正的自己而已。

真是虛偽。

除了虛偽之外,更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的軟弱。

早就已經看穿了的,卻好像總是刻意不去想。連自己一起去欺騙,簡直不知所謂……

不算什麼,越早的認識到這點,也就越早的瞭解到真實的自己。

這個時候,真是一點也不希望有任何人來安慰自己啊。

自嘲地想要露出笑容,可就連這個簡單的舉動,此時也做不到。

看來真的是力不從心了啊。

“未有,你是不是生病了?”

似乎,終於發現到了自己的異常,室友小心地走到自己身邊。雖然沒有任何的觸感,然而很不可思議,自己好像能夠感覺到室友溫柔地輕撫自己的額頭。

“好燙!”

她聽見了室友驚慌的聲音。

“未有,你還聽得到我的話嗎?”

當然聽得見,可是卻沒辦法作出回應。就和那個女人當初說的一模一樣。

“等我一下!”

室友似乎已經無暇顧及自己是否聽得到她的聲音了,她聽見開啟房門的聲音。

“宿監大人!快來,未有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啊!”

不太對勁……嗯,仔細想想,或許這倒是說中的自己的現狀。

從兩個月前開始,自己就一直不太對勁。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恐怕是沒有勇氣冒這個險的。

不知不覺間,自己似乎有被什麼東西改變過的樣子。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種困惑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雖然有些可怕,可回過頭來想,卻好像又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因為在這種改變之下,自己膽怯的一面似是沉入的人格的更深處。那使得自己擁有一些直面的勇氣了。

至少,她想要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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