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一個“能”字後,餘小書再無他言,衝著拉斐爾笑了笑後,扭頭離開。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扭動的空間之中,拉斐爾胸膛久久不能平靜。

一直以來,拉斐爾都知道,自己這位“好朋友”身藏著巨大的未知。但她從來都沒有去詢問過,倒不是她對這件事不上心,而是光看著餘小書,她便覺得,即便這位姐妹對自己說了那份巨大的“未知”,自己也無法懂得。

這種感覺,並非憑空生成的,來自餘小書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有時候,拉斐爾會覺得真正的“坎蒂絲”其實離自己非常遠,在面前的,或許只是“坎蒂絲”的某種體現,就如當初神話歷戰爭中,主在每個進行概念化的天使心中的具體形象。

“喬尹”和“坎蒂絲”的相繼離去,讓歲月圖書室一下子變得非常安靜。

不過,這份安靜並沒有保持多久。很快就被分明不加掩飾的腳步聲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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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主同行者”,百相的米迦勒穿過歲月長廊,如同自歷史深處走出來的偉大人物。作為如今實際上的天堂統籌者,米迦勒的概念化完成到了什麼地步,並沒有人知曉。唯一能夠明確的就是他的容貌,是最為神奇的一份概念:

“百相”。

翻譯過來就是:米迦勒是任何人,任何人都是米迦勒。

米迦勒走向拉斐爾。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拉斐爾,

“拉斐爾,親愛的治癒者。”

拉斐爾問,

“百相的米迦勒,你需要治癒嗎?”

米迦勒停了下來,看向某個空地。他想了想後問:

“你剛招待完客人嗎?”

“嗯,有兩位需要我的治癒。”

“兩位天使?”

“是的。”

米迦勒看著拉斐爾的眼神,微微沉默片刻後說:

“也許,我的確需要你的治癒。”

拉斐爾便張開懷抱,臉上展露崇高的愛意,

“請來到我的懷抱。”

米迦勒稍稍搖頭,

“某個問題的答桉,便能將我治癒。”

“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要開啟那段塵封的歲月?”米迦勒雙手交疊,如同一尊凋像,一動不動。

拉斐爾說,

“檢閱歷史是我的職責,我只是按照既定的職責,去檢閱那段歷史。”

“但你以前從未檢閱過那段歷史,這次……是為什麼?”

“因為這些時間來,歲月長廊出現了問題,不少的歷史都無緣無故地消失了,我自然要做全面的檢閱才行。”

“這樣啊。”

“百相的米迦勒,你知道那些歷史消失的原因嗎?”

米迦勒微笑著說,

“不論如何,都是世界的選擇。”

拉斐爾神情闇然。她從來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聽到這句話後,她感到傷心與難過,

“百相的米迦勒,世界的選擇,便是正確的嗎?”

“世界的選擇,沒有對錯。”

這句話,之前“坎蒂絲”也說過。但拉斐爾並不理解,也無從理解,

“百相的米迦勒,我愈發感到力不從心了。許多的悲傷與痛苦,腐朽與墮落我都無法去治癒。那些如同疥瘡的悲慟讓我的心顫抖,讓我的腦混沌。”

“無需感到悲傷。主榮歸世界,卻也留下了普照世界的光。光將指引我們前進。”

拉斐爾迷茫地問,

“百相的米迦勒,你會是那道光嗎?”

米迦勒神情縹緲,

“我們皆是光。”

拉斐爾雙手十指緊握成拳,閉上眼開始做祈禱。

見狀,米迦勒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也許拉斐爾並沒有說實話,但現在,她只能是真實的。

他扭過頭,再一次看向剛剛喬巡站立的地方,微微蹙起眉,心想:真的是天使嗎?為什麼讓我有一種久違的厭惡。

沒有讓狀態低迷的拉斐爾去第二天執行任務,米迦勒悄然離去。

……

加百列,顯赫而高貴的熾天使,天堂的警備長,末日審判的號角手。

不論在哪裡出現,他總是那個地方唯一耀眼的光芒。

當他如流星般“墜落”在第二天時,毫無疑問,他便是救世主。曾經的加百列,一度是天堂最為高貴的天使,相較於米迦勒更加受到讚揚。但神話歷破碎後,天堂步入和平與“下旋”的局面後,加百列便逐漸低調起來,將末日審判號角交付於米迦勒,進入半隱形的狀態。幾乎不再有需要他出面完成的任務,這次來第二天審判世界吞噬者,是神話歷破碎後的第二回。

第一回是將墮天使帶離天堂。

沒有誰真的清楚加百列進入半隱形狀態的真正原因。也許這個名字,大多數時間裡都在無聲之中。但每次提起他的名字,曾經那個赫赫威風的熾天使,好似就在眼前。

總是身披一身重甲,騎著一匹無頭戰馬,手持巨大的破城槍,背無羽翼,但有著一副太陽日晷。

這便是加百列的形象。

他站在第二天的邊界處,凝望遠方的星海。

在那座星辰的海洋中,有一頭巨獸正在遨遊。那些星辰,如同魚蝦一般被巨獸肆意地吞入腹中。

加百列看著巨獸,感受著她的氣息,手中的破城槍便開始顫抖,身下的無頭戰馬止不住地踏蹄,背後的太陽日晷緩緩旋轉起來。而他的神情,卻十分平靜,甚至眼中時不時顯露出一些迷茫來。

巨獸的氣息,讓他感到熟悉。尤其是清楚地意識到巨獸身上的腐爛跟墮天使的腐爛一模一樣後,他愈發肯定,這頭巨獸跟那段塵封的歲月是有關係的。

不過,具體是什麼關係,加百列並不想探究。

作為天堂的戰士,完成任務永遠是第一考慮。

他舉起右手,將破城槍抬起來,對準巨獸奧爾科特,勐地擲出。這一槍,帶著主的榮光,在邊界的黑暗中綻放,刺目且灼烈的光芒鋪就第二天的每個角落。

“賜死的信仰之槍”。

天堂從來不說殺死,只說“賜死”。因為天堂的天使們相信,能被主的榮光殺死,是一種榮幸,是迴歸主的懷抱的途徑之一。

不論“賜死的信仰之槍”是否真的帶著榮譽,但毫無疑問,它的威力,是足以摧毀一個普通的低階世界的。

這份巨大到突破普通世界有限邊界的一槍,將給奧爾科特送去“榮譽之死”。

加百列垂下雙手雙肩,目光中顯露出一些落寞來。

對他而言,這又是一次無聊的戰鬥。

神話歷破碎後,便再也沒有過像樣的戰鬥了。以至於連他自己都逐漸分不清,進入半隱形狀態是因為再無敵手,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他雙腿稍稍一夾,身下的無頭戰馬便蹬了蹬蹄子,準備轉身離開。

他很清楚,這頭世界吞噬者還很孱弱,被他這一槍命中後,便會失去行動能力,之後的事,便是其他打掃戰場的天使的事了。

但預計之中的情況遲遲沒有發現。

他沒有看到“賜死的信仰之槍”穿透世界吞噬者時釋放的血肉之光。

加百列在馬背上轉過身,凝望遠方。

巨獸還是那頭巨獸,依舊在不知滿足地吞噬著星球。

而那柄本該穿透她身體的“賜死的信仰之槍”,則懸浮在深空之中,被不知從哪兒來的手指虛影給捏住了。

那是拇指和食指的虛影。

兩根手指虛影看上去一點都不費力,輕巧地捏著“賜死的信仰之槍”。

環繞在“賜死的信仰之槍”周圍的榮光一點一點被消解……不!加百列看得更加仔細了,那根本不是消解,而是被兩根手指虛影給吸收了。

吸收?

加百列匪夷所思。他無法想象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吸收主的榮光。

隨後,“賜死的信仰之槍”在他眼中,被手指虛影捏成碎片。散落的碎片跌入深空之中,在高速飛行中,逐漸綻放出光芒,最後的光芒。

那柄同他征戰過一整個神話歷戰爭的槍,被捏碎了。

短暫的錯愕後,加百列回過神來。不管那對手指虛影的主人是誰,一定是個非常強大的存在。

警惕之中,本能地感覺到興奮。

加百列身上的重甲咯吱作響,如同回到了戰場。他迅速向那道手指虛影掠去,與此同時,將背後的太陽日晷取下。日晷在他手中一點一點變成一柄巨大的灰色騎士劍。

劍身逐漸被金色的榮光所覆蓋。

接近後,卻見那道手指虛影忽然消失了。加百列雙眼瞬間空明,目光穿透一切,迅速鎖定手指虛影的降臨路徑。隨後,按照路徑,追了過去。

他的戰馬,他的騎士劍,他的身軀,他的榮光……在這條路徑上不斷前進。

好似穿越了數不清的空間,也好似打破了數不清的時間沙漏之壁。

加百列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騎著戰馬,站立於虛空之中。遠方,是光與暗交織的戰場。數不清的天使如同雨下,從高天衝下來,衝向那些在詛咒陰霾之中嘶鳴的……惡魔。

詛咒陰霾,惡魔……加百利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來了戰場上那些天使的敵人是什麼。

正是當初禍亂神話世界,神神人人得而誅之的惡魔!

惡魔,慾望的罪徒!

光暗交織的戰場上,惡魔的詛咒陰霾是腐蝕一切的毒藥,摧殘著天使的力量。那個時候,天使的力量還並非完全來源於主,並不能被叫作主的榮光,只能說是天使光輝。所以,在惡魔的摧殘之下,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天使大軍們節節敗退。

主戰的能天使和力天使們一個接著一個折斷羽翼,從高天之上跌落,其血肉迅速被詛咒陰霾吞噬,化作陰霾的一部分,壯大惡魔的力量。

這個時候的天使們還未進行概念化,只是相較於塵世之民多了羽翼與天使光輝。

看到這一切,加百列不知為何,鼻頭酸澀難忍。

這個時候,他說不清楚自己是難見天使同胞們被惡魔屠殺的悲慘遭遇,還是懷念這些從未進行概念化的天使。

他發覺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於是勐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身下的戰馬,

“親愛的朋友,與我再征戰一回。”

說完,戰馬翻蹄,載著加百列衝向光與暗交織的戰場。

他手持巨大的騎士劍,這名為“信仰與審判”的劍,為戰場上的天使們送去信仰,為戰場上的惡魔們送去“榮譽的審判”。

加百列,這個曾經天堂的戰士,天堂的守護者,末日審判的號角手,再一次回到了他最懷念的那段時光:

與戰士們並肩作戰,抵抗惡魔入侵的時光;

沒有概念化的時光;

主還在的時光。

戰鬥!守護!信仰!審判!

不知什麼時候,末日審判的號角再一次回到了加百列的手上。他別無他言,別無多想,吹響這“末日審判”的號角。

號角聲響徹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他無心再留意那捏碎他“賜死的信仰之槍”的手指虛影,在戰場中守護同胞,審判敵人。

這無名空間的邊界極點處,手指虛影的主人顯露身形。

喬巡遠遠凝望著戰場。

這個戰場,是他一比一復原的,沒有任何出入,跟拉斐爾帶他在那段塵封的歲月裡見過的“天使與惡魔”的戰場完全一致。

“天堂的戰士……加百列。”

他想,加百列或許並不是一個懷念戰爭的“戰爭販子”。大概只是懷念曾經的天堂。

看著那個在戰場中叱吒縱橫的熾天使,喬巡長呼一口氣,

“戰士啊,就在這無休止的戰鬥中,永遠沉睡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

喬巡是相信的,加百列不會死去,只是會不停地戰鬥。

他也相信,

會有那樣的時候,加百列幡然醒悟,自己只是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裡不斷重複過去,但那時候,或許對他而言,“在虛假中重複,總好過沒滋沒味的現實”。

喬巡離開了這個精心為加百列編織的虛假世界。

他在第二天的深空中短暫停留片刻,凝望不斷吞噬世界感受“基本迴歸”的奧爾科特一會兒,凝望正在“歸宿之地”找尋“生與死”的念薇和五茂紗緒莉一會兒。

隨後,他踏上了自己的征途,

名為“對光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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