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月,那日的李璇美確實迷人。樹影斑駁婆娑之下,陸離色彩中神秘而又幽怨,孑弱的神態透露出堅忍的任性。

沈彥想不通,閱女無數,時常被技藝雙淑,名門淑女青睞的自己,怎麼會偏偏對她牽腸掛肚呢?

男人總結性的大約:神仙往往假道學,妖精偏偏真性情。

無論緣分之輪迴,多麼之無法言說,李璇美的這些李氏小伎倆還沒有完全施展,還是被沈彥一眼看穿。

見她秀起來,又好氣又好笑。他告誡自己一定不要笑場,以免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今晚的基調應該以嚴肅嚴謹關愛為準則,以不砸場子為目標。

看得這個女人於露氣更深之中轉身,沈彥很想一步跨上去,生生強悍拽住她的胳膊,海攬入懷。想讓女人感受在他懷抱裡的溫暖,那種他為她千年洇了千年,只為穿透她身軀的亢奮。

不止一次想過,為什麼同旁些女人輕而易舉就可做得的事情,他和李璇美精盡一生卻仍然在原地兜兜轉轉。如同一杯泛著琥珀色蝕骨傷酒,不傷心斃命,卻也無解。

繼而,月色下的沈彥不免有些哀從心底起。

他和她,所有的陰謀慾望動機情趣笑談,彼此,都一眼望得到骨子裡。

自然宿命般不潔的厭棄以外,他們二人此生更多的是惺惺相惜,氣味相投。

那是一份雲聚,雲散,原是分隔卻又再走近的天命不可違。

那兩年,是李璇美最為動盪的歲月,卻也是沈彥生命裡最美好的夏···

*

原以為大概會怪他遲到這麼久。然,李璇美是很能審時度勢的那一類女人。

從小生活,父親乖張暴虐,母親毫無原則的為人處事,早就讓女人練就身非凡的察言觀色。

永遠不會失手,如何在人群中篩選那個有可能幫助到她的人;

永遠懂得,眾人間哪一簇眼中的火苗是為她而燃;

永遠知道,什麼時候,哪一刻的自己處在劣勢,需要放低姿態。

工作中摸不著頭腦,讓年輕中層小領導李璇美有了第一次深層次思考。

原來,天上掉的也好,自己的努力也罷,當上這個職位並不是勝利的果實,貌似,路才剛剛開頭。

單位裡的人事,運轉,等等無論是哪方面,想要有突出的起色不易,想要混也沒有那麼簡單。

目不轉睛望著沈彥,女人帶著難得一見的楚楚可憐。

很想他能抱抱她,就象是上次的那種。

可打心眼裡,李璇美此刻並不願意深究,究竟需要的是沈廳長寬厚的臂膀,還是男人溫暖的懷抱。

或許,那時的李璇美並不在乎。如同一個正處在漩渦中,亦或者自以為處在漩渦中的人,想要將一切看得到,有可能把握得住的資源抓到手中,緊緊的。

李璇美想在心中混淆的,沈彥那裡卻要想明白,不想重複上次那個虎頭蛇尾的擁抱。

常年官宦生活,男人並不是完全不允許被利用。他只是不允許被利用了,而自己還不知道。

尤其是在李璇美這裡,多麼希望她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看到他不僅僅是一個符號,更加是一個有厚度張力,有澎湃需求,活生生的男人。

能夠被葛朗臺盛情款待一頓飯,那頓飯,才是最香的吧。

沈彥伸出去的手,在快要接近女人的時候拐了方向。

他率先在大理石凳上坐了下來,然後用那只揮舞出去的手拍打石凳上或許有的一些灰塵。又如同趕走一些夜色瀰漫,讓他將眼前人看得更透徹。

李璇美則認定他是想讓她坐下來。女人於是乖巧落坐,挨著他,很近。這種距離,對於一個成年男人和青蔥女人來說,是一種挑戰。

男人千古以來的定論總是好色負情。然,又有幾個女人是歷經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紅塵曙色千年彼岸傳情達意的遙望,瓜熟蒂落才給予的呢?

女人總是高估身體這個武器。身體很少被拒絕,不代表男人連你的人生,奢望都全盤接收。

身體被接收的成本很低,甚至女人還會偽裝無成本。

成本低廉,想要換取得多,這常常是現實生活中一個大的難題。

於是,男人其實也很不容易,常常被接收,被深情,被好色,被身體。

沈彥不想被這偽裝的無成本淹沒同女人還沒有開始的美好。

他富裕的是身體,缺少的是獨孤求敗,高山流水,知音對決帶來的快感。

現今如果能夠從女人這裡獲得新鮮空氣,順帶成就她,將帶給男人最大的成就感,仿若李璇美就是他的一件作品。

縱然,他已經預料到,藝術家最終會愛上自己的作品。

所以,儘管這樣的距離讓他感覺胸間有一口甜血湧上喉頭,沈彥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

那夜月不圓,如天鉤撩人心思。

沈彥抬手驚喜指著墨藍色天空更遠的地方:“看,牛郎織女。”

男人手指所向看將過去,但見城天一色之中,李璇美分辨不出哪顆星更亮一些,更加看不出來何為牛郎,哪是織女。銀河,大概銀河相對集中一些,所以大致隱隱約約能略微認得一二。

由於不懂,所以李璇美在內心煞風景的認為,望天辨星,簡直就是一件無聊之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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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嘛,當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瞎看過去,怪熱鬧就好。哪裡需要那麼多講究歸類星宿,把簡單的東西複雜化了,把純景緻浪漫的東西學科枯燥化。

女人不得要領,更看重如此良伴兒如此夜,就如此這樣的在一起,沈彥卻很認真問李璇美,今天是幾號啊?

李璇美:“8月16號。”

沈彥歪頭一想,隨之犟著好看鼻子笑道:“我是問你農曆。”

如擱以往,女人早就對這個問題不耐煩了。然,今天她很低調,非常謙虛的表示不懂農曆。

男人算了算,然後對李璇美道:“今晚是七夕!”

李璇美骨子深處並不是一個很浪漫的人,她實用主義至上多些。感覺七夕沒有情人節有情調,只不過眼下不願掃男人的興而已。

無論是今夕還是七夕,只要沈彥這樣在身旁就好,更重要的是,今晚他們很和諧,沒有硝煙和爭吵。

對李璇美何感興趣體會得非常細微,沈彥知道,以她的性格,大概只會看天色,而不會有耐心揣摩天象。

在女人耐心到頭之前,男人終於直擊核心話題:“今天下午為什麼哭啊?”

果然,這才是她最關心,也是最想訴苦得到支援的內容。李璇美平生靜氣之中,陡添抽噎。

見此,沈彥不由得心想,女人,你的戰場和舞臺永遠應該是家庭。

婦女解放,並不是一句口號喊喊就得。

禁錮女人的,永遠不是男人,而是女人自己。

何苦,何必呢?

溫潤親膚月色下,憐惜的看著這個停不下腳步,性格決定命運的女人,還是忍不住小小稍稍打擊了一下她,沈彥:“上次分別時,你還惡狠狠對我說什麼來著?”

李璇美忍住氣結,差點沒有發飆,呲牙裂嘴露出獠牙前,儘量淡然平緩的對沈彥說:“你我的問題,永遠都是你錯。”

沈彥不服氣,不認同。

完全不理會沈彥的不滿,李璇美引經據典:孔子有次和弟子子路出遊,路遇大雨。前面就是孔子另一學生子夏的家。

子路道,老師,咱們去子夏家裡借把傘遮蔽身體,然後再趕路吧?

孔子不同意,加快腳步,然,到家的時候身上還是淋透了。

子路不解,追問老師何故?

孔子答:子夏你我都深知他十分仔細吝嗇。如果僅僅是為了你我遮蔽雨水借傘而讓他內心糾結的話,實非聖人所為啊!

李璇美接著道:“沈廳長,你小子官居要品,中都地帶鳳毛麟角,什麼時候你才能以一個聖人的德行來嚴格要求自己,

以聖人的標準來對待我,考量我的內心,成全我的心願,避免我的糾結呢?”

挑著眉,吃驚認真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果真沒有小瞧她,死蛤蟆能說出尿來的女人,沈彥:“新學的,有備而來?”

絲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李璇美:“那天看到孔夫子他老人家這一段,於是就背了下來,感覺總有天應該合用。”

幾近無語,男人用手勾了勾鼻子,望向蒼穹勉強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女人還是少讀史。”

李璇美不滿:“為什麼?”

沈彥:“因為孔老夫子聽得你此言借用,會永不瞑目還魂也!”

李璇美原形就快畢露,還想犟嘴來著,被男人打斷,沈彥:“咱們難道一見,來跟我說說,你這個小中層遇到什麼委屈了?說說看,也許我還能給點意見呢···”

*

抽抽噎噎,李璇美把目前在單位的窘境羅裡羅嗦,添油加醋,誇大其詞連比帶劃給男人聽。

此時的女人,仍然有將沈彥當成救命稻草,一勞永逸,救世主般的思想。

從她的敘述中,男人一眼就看穿哪些添過枝節,哪些經過加工。

今夜,沈彥想灌輸給女人的就是從來沒有救世主,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個真正傑出的鐵娘子,要懂得怎麼運籌帷幄。

不能靠男人,只可靠朋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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