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安橋的“四季坊”在杭州可說是數一數二的風月場所,它傍水臨街,地理位置極佳,前院臨街,中間一座高三層的主樓,後院正對一條河,整個“四季坊”看上去別緻優雅,鬧中取靜。

拋開別的營生,單單“四季坊”的美食也是聞名兩浙路,因此舉凡談生意的、或聚會的客人,大都喜歡來此消遣,因此“四季坊”一入夜就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杭州的冬夜,北風呼呼刮著,天剛擦黑,街上幾乎就沒了人,此時的“四季坊”門口邊卻停了無數的馬車,這些馬車或豪華,或精緻,都是來四季坊客人的,有的是租的車,有的是自家的。

這時正是吃晚飯的當口,趕車的車伕都將車依序停靠在門外牆邊,在對面林立的食鋪裡三五成群的坐著吃口熱湯,有熟識的相互打著招呼,順道閒扯些小道消息。也有那些個怕主家急用車而不敢離開馬車的,坐在車轅上就著熱饅頭,順便喝口熱酒去去寒的。

遠處一輛四馬拉的車‘得得’駛過來,響亮的聲音吸引了一些正吃飯的車伕轉頭張望。

車輛從外面看就極為氣派,寬闊的車廂,神駿的馬匹,精幹的車伕,車廂前掛著兩盞宮燈,車廂壁外面畫著一朵流雲,這時拉車的馬撲撲的噴著鼻息,穩穩停在了“四季坊”門口。有那長眼色的龜奴一早就奔到車前,殷勤的幫著張羅將車裡的客人請下來並引進大門。

“二少爺,您可有一陣沒來了,咱們潘姑娘可一直掛著您呢,趕緊裡面請,當心外面涼”,龜奴邊使勁綻開笑臉,邊殷切討好的前面帶路。

車上下來的三人,當先帶路的那位,著一身青色錦袍,身材頎長,斯文俊秀,溫文和煦。中間的這位一身白衣,高挑挺拔,樣貌英俊,神色卻是冷冷的。最後一位卻是個大胖子,笑容可掬。

這三人剛邁進大廳,“四季坊”的於老闆就忙甩開別的客人,急走兩步堆著滿臉的笑容過來招呼了,快湊近時對著當先過來的那人微微俯下身問道,“二少爺,三樓秋月閣給您留著呢,還是老規矩?”

“嗯,還是老規矩”,略頓一頓,然後介紹起身後那人,“於老闆,這位是京裡來的劉爺,好好招呼著,把白姑娘也請下來吧!”

於老闆聽到京裡二字,笑容越發燦爛,趕緊對著白衣人躬了一下身子,手掌往前側輕揮了一下“劉爺,請”,又對著最後那位大胖子說到,“王老板,稀客啊,快樓上請”。

隨後對身後的龜奴說,“趕緊派人把小小和潘靚、如意都叫下來,就說殷二少來了,還有京裡來的貴人”。

“四季坊”除卻大廳,大小包房都是以四季鮮花命名,其中最豪華的四間包房分別為春花居、夏荷軒、秋月閣、冬雪築,寓意四季。

而秋月閣被殷記綢緞莊長期包下,以做殷記幾位老闆接待貴客時使用,這裡喝的酒是殷記寄放在這裡的、從各處高價購來的美酒,房裡擺放的是殷記專門購置的古玩,哪怕用的喝酒的杯子,吃飯的碗,都是殷記專門送來的,莫不彰顯著殷家的氣派和底蘊。所以能被接待進“秋月閣”的客人,非富即貴。

於老闆悄悄打量這位身穿白衣的劉爺,猜想著到底是京裡哪位貴人,英俊的長相雖然冰冷,但顯見的年紀很輕,又由杭州城兩位最財大氣粗的掌櫃、少東親陪,尤其是那位王老板看這位劉爺的神色明顯很是恭敬,看來來頭不小,得好好的招待著。

張羅好酒菜,於老闆謙恭的彎了一下腰,“各位老闆稍後,安排的姑娘馬上就到了,您幾位先用些清茶,小人就先不打擾各位談事了。”說完低頭退出房間,並安排小廝在門口候著隨時聽侯客人要求。

“二少爺,殷記果然家底豐厚啊,瞧這“秋月閣”的佈置,真是不同凡響。”王老板擠著小眼故作羨慕狀。

殷仁溫和的笑笑,“王老板過獎了,要說到這佈置,這裡的東西加起來也抵不上咱們滴翠齋的一塊極品玉石吧,到叫王老板見笑了。”

然後轉向坐在上座的白衣男子,“劉大人,這次來杭州城,可是有需要殷記效勞的地方?”

白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一眼王老板,拿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茶,然後抬起眼看向殷仁,冰冷的神色緩了一緩,沉吟了一下,“太后六十壽誕快到了,承官家賞識,特令我負責籌辦太后壽誕時穿的禮服一事,務盡做到高貴典雅,能盡顯太后風華,屆時要來朝賀壽的各國使者瞻仰到太后的風采。”

說到這裡,這位白衣男子劉大人停頓了一下,繼續接下去,“我一直在考慮由哪家綢緞莊接下這無比隆重的事,據聞宮裡的用衣及綢緞面料皆出於殷記綢緞,咱們本朝,殷記綢緞莊若說第二,恐怕沒有哪家綢緞莊敢自稱第一的,你們殷記綢緞又是最大的官綢,照例是最適合操辦太后壽誕禮服一事的,我今次來杭州就專為此事而來,不知殷記意下如何?”

聽到此話,殷仁心下動了動,表面卻不動聲色,“劉大人過譽了,本朝第一綢緞莊,我們殷記是愧不敢當的,作為“官綢”,殷記一直以來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力求供給朝廷最好的綢緞和成衣。但俗話說的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民間之中亦不乏臥虎藏龍之輩,殷記斷斷不敢自誇最好,更怕耽誤太后禮服之事,那便萬死難辭其咎了。”

殷仁一番話滴水不漏,卻指出了此事關鍵點,承辦太后壽誕禮服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卻是無比棘手,做好了對於殷記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但稍有差池卻會斷送殷記多年的心血。

白衣男子聽到這話,頗有些意外的看向殷仁,眼前這位笑容溫和的年輕人反應之快,心思之縝密令人吃驚,不由不露聲色地重新審視一番殷仁。殷仁仍然笑眯眯的望著白衣男子,似乎剛才那番話僅僅就是表面意思,並無任何更深刻的含義。

這位年輕的劉大人,放下手中杯子,“二少爺過慮了,此次禮服一事,朝廷會選出三家供應“官綢”的綢緞莊,進行考校,最後由勝出的一家綢緞莊為主,其餘兩家輔助共同完成太后的禮服,集三家之力成禮服一事,大錯是斷不可能出現,因所有環節皆報由我來決斷,耽誤禮服並萬死難辭其咎之結局是二少爺多慮了。”說到此處,白衣男子黑眸看向殷仁。

殷仁笑笑,表面似松了一口氣,拱手在桌上方虛抱了抱“劉大人此方法果然不錯,取優者為主導,又不放棄其他家之長,此著堪稱妙招,不過大人容在下提出一點小小的異議。這考校一法有利有弊,利者,優者為導;弊者,各懷心事。”

白衣劉大人眸中讚賞之色一閃而過,“二少爺一語中的,既提出利弊一說,不知可有應對之法?事關太后壽誕,任何想法於我面前都不妨直言,不論好壞,都是對本官承辦此事的大力支持。”

“那在下就貿然提一點建議,尚不成熟,僅作參考。”殷仁抬手為白衣男子茶杯添了茶,放下茶壺,沉吟了一下,“是否可將三家利益繫結,使之共同進退,一榮俱榮,一損皆損,則上下一心,事無不成”。

白衣男子聽後,手指在桌上輕釦了扣,面上神色漸暖,“二少爺所提之法甚合我意,然如何繫結三家之利益?願聞其詳”。

“在下倉促提此建議,尚未有詳細之法,還請劉大人見諒”。殷仁面露歉意的搖搖頭,“此事事關重大,在下僅是一家之言,仍有許多地方尚需考量”。

白衣男子眸色暗了一下,點頭道“二少爺說的不錯,此事果需從長計議,二少爺回去後請將太后壽誕一事轉達給令尊,一週後自會有宮中旨意傳達到貴莊,貴莊也需早做準備”。然後專注地看向殷仁,“二少爺此等人才,如為朝廷效力,必將有一展宏圖之地”。

殷仁聽聞此言,站起來對白衣男子抱了下拳,“劉大人如此看重在下,不勝感激,如有用到在下之地,必全力以赴”。然後坐下微微一笑,“劉大人,今既來此,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領略下咱們杭州江南之地的風情如何?”

白衣男子微微頷首,“那就多謝二少爺的安排了”。

殷仁聽聞此言,拍了拍手掌,房門緩緩推開,三名風格迥異的女子邁著蓮步飄然而入,身後四名美貌丫鬟端著各色酒菜魚貫入內,擺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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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仁指著最前面一位女子介紹道,“劉大人,此女是四季坊最負盛名的白小小姑娘,琴歌雙絕,在咱們本朝風月界也是能排的上名的”,並對白小小吩咐道,“小小,這是京裡來的劉大人,你今晚要好生伺候著”。

白小小身著寬袖窄腰杏黃色上襦,同色長裙,裙開1幅,披粉色帛紗,腰間綴以“玉環綬”,氣質溫婉,面容清麗可人,走到劉大人面前微微福了下身子,聲音嬌媚動人,帶著些許吳儂軟語道,“劉大人有禮了”。

劉大人看了眼白小小,點點頭,指了指身邊的位置,淡淡地說了聲,“坐吧”。殷仁繼續介紹身著米色上襦並石榴色8幅長裙的女子道,“這是咱們四季坊豔名遠播的潘靚姑娘,能歌善舞”,並對潘靚說道,“靚兒,去見過劉大人,今晚你陪王老板”。

說到“四季坊”,杭州城涉足風月場所的人都知道,除了最出名的花魁白小小之外,最具人氣的當數小花魁潘靚,她嬌豔嫵媚,像盛開的花朵一般吸引了無數狂蜂浪蝶。

潘靚嫵媚一笑,對劉大人福了一福,然後走到王老板身邊,嬌滴滴地說了句“王老板,好久不見了,看來咱們四季坊的姐妹加起來也不如三元樓的賽賽一個人啊。”

王老板擠了下因為胖而顯得很小的眼睛,打著哈哈,“潘姑娘說笑了,這來四季坊的人誰不知道啊,有了二少爺,潘姑娘怕是看不上我們這些庸庸之輩的,潘姑娘還是別坐我身旁,趕緊回二少爺邊上吧,否則我這一晚是坐不踏實了”。

並拿手指了指另一名著淡藍色衣裳的女子,“還是如意來我這裡坐坐,如意親泡的茶可是等閒人喝不到的,今兒也叫我這俗人開開眼界,品品茶”。

那叫如意的藍衣女子,轉頭看看殷仁,殷仁點點頭,便走到王老板身邊,先對白衣男子福了福,便默默的坐下,立刻有丫鬟奉上專門泡茶的茶具,在邊上燒起泡茶專用的泉水等待備用。而潘靚見此情景,也便笑眯眯的回殷仁身邊落座。

外面北風呼呼,寒冷無比,而室內溫暖如春,笑語嫣嫣,美酒佳餚、香茶品茗,這一晚,賓主盡歡,直到三更後,方各自散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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