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汴梁皇城正門宣德門御街東面的大相國寺,相傳為魏公子無忌---信陵君的故宅,佔地五百多畝,轄64個禪院、律院,養僧千餘人,是為大宋最大的寺院。

由於汴河從大相國寺前門流過,又有延安橋和州橋橫跨汴河之上,這裡便形成了一個碼頭,優越的位置加上遠躁的聲名。平時裡,相國寺內外就多是善男信女,燒香祈福,若遇萬姓交易,更是人頭攢攢,處處鼎沸之聲。

天聖七年的這個春節,汴梁城人流湧動,摩肩接踵,一派繁華景象。

正月初二這一日,卯時剛過,御街至大相國寺的道路兩旁便把守著眾多兵衛,道路兩旁此時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汴梁的百姓卻是知曉,慣例每年的初二都是遼使去大相國寺上香之日。可看今日這陣仗,卻像是天子出巡,但方向卻是大相國寺,難不成是天子至相國寺禮佛?怪道今日大相國寺山門也被皇城兵衛擋了個嚴嚴實實,未見放進半個閒雜人等。

不多時皇帝的車輦出了皇宮南面宣德門,上御街,朝著大相國寺駛去,後面卻是跟著遼國使臣的車架,夏國使臣以及高麗、吐蕃、龜茲等國使臣的眾多車架。

在同一時間看到本朝皇帝並諸國使臣,倒引得周圍百姓議論紛紛,興奮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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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祖以來,大相國寺內各院住持的任命和離職,均直接決定於皇帝。每逢住持就職,朝廷按例遣中使降香,謂之“為國開堂”,這相國寺倒是名副其實的“皇家寺院”。

因而今日大相國寺的住持方丈,早便等在寺門前準備迎接聖駕,後面卻是跟著眾多高僧。山門匾額上,“大相國寺”四個大字是太祖親題,此時也被擦拭的閃閃發光。

皇帝趙禎下了車輦後,帶著一眾文臣及各國使臣,在方丈的陪同下進了大相國寺。一陣梵樂響徹寺內,顯得寺內莊嚴肅穆,這是“維摩院”諸僧在奏樂。諸人站立其間,靜聽梵樂,一曲終了,皆眼現虔誠,除了遼使當中看上去英氣勃勃,眼神卻是滿不在乎的一人。

這人此時尚在回味昨日大宋元旦大朝會後宴席上的那些菜,尤其是其中一道名為“滴酥水晶鱠”的主菜,當真美味無比,當然“入爐羊”和“璇烤豬皮肉”也讓人垂涎欲滴,宴席上的幾十道菜皆鮮美無比,想到此,他便不由砸了咂唇。

“三弟,不可造次。”邊上氣度高貴的男子眼角掃向這三弟,悄聲說道。這三弟聽聞此話,忙裝模作樣的收起了不恭的態度。

相國寺內有天王殿、大雄寶殿、八角琉璃殿、藏經樓、千手千眼佛等多個殿宇,殿閣莊嚴絢麗,僧房鱗次櫛比,大殿兩旁又東西閣樓和廡廊相對而立,當真是一處富麗堂皇之所。

各殿內及周圍長廊上又有名字名畫,最讓人歎為觀止的卻是“畫聖”吳道子的《文殊維摩菩薩像》壁畫,和“塑聖”楊惠之的五百羅漢壁塑。

一時間驚歎之聲紛紛響起,望著那些使臣或崇敬、或豔羨的神色,陪同之臣頓覺無比自得,皆心內暗道,“大宋繁華又何止於此,果然是些番邦小國之人,見識短淺。”

這時卻無人注意道,皇帝趙禎在寺內高僧普照大師的引領下,帶著貼身內侍閻文應朝後院走去。趙禎和普照大師一先一後進入禪房後,閻文應守在了禪房門口,趙禎則開門走進了內室,而普照大師卻在外間蒲團上盤腿坐下,閉目誦經。

內室椅上靜靜坐著一位中年女子,滿是風霜的臉上望去如五十許人,一看便知長期過著清貧的生活,但溫婉的氣質卻顯示著未曾被歲月磨滅的善良。

那中年女子端坐於椅上,雖然等了不短的時間,端莊的姿勢仍顯示著自身曾接受過的良好禮儀,她望著匆匆走進內室門後開始躑躅的身影,眼眶微紅卻面帶微笑望著這十八年未見的青年,她想,今日得見,哪怕立時讓她死去,她也了無遺憾了吧。

趙禎立在門口,靜靜打量著這中年女子,漸漸地眼神由開始的不知所措轉為熱烈,又忽而轉為悲傷,片刻後,他一個跨步跪在了那中年女子腳前,兩手抱住那人的雙腿,頭更是埋進了她的懷內,低低喚了聲“阿孃”,便哽咽起來。

那中年女子忽聞此聲呼喚,眼淚卻是不受控制地滴了下來。抖著嘴唇喊了聲,“禎兒。”

一刻鍾後,禪房門外又多了三個人,太后劉娥心腹內侍羅崇勳,帶著兩個小內侍立於門口,這羅崇勳卻是太后今日好意派來隨身伺候官家的。

“閆公公,官家尚在禪房內?”羅崇勳輕聲問著閻文應,他頦把鍾前一個不留意,卻被官家甩脫了自己,想起今日來之前太后的吩咐,他急急忙忙好容易找到了禪房門口,此時卻是疑惑於官家為何獨自來到這裡。

彷彿為瞭解開羅崇勳的疑惑,禪房內傳來了問答聲。

“如何是當機一句?”

“一言迥出青霄外,萬仞峰前險處行。”

趙禎又問:“什麼是險處行?”但聞普照大喝一聲,“咄”!

趙禎問:“皇帝面前,何得如此?”普照說:“也不得放過。”

“如何是奪人不奪境?”

“雷驚細草萌芽發,高山進步莫遲遲。”

官家復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答道:“戴角披毛異,來往任縱橫。”

問:“如何是人境兩俱奪?”答曰:“出門天外迥,流山影不真。”

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答曰:“寒林無宿客,大海聽龍吟。”

禪房內沉默片刻後,趙禎輕笑一聲,說道,“多謝大師點撥。”

門開處,一位年輕僧人走出禪房,衝趙禎雙掌合十低念了聲佛號便離去。羅崇勳看到隨後出來的趙禎,方長出了一口氣。

隨後羅崇勳低頭悄聲吩咐了左邊的小內侍幾句,那小內侍點點頭朝前殿跑去。眼看官家已邁步朝院門走去,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忙附耳對右邊的小內侍說了幾句,自己便跟上了官家的步伐,而那右邊的小內侍卻是留在禪房門口未見離開。

作為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的劉從廣,平日的職責便是協助安排宮內的安全護衛,及協助保護官家出行的安全。此時各國使臣的上香已接近尾聲,這時羅崇勳身邊的一個小內侍匆匆跑來,踮腳靠近劉從廣的耳朵不知說了什麼,劉從廣神色立時嚴肅了起來。

眼見官家帶領幾人走遠,禪房外的小內侍左右望了望,欲將手去推那禪房之門,這時門內卻是傳出一把悅耳的女聲,“可是要進來看看?”這小內侍一愣,那手停在了門上卻是上下不得。

門被從裡開啟後,身著紫襖錦袍的女子傲然立於門內,小內侍未曾料到是此人,僅看一眼後便忙低下頭去,躬身說道,“公主金安”,便退至門外一側,再不敢抬頭。

這公主雖說毫不張揚,宮內卻人人識得她,只因當今官家與之頗親,公主平時內斂隨和,宮內多數宮人都認得這華邑公主趙嫻。

趙嫻今日卻是恢復了本來裝扮,她若有所思地望向羅崇勳身邊的小跟班,問道,“可是要進去搜一搜才放心?”

小內侍忙口稱不敢,再不敢滯留禪房門前,後退幾步便低頭告退。

趙禎禮佛完畢,離開了大相國寺,登上宮內車輦後,相國寺又開始對普通百姓開放了,越發多的人湧進了殿內上香。

時至午時,趙嫻卻並不急著離開大相國寺,而是朝著藏經樓走去。從她離開後院之時,她便發覺周圍有人遮遮掩掩暗藏著,她心內暗笑一聲,打定主意要帶著暗處盯著她的人,好好逛逛這相國寺。

“小娘子這廂有禮了。”藏經樓前的趙嫻聽聞身後男聲,緩緩轉過身來。

身後的男子頓覺眼前一亮,只見此女髮飾簡潔,長相明媚,一雙黑眸清澈澄明,似乎一眼便能望進對方內心,雖然不是絕色,卻是氣質高貴,讓人頓生既想親近又不敢褻瀆之心。

說話的是一位白衣黑冠的青年男子,雖然漢話說的很流利,但這打扮和長相,以及身後跟隨著異族打扮的侍從,卻明顯不是大宋之人。

趙嫻淡然地望著眼前這人,半響方道,“夏國太子?”

有女子駐足樓前,顯然是對這藏經樓感興趣,夏國太子李元昊本來好奇之下,忍不住喚了一聲,但那女子一開口便道出他的身份,倒是讓他意外之下便對此女有了探究之心,李元昊微笑道,“小娘子知道本人?”

趙嫻點了點頭,也不答話,回過身繼續朝前走去。

“小娘子可否告知芳名?”李元昊一愣之下忙追上又問,在大宋,男子對陌生女子問出此話顯然是不妥。但李元昊本是夏國人,那裡民風開放,各色女子又皆對他這太子有求必應,是以他竟毫不知覺這行為近乎無禮。

迎面匆匆趕來一位緋衣男子,看到李元昊廝纏著趙嫻,冰冷的面色愈發冷了幾分,他幾步走到趙嫻面前,先對李元昊抱拳道,“夏太子有禮了“,又躬身對趙嫻說道,“公主金安,如今前面各殿,上香之人頗多,還是讓下官護衛公主一程。”

趙嫻聽後低頭思索片刻,對著劉從廣微微點了點頭,便隨他朝相國寺後門走去,只留下李元昊在原地發呆,片刻後他笑了笑也朝著後門走去。

不遠處有兩位男子望著這一幕,站立片刻後,其中滿臉英氣的男子笑道,“大哥,那女子原來是大宋公主,倒是毫無宋女矯揉造作之感,反倒極有韻味。”這人卻是先前聽梵樂時想到美味吃食之人,正是遼國長沙郡王耶律宗允。

他邊上的大哥遼國中山郡王耶律宗政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望著那些遠去的背影,說道,“大宋皇室內部看來並不平靜,公主居然也有人盯著”。

從正月初一開始,由於開封府允許百姓可以“關撲”三日,所謂“關撲”即是一種以貨物為籌碼進行的賭博式買賣,一切東西譬如食物、蔬菜、雞鴨魚肉、水果、鮮花、木炭、綢緞、珠寶、衣服鞋子、梳子、帽子、玩具各類百貨,甚至酒樓的飯卡酒牌,都可以參加“關撲”,因而滿大街都能聽到“關撲”的吆喝聲。

大相國寺門前空地上圍著一群人,賣主以一匹馬為籌碼在放“關撲”。本朝百姓雖然富足,大多稍富之家有著幾頭驢倒是不稀奇,可是擁有馬匹的人家卻是不多,這匹看上去頗為神駿的馬引來了諸多買家。

可是買家又哪有賣家精明,眼見好幾個買家留下了買馬錢,可是卻連馬毛都沒能撈到一根,恨恨之餘,只好作罷。周圍卻是圍了大群興致勃勃的觀眾,幾乎沒堵住了相國寺的山門。

此時上香的,看關撲的人群亂糟糟的哄在了相國寺內外,進進出出無數人,大概誰也不會留意到,趙嫻貼身女侍護著一位中年女子,混在諸多上香女眷中,乘著軟轎離開了相國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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