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六年冬揚州

揚州有個牛肉巷,因巷內多牛肉店而得名。冬夜寒冷,巷內牛肉店皆已打烊,而此時巷子口卻擺著一個麵攤。

麵攤支著一口大鍋,幾張簡陋桌子,幾條橫條板凳,稀稀疏疏坐著幾個吃麵的夜歸人。

寂寂冷夜,鮮香撲鼻熱氣騰騰的麵條,伴著呼嚕呼嚕吃麵的聲音,吸引著路過的青年男子。

這青年男子正是之前在橋上回憶前世的趙嫻,她由二十四橋一路疾行而來,之前欣賞了月色,回憶了過往,發完了感慨。途經此處,聞到了誘人的香味,倒覺著有點飢腸轆轆。

她頗為猶豫地望著佈滿了油漬的桌子,最終還是抵受不住香味的誘惑,找了個看上去還算乾淨的位置,安穩地坐了下來。

“客官可要來碗熱乎乎的清波面?”見到有客人來,麵攤老闆立刻上前熱情地招呼著。

“好,就來一碗嚐嚐。”趙嫻聲音微微有點沙啞。

“可要切盤牛肉?這黃牛肉可是咱們牛肉巷最出名的巴氏牛肉店裡切出來的,配上我這青波面吃,最是美味。”老闆頗為自得地介紹著。

“那就來一盤。”趙嫻饒有興致地望著老闆。

不多時,一碗面綠湯清的麵條端了上來,上面飄著青菜和香蔥,單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麵攤老闆心道,這年輕人看上去雖然很餓,卻仍不急不緩地吃著這清波面,顯見頗有教養。

月彎如鉤,冷月悽清,映著巷口麵攤安靜吃麵的人兒,畫面說不出的和諧。

此時,遠處響起了腳步聲,聲音越來越近,以至於默默吃麵的幾個人也忍不住抬起了頭朝聲音處張望。

“這大半夜的,發生甚事?”一吃客奇怪的問道。

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人皆放下筷子,停住吃麵的動作,好奇地等待聲音主人的到來。

“快,快,快跑,馨娘,你拉緊我。他們追來了。”一男子急匆匆地拉住另一女子邊跑邊低聲說。

“付郎,我實在跑不動了,這如何是好?我們還是歇歇吧。”那女子頭髮散亂,步伐凌亂,跌跌撞撞地被男子拖著跑。

“別跑,再跑我等不客氣了。”後面大喊地聲音已然接近。

那一對男女正奔跑間,突然看到了這個巷子,他們停下腳步,大大地喘了口氣,朝巷子內張了張,看到巷子內黑乎乎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忙大喜過望,準備朝巷子內跑。

然後他們看到巷口吃麵的人,便停住腳步怔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這夜半時分,居然還有人在吃麵。

他們用祈求的眼神望向這幾個吃麵的人,這幾人似乎立時便明白了這對男女的意思,皆眼神內出現了一抹瞭然,然後繼續低頭默默吃麵。

這對男女看到此,眼裡出現一抹喜色,沒有多言,互相拉著跑進了巷內。他們哪裡知道,這巷子卻是一個死衚衕,沒有可跑出去的出口。

男女跑進巷內沒多久,後面追趕的人便到了,是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人人手中皆舉著火把,當先領頭的一人卻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

這大漢追人追到這裡,突然發現那對男女不見了,也停下了腳步,看了看巷口低頭吃麵的人,又看了看黑暗的巷子,居然也沒問,手一揮,帶著人追進了巷內。

吃麵的幾個客人,又放下手中筷子,齊刷刷轉頭好奇的朝黑暗的巷內望去,雖然只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

這一追一趕的兩撥人,引起了其餘吃麵人的興趣,唯有趙嫻無動於衷,繼續低頭吃麵,連抬頭的動作也未有一個。

“啊。蔣管家,求求你網開一面放過我們吧,求求你了。”巷內那被稱作馨娘的女子哀求聲音傳了出來。

“蔣兄,你我無怨無仇,又何必苦苦相追。”好像是付姓男子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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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行事,理所當然,付老弟,你們還是隨我回去吧,免得吃那皮肉之苦。”洪亮的聲音傳來。

這樣的對話,眾人更好奇了,皆伸長脖子朝巷內張呀張的,恨不得進去圍觀。紛紛在內心猜測,“莫不是哪家大戶人家小姐,半夜攜情郎私奔,家裡人不同意,派管家帶人將他們追回去?”

“啊。蔣管家,求求你了”馨娘悽慘欲哭的聲音傳來。

“你。你莫抓我,蔣管家,你若是今日放過我,日後,必將雙手奉上紋銀千兩。”這又是付姓男子強做鎮定、卻微微顫抖的聲音。

“抱歉,得罪了。”洪亮而低沉的聲音。

一陣碎步朝巷口傳來,只見那馨娘跌跌撞撞的朝吃麵的幾人跑來,她滿臉慌色,看了看這幾個人,“啪”的一聲跪下了,“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誰能救救我們?”

那幾個吃麵客人都坐不住了,皆面露不忍之色,他們互相望了望,猶豫半響,其中一人朝巷內喊道,“你等夜半追人,所為何事,難道不知我大宋律例,不許濫用私刑?”

巷內人也不搭理這些吃客的問話,自顧自將人扭了從巷內走來。

那馨娘看到此情景,越發著急,帶著哭腔拉著那前面質問的吃客,“恩公,幫幫我們。”

“恩公?”聽到這話,低頭吃麵的趙嫻忍不住噗笑出聲,“這轉眼都成恩公了。”

那被喚做恩公的人,聽到這話卻好似有了力量,只見他挺了挺胸脯,站了起來,伸手攔住那帶人欲走的蔣姓管家,“你等這般行事,到底是何家僕役?難道不怕我等去報官?”

蔣姓管家聽完質問,也不理睬那人,手一揮,其餘家丁就圍住了那女子。

馨娘怯怯地望著她口中恩公,一閃身便躲在了那恩公身後。

其餘吃客也七嘴八舌的幫起了這對男女,紛紛指責蔣姓管家等人。

有人說要報官,也有人說要叫那管家的主家過來。

趙嫻看到此,搖了搖頭,她將最後一口面吃完,摸出十幾文錢放在桌上,便毫無興致地站起身朝街外走去。

“這位兄臺當真心冷,眼見不平竟然無動於衷。”在走出幾十步遠之後,一片屋子的陰影中驀然傳出了一個男聲,隨後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走了出來。

前面的趙嫻子聽到此話,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答道,“不平之事?足下怎知是不平?似乎也未見足下有動於衷,此時責聲於我,又為哪般?”

“哦?兄臺如何看待?”那白衣男子緩緩走到趙嫻跟前。

長身玉立,白衣勝雪,在冷月的映襯下,其冰冷的氣質一覽無遺。

趙嫻看到此白衣男子,心下一動,她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萍水相逢,何必交淺言深?”

白衣男子望著這青年男子平凡的臉,心內有說不出的感覺,卻不知在哪裡見過,抑或是他獨特的氣質讓人見之望俗。

“在下姓劉,兄臺怎生稱呼?”白衣男子盯著那青年,然後緩緩說道。

“劉兄,此時已晚,在下需得先行一步了。”趙嫻拱了拱手。

白衣男子也不挪步,仍舊望著那青年,“怎生稱呼兄臺?”

“在下姓肖”趙嫻看到劉姓男子的堅持,只好胡亂報了個姓。

“肖兄,可否告知在下,剛才那對男女被追,因何不是不平?”劉姓男子仍舊繼續剛才的話題。

看到這位劉兄不依不饒地追問,趙嫻心內嘆了口氣,暗道,“看來今日不說個明白是走不了了。這又是為的哪般啊。”

“那對男女很明顯不是富家女和窮家子為情夜逃。”

“何以見得?觀那對男女容貌匹配,年歲相當,因何不是相戀男女為情私奔?劉兄不解地問道。

“你仔細觀那女子,她梳的卻是婦人髮髻,必是已婚婦人。試想,若是未婚女子,卻不會梳此頭,此其一也。其二,未婚女子必然靦腆害羞,如何會在情郎被抓之時懂得找吃面客人出頭,並會躲於陌生男子身後?她哀求之時,眼神飄忽,顯見在思慮如何利用不解內情之人,此婦人之狡猾可見一斑。”

趙嫻頓了頓又說道,“其三,那私奔男子,身著錦衣,張口便許那管家紋銀千兩,如何又會是窮家子?在下大膽推測,那女子或許是大戶人家的妾室,和那男子先有姦情,而後私奔。如此之事又何嘗是不平之事,內在隱情,外人皆不知,又何以冒然相救?”

劉姓男子一抹讚歎之色微微閃現,冰冷的臉上已現微笑。“肖兄果然觀察入微,如你此等人才,如今做何營生?”

趙嫻暗暗頭疼,“這人怎如此多問題,要想個辦法脫身才好。”

正在思考間,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他抬頭望去,但見一輛馬車遠遠的朝他們這裡奔來,不多時便停在他們身邊,此時車廂門開,車內人未下來,聲音已至,“劉兄,別來無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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