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駛離十字街口附近的謝府之時,夏日的這場雷陣雨已停歇了,馬車伕老胡依舊是老神在在地駕著馬車既穩且快地朝前駛去。

馬車中的少年已下車被送至謝府暫住,大雨中的一場小小耽擱並未影響到車中人的任何情緒,只是在回去途中讓他們多了個話題而已。

“我先前故意不幫他,是想逼他說出實情,嫻兒不怪我無情罷?”殷仁問道。

“不會!”趙嫻搖頭。

“如今形勢不同,為你安危著想,我更需多加小心!”

“我明白!多謝殷兄為我考慮如此周到。”

“我只關心我關心之人!”殷仁之話別有深意,只是說完後,為免趙嫻不自在,又岔開話題說道:“這少年極有可能是大理段氏王室子孫。”

趙嫻點點頭,其實從那少年的話中,以及殷仁猜測他姓段之時,趙嫻便猜到了。

“殷兄是從那塊玉佩上猜到的?”

“不錯!那玉佩本非凡品,而金雞乃大理信奉的吉祥物,在薄薄一片玉上雕刻如此精細之物絕非易事,是以我當時大膽揣度他姓段,誰料竟被我猜中。”殷仁說道。

“大理與我大宋素來交好,我想你必會救他。”

“當今大理王段素隆向來沉迷佛教,無心王位,亦無子嗣,據聞有意傳位於自己的侄兒聖德王爺段素真,而段素真素與楚王交好,如今楚王臥病在榻,若我所料不差,那段王爺必是不遠千里前來探望故交楚王,而這段素安或是段素真之子也說不定。”殷仁分析道。

“若這少年果真是大理聖德王爺之子,那這‘居養院’竟敢拘住大理小王爺,怕是要惹上麻煩了。”趙嫻搖了搖頭。

“單看這‘居養院’敢明目張膽攔住我們馬車要人,便知他們定不簡單,背後怕是有人撐腰。”趙嫻說到此處,忽又想到一件事,又問道:“殷兄可知襄陽城有幾家‘居養院’?”

“能開設‘居養院’之人,身份非富即貴,想來在襄陽‘居養院’並不會多,待我明日著人打探一番便知。”

“如此便麻煩殷兄了!只是……”趙嫻接著說道:“方才那少年用完的帕子可能交還於我?”

“帕子?”殷仁暗暗捏了捏袖中籠著的髒帕子,心想好容易拿到趙嫻貼身之物,如何能輕易放過,忙搖頭道:“那帕子已被弄汙,莫要讓它再汙了嫻兒的衣裳,待我著人洗淨後再還於你可好?”。

殷仁雖是商量的口吻,但卻帶著一副強佔人東西的表情,趙嫻無奈只好點頭。

二人說著話,馬車已然駛進了李子巷最裡一戶院子門口停下。

下過一場雨後的夏夜,仍然帶著溼氣,一陣夜風吹來,將白日裡的暑氣吹散,竟有些微微的涼意,而趙嫻卻仍穿著薄薄的夏衫,被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忽感身上一暖,原來是殷仁將一件外衫悄悄披在了她身上。

趙嫻心中立時也暖了起來,不期然想起了春日的雨夜,在杏花林後山的小木屋內,同樣有人用披風裹住了她,讓她那樣暖暖而安心地過了一夜。

那人如今怎樣了?可是已回到了遼國?他曾說她若不去遼國,他便來汴京找她,他當時說話時的表情,如今想起來仍是歷歷在目,或許,她應該去一次?

想著想著,趙嫻禁不住有些出神,面上也帶上了一絲微笑。

車伕老胡提著燈照著前面的門,藉著那一團光線,殷仁看到了趙嫻嘴角的笑嫣,這笑似乎觸手可碰,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殷仁的直覺告訴自己,那笑容絕不可能是為他而綻放,他的心頓時沉了下來,竟帶著隱隱的刺痛,同時又有些酸澀的感覺,他想,他以為自己來得及,原來……竟錯過了什麼!

殷仁強壓苦澀,指著那處院子說道:“嫻兒,到了!”

院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面拉開,一位相貌普通的婦人站在院門口,見到殷仁忙施禮道:“公子回來了。”

趙嫻尷尬回神,見那婦人看上去整齊乾淨,面容沉靜,帶著幾分溫和從容,立時便有了幾分好感。

殷仁說道:“胡嫂,這是趙小娘子,在襄陽的這些時日,你要好好服侍小娘子。”

那胡嫂子低頭應了一聲,忙將幾人引進院內。趙嫻無暇打量院落,只是又問道:“殷兄,阿顏可在?”

胡嫂看了眼殷仁,見他點頭,忙說道:“小娘子隨我來。”便前面帶頭,走進了院內最東邊的一間廂房。

趙嫻想自己幾人如此動靜,也不見阿顏出來,又見胡嫂帶她去看阿顏,心中已覺不妙。

趙嫻懷著惴惴的心情緊走幾步,隨著胡嫂進了廂房內,方進外屋,便聞到一股藥味,待走進裡屋後便呆住了。

屋內濃濃的藥味刺鼻而來,桌上點著燈燭,尚有一碗未喝完的黑色藥汁,榻上躺著一人,動也不動,似乎毫無知覺。

趙嫻緩緩朝那人走了過去,手慢慢握住那人微溫的手,顫著聲音喚道:“阿顏……”。

在她心中,阿顏從來都是堅定而生動地站在身邊保護自己,從不曾這麼靜靜地闔著眼毫無生氣。

她轉頭問道:“阿顏如何了?”

“我找到她時,她便這樣了,似乎頭撞在大石上已至昏迷不醒,我將她送到此處,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看過,藥也吃了無數,仍不見好。”殷仁語帶抱歉。

“可找過我師兄?”

“已傳信去汴梁了,明日便可到。”

趙嫻點點頭,在榻邊椅上坐了下來,以手輕輕梳理阿顏略為乾枯的頭髮,喃喃道:“阿顏,你必是為了護住我受傷的,師兄明日一到定能醫好你。”

殷仁知道趙嫻與阿顏名為主僕,實是情同姐妹,見趙嫻瘦削的肩膀微微顫抖,知她強壓情緒,心中對趙嫻更添憐惜。他輕嘆一口氣,揮手讓胡嫂出去,自己也慢慢在桌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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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趙嫻立了起來,轉身走至殷仁面前,鄭重地施了一禮,低聲說道:“大恩不言謝!”

殷仁見她面色沉靜,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他沉聲說道:“嫻兒,你想做,那便做,我定全力助你,莫要顧忌,一切有我!”

趙嫻粲然一笑,在跳動的燭光中如滿樹梨花盛開,然後她對殷仁緩緩伸出雙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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