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耗盡了體力,丁雲不得不選擇休息。
然而,突然身處這個處處透露著詭異的神獄客棧,丁雲就算睡覺,也是神情緊繃,半睡半醒。
夜中時分,丁雲猛地睜開眼睛,他聽到,門外傳來陣陣歌聲。
“煮一鍋紅菱湯;
七世七生纏綿長;
嘆笑問天地間,痴心女子絕情郎;
煮一鍋白骨湯;
神域客棧孤淒涼;
夢歌問七郎君,何時解脫輪迴殤。”
歌聲哀婉淒涼,時遠時近,彷彿來自雲霧天空。
“冰蕾!”丁雲伸手一摸身旁,空無一人。
聽門外的歌聲,像是張冰蕾的吟唱。
“冰蕾!”瞬間從床上跳起,丁雲一把拉開房門。
樓道裡輕煙環繞,朦朦朧朧,張冰蕾的身體詭異的懸空漂浮,秀髮飛揚,面向丁雲,口中吟唱哀歌,表情木然。
“冰蕾!”丁雲大急,上前快走幾步,想要把張冰蕾抓下來。
但隨著丁雲移動,張冰蕾的身體也是跟著向後飄蕩,虛幻若仙,丁雲快,張冰蕾快,丁雲慢,張冰蕾慢,始終和丁雲隔著三五米的距離,抓摸不到。
丁雲一直追了約三分鐘,就在他快要放棄追趕另想它法時,張冰蕾的身後,出現一扇紅色的門。
是那間紅門客房。
客房的鮮紅房門緩緩開啟,張冰蕾如莫高窟仙子般飄了進去。
“冰蕾!”丁雲此時無計可施,只能跟隨,他腳下發力,全力衝進紅門客房。
咔擦!
像是撞破一面薄鏡,丁雲發現,自己出現在客房內。
房內佈置,丁雲皺眉,怎麼那麼像是婚房,而且是古代的婚房。
周圍佈滿了喜氣的紅色,小兒手臂粗細的蠟燭將房內照的亮如白晝,鋪著大紅被子的雙人床前捲簾拉起,一名身穿大紅嫁衣的女子,靜靜地坐在床沿。
女子的頭上,蒙著紅色蓋頭。
丁雲皺眉,左右掃視,整個房間,除了眼前這個“新娘”,空無一人。
而且,丁雲看“新娘”的身材,像是張冰蕾。
不過此時,丁雲卻不打算衝動。
“你是誰?”丁雲警惕道。
然而,當話一出口,丁雲卻發現,自己竟脫口而出叫了一聲:“娘子!”
接著,丁雲發現,自己像是突然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他不由自主的上前,拿起一旁的玉如意,輕輕把新娘的紅蓋頭挑了起來。
紅蓋頭下,張冰蕾仰起頭,紅燭映下,人比花嬌。
“冰蕾!冰蕾!”丁雲焦急的大喊。
出口,卻是溫柔款款的娘子稱呼。
接下來,丁雲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外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與新娘張冰蕾耳鬢廝磨,喝交杯酒,最後,兩人雙雙寬衣解帶,倒在床上。
攜手攬腕入羅葦,含羞帶笑把燈吹。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當丁雲最終癱軟在張冰蕾彈指可破的玉體上,張冰蕾輕輕皺眉,忍受不適把丁雲扶著平躺,旋即,她立身坐起,從雪玉翹臀下,抽出一張白色錦帕,錦帕上,一朵鮮紅梅花綻放。
眼望著錦帕,張冰蕾的眼睛緩緩變得溼潤,瓊鼻一抽一抽,眼淚如珍珠般,順著臉頰顆顆滾落。
轉身,張冰蕾望著丁雲,淚眼朦朧讓人心碎:“郎君,您看到了麼,冰蕾仍是處子之身,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自始至終,我都屬於您一人。”
旁邊,丁雲則是瞪大眼睛,他想開口,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自己和張冰蕾早已偷嚐禁果,有了夫妻之實,哪裡來的落紅。
哭的愈加傷心,張冰蕾從玉床上坐起,坐在旁邊梳妝檯前,輕輕為自己梳頭。
丁雲也是不受控制的從床上起來,站在張冰蕾的身後,接過玉梳,輕輕為她梳著烏髮。
張冰蕾的眼淚一直不停息,臉上的痛苦讓人恨不能把心揉碎來安慰。
丁雲嘆息,輕輕抬頭,下一刻,他駭然的瞪大眼睛,望向面前的銅鏡。
銅鏡非常清晰,但鏡內的情形,卻並非自己為美人梳妝,而是,一名橙衣張冰蕾,坐在梳妝檯前傷心的哭。
橙衣張冰蕾面前的鏡內,一名黃衣張冰蕾在哭,然後綠衣,青衣,藍衣,一層套一層,每一層的鏡內,都有一名張冰蕾,她們俱都在哭,悲慟天地。
“冰蕾!”丁雲驟然發現,在最底層的一面鏡子內,同有一名張冰蕾在,她身穿呢子大衣,像是被困在鏡中,瘋狂的捶打鏡面,似乎想要破鏡而出。
“冰蕾!”瞬間,丁雲就算是不理解眼前是怎麼回事,也知道,那最底層鏡內的張冰蕾,定是自己真正的女友。
“你把她怎麼了!”丁雲猛地大吼。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終於是恢復了自由。
一把將紅衣張冰蕾的身體扳正,二人目光直視,丁雲眼睛血紅,指著鏡內最底層,表情猙獰:“你把冰蕾怎麼了,快放她出來!”
紅衣張冰蕾的表情悲痛,她憐憫的望著張冰蕾,哭的更加傷心:“你以為,她是被困住了嗎?”
“難道不是嗎?”丁雲橫眉倒豎。
回頭,紅衣張冰蕾望著丁雲:“郎君,你真可憐,你只以為是她被困,卻不知,被困的,其實是你。”
“是我?”丁雲不信。
紅衣張冰蕾不答,望著鏡內底層的張冰蕾道:“你現在的心情,我們姐妹都曾經歷,又是何苦!”
“你們把雲放出來,否則我敲破這魔鏡!”張冰蕾狀若瘋狂,聲音竟是突然從鏡內底層穿了過來。
“冰蕾!”丁雲想要答應,卻發現自己突然又無法控制自己,只能呆呆的望著鏡內底層的張冰蕾,表情木然。
“把雲還給我,還給我!”張冰蕾不停的敲打鏡面,卻不能撼動一絲一毫,慢慢的,張冰蕾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得木然,最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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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臉悲痛,眼神穿過七面鏡子看著丁雲,泣不成聲。
“唉!”這時,紅橙黃綠青藍六名張冰蕾同時嘆息一聲,憐憫的望著張冰蕾。
綠衣張冰蕾道:“你與我們當年一樣!”
張冰蕾的手中,突然出現一柄尖銳匕首。
“如果你想救他,就挖出自己的心,嵌入鏡面。”
“能救雲,我一死又如何。”
“你不會死,而是沒有心的活著。”
“沒有了心,我要把雲裝在哪裡?”
張冰蕾呆住,三分鐘,她的臉上佈滿撕裂般的痛。
“他死,你沒有心,選一個!”
噗!
一道銳器入體的聲音,張冰蕾哭著把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
沒有鮮血,沒有痛苦,張冰蕾像是一個局外人,伸手,把自己的心,從胸膛內掏了出來。
“冰蕾!”丁雲睚呲俱裂。
“雲!以後不能再時時把你裝在心裡。”張冰蕾一手持著自己的心,一手抓著匕首,慢慢的,把心嵌入到面前鏡面上。
鏡面像是活過來般蠕動,慢慢的,把張冰蕾的心包容在內。
唰唰唰唰!
突然,張冰蕾再次舉起匕首,在自己的心徹底融入鏡面前,在上面刻下兩個字:“丁雲”。
每刻一劃張冰蕾一吐血,刻完最後一鉤,張冰蕾仰面倒地,一臉灰白,她的口中喃喃自語:“雲,我不會忘,你刻在我的心裡。”
“冰蕾!”丁雲雙眼冒血,不顧一切的想要掙脫身上的桎梏,從沒有像這一刻,丁雲是如此的渴望力量。
咔擦!
一道脆響,丁雲七竅流血,恢復自由。
“啊!”仰天痛叫,丁雲血淚橫流,用盡全身力量,一頭撞向面前的銅鏡。
咔擦!
丁雲一頭撞破銅鏡,然而,想要的張冰蕾卻沒有看見,茫然四顧,丁雲發現,自己的面前,是茫茫黃沙,懷中,一條約半米長的紫色小蛇。
黃沙,是神獄客棧門口的黃沙。
“冰蕾!”丁雲大叫,像是突然觸發什麼,丁雲身周的情形急劇變幻,像是經歷時光倒流,恍惚中,丁雲再次聽見哀歌。
“煮一鍋紅菱湯;
七世七生纏綿長;
嘆笑問天地間,痴心女子絕情郎;
煮一鍋白骨湯;
神域客棧孤淒涼;
夢歌問七郎君,何時解脫輪迴殤。”
排骨米飯店,丁雲突然出現在小倉庫中央,兜裡裝著布丁,懷中一條紫色小蛇。
張冰蕾,消失了。
“冰蕾!”
“冰蕾!”
“冰蕾!”
丁雲七竅血汙,瘋了一樣在小倉庫尋找,邊找邊哭。
兩個小時後,丁雲失魂落魄,坐在小倉庫中央,安安靜靜,他感覺像是心被生生挖走。
嘶嘶!
吐著信子,紫色小蛇爬上丁雲的脖子,環成一圈盪鞦韆。
“找死!”丁雲大怒,伸手捏住紫色小蛇的七寸,下一刻,他與紫色小蛇的眼睛對視。
小蛇的眼中,苦悶,委屈,像極了,張冰蕾撒嬌時的模樣。
“你是我,從神獄客棧帶出來的?”丁雲終於是恢復一絲理智。
紫色小蛇從丁雲手中掙脫,盤身和布丁依偎在一起。
布丁吱吱兩聲,想要躲開。
你可是蛇,蛇吃鼠的,偎我這麼近,大家根本不熟好不好。
嘶嘶!
紫色小蛇吐信子,布丁乖乖的趴回在小蛇旁邊。
一點點的,丁雲的眼神恢復清明,悲傷的情緒從他身上逐漸斂去,被深藏在內心深處。
“神獄客棧,無論你是一處怎樣的所在,我都不會放棄,冰蕾,天涯海角,亙古輪迴,我必把你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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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初升,紫色房門開啟,張冰蕾一身紫衣盛裝,從房內走了出來,氣質風華。
門口,廚子和賬房躬身,童女僕上前,輕呼一聲:“老闆娘!”
鳳目含威,張冰蕾眼神漠然,掃視一圈緊閉的紅橙黃綠青藍六間房門,朱唇輕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