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川其實很瞭解楚雲澤。

他自小無憂無慮,所以不大經得起事兒。

結果經歷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瞧見生父在自己眼前被斬首,連生母也抑鬱而終。

對這小子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後來他就死死記住了他娘那句話。

“那個意歡”,長川道,“她以為她是好手段,可實際上,不過是楚雲澤心甘情願地讓她騙。”

這麼說,畫風突然又變得很言情。

顧思音抓了抓他的手,道:“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想那麼多。”

他們這一趟是去封君在附近的一個別院暫時安置了下來。

封君府很快就讓人整理好了馬場,清點了損失,順便還把房舍快速地擴建了一下。

最好笑的是,因為那房子裡死過人,他還讓人找了跳大神的來,說是去去晦氣。

顧思音他們搬過去新居過了半個來月,路剛就親自把整理好的冊子送了過來。

他道:“君上說這些是清點出來的物資和損失。”

顧思音拿了冊子翻了翻。

經過那天晚上這麼一折騰,馬場其實最直觀的損失就死了兩個人。

然後就是有一匹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馬受驚之下到處亂躥,拐了腳。

封君都盡數賠償了。

簡單地說就是沒什麼損失,還因為索賠掙了點。

顧思音合上本子,道:“小馬駒傷得怎麼樣?”

“性命無礙”,路剛道,“就是可惜了,它的品相非常好。”

顧思音道:“不能恢復成從前?”

“不能……怕是會一直跛腳”,路剛猶豫了一下,道,“您看,怎麼處置?”

別的馬場不知道,按照他們馬場以前的規矩,這樣的跛腳馬反正賣不上什麼價錢,就趁著馬小肉嫩殺了吃的。

顧思音道:“跛腳而已,養著吧,咱們也不缺它那點馬草。”

路剛松了口氣,道:“是。”

顧思音看了他一眼:“怎麼?”

路剛有些尷尬,道:“畢竟是我們一手接生養大的馬崽子……”

顧思音道:“怎麼以前,馬跛了會殺了吃嗎?”

路剛訕訕道:“是。”

顧思音笑了笑,道:“那你放心,以後我們是沒有這個規矩的。”

路剛知道不該跟主子胡說八道,一時失言,就撓頭尷尬地笑。

顧思音把冊子遞給他,道:“這幾日是誰在馬場主事?”

"封君親自來。"

顧思音愣了愣:“那綠夫人呢?”

“沒看見。”

顧思音問了他封君的情況。

據說封君最近幾日情緒都很不好,時常借酒消愁,又或是突然扒了衣服親自上陣去搬磚糊牆。

至於綠意歡,這幾天是真的看也沒看見。

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封君不讓她去。

“寶蘭的事情也沒查出有什麼動靜……”顧思音喃喃道。

她轉頭看向在不遠處砸核桃的長川:“你最近不是常常往外跑,沒聽到什麼動靜?”

長川漫不經心地道:“能聽到什麼動靜?我都去山裡了。”

他這幾天確實每天都能帶一隻大獵物回來……

顧思音心想,我真以為你會順便去馬場看看。

她最終總結道:“橫豎不是出欄的季節,也沒什麼損失。過個三五日,我看那邊收拾好了,我們就能搬回去了。”

路剛道:“是。”

……

如今似乎進入了夏季多雨的季節,每天到傍晚,都會下一場暴雨。

今日也依舊。

長川的酒癮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戒不掉,每天到天擦黑他就會開始暴躁。

今日了……也依舊!

顧思音隔著門看外頭那瓢潑似的的大雨,聽著身後長川不停地洩憤似的用小錘子砸核桃,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

她心想,要讓這小子趁早把酒給戒了才行,不然再過個把月,她隨時會生。

然而她也不知道他那天喝的到底是什麼酒,怎麼就沾了一次,酒癮就這麼大了?

說來說去也都怪那個封君不好,哪有當爹的人這麼胡來的!

正胡思亂想呢,眼前的巨大雨幕中突然就出現了一隊馬車的身影。

顧思音有些驚訝地眯起眼睛看:“這種下雨天,是哪裡來的客人啊。”

其實他們家的熟人也不多,能坐馬車帶車隊的更不多了。

果然,不一會兒,帶著了渾身水氣的封君就進了門。

他拒絕了侍女遞上來的巾子,開門見山地就對顧思音道:“你把賬本給我。”

顧思音愣了愣,道:“什麼?”

她是真的沒反應過來,主要還是沒想到封君冒著這樣的大雨趕過來,竟是為了那本賬本。

封君冷笑道:“嫂子何必裝不知道?您要是真不知道,我這幾天也不會天天夜不能寐……”

話未說完,長川一粒核桃就扔了過去,正好砸在了他的嘴上。

“慎言”,長川淡淡道,“做假賬坑你的又不是我阿姐。”

顧思音倒是不介意他的失禮。

她只是道:“你確認要看嗎?”

果然,顧思音多問一句,他又點退縮了。

最後他反而問顧思音:“十分不堪入目麼?”

顧思音搖搖頭,道:“就一本賬,能有多不堪入目。”

說著,她就請封君稍坐,自己去內室自己隨身攜帶的箱籠裡面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那賬本。

其實這些賬目都是已經平過了的。

但沈大雖然也算專業選手,這平賬卻也不可能平到萬無一失。

最關鍵的是他做人一藏半露。

平賬是真的平,但卻也不動聲色地露出了馬腳。

想來也是為了做兩手準備。

一則這種程度足夠騙過意歡,二則若是將來被發現,還可以說自己是被意歡逼迫的。

但他那點手段真騙不過像封君和顧思音這種級別的大佬。

封君翻了兩頁,連算盤都不用,就蓋上了。

顧思音看了看他的臉色,道:“其實你大可不必來我這裡查。其他馬場的賬,應該更全才是。”

意歡就算抽空去平過,也一樣騙不了他吧。

封君沉默了半晌,然後有些艱難地道:“我原是想著,嫂子畢竟是農女出身,或是看錯了也不一定。若是誤會,叫她知道我去查她……”

或許是讓她傷心。

這後面半句他說不出口。

長川就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現在知道蠢了。”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