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音始終心中有鬼,總覺得這小孩兒是安慰她。

直到那天晚上,小孩兒還是願意跟她睡,而且同往常一樣,一睡過來就手腳並用地攀在她身上。

她才松了口氣。

然後就覺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那麼小的孩子知道什麼。

不過從那天以後,顧思音就多了個新的煩惱。

每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小孩兒總是會有那麼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變得特別焦躁。

他會滿院子地找酒喝。

顧思音怕他是在他父親那裡染上了酒癮,大為頭痛,下令將馬場的酒全部拿出去,該賣的賣該扔的扔。

雖說苦了那些幹了一天重活就想喝點烈酒的馬奴們,可顧思音還是在馬場堅決執行了禁酒令。

畢竟,小孩子喝酒可能會影響發育,並且造成永久性傷害的。

好在長川也沒有非常堅持,雖說照例每天都會找一找,但若是找不到他也會老老實實地回去睡覺。

……

一晃整個月過去,進入了夏季最熱的時候。

馬場的生意也逐漸進入了正軌。

除了封君府,顧思音在沈大的幫助下,也找到了幾個能入溫血馬的固定買家。

這樣一來,馬場細水長流的生意就能做下去了。

眼看著萬事都穩定了下來,她又已經請回來了一個姓孟的婆子負責打掃和煮飯。

她就想著,乾脆連留下這幾個馬奴,把沈家夫婦先送了回去。

既這麼想了,她就打算這麼做了。

這天午飯後,她就把沈大叫到了跟前兒。

“我是個有一說一的人,這些日子馬場的生意確實多虧了你。”

沈大擦了擦汗,道:“能為夫人解憂就好。”

顧思音道:“我打算先送你們一家三口回封君府了。”

沈大愣了愣,道:“是……可夫人還沒請到賬房?”

顧思音道:“賬房我打算自己做,這馬場也不大,我盤得過來。”

沈大聞言也是默然。

其實顧思音比誰都清楚他們這馬場賬面上的貓膩,或許是對用別人不放心吧。

顧思音敲了敲桌子,道:“最近收了人家兩筆定金,也就勉強夠維持馬場的開銷。你們要走,我恐怕也備不上什麼厚禮。”

沈大頓時惶恐,連忙道:“這小的不敢,是真的不敢。”

這些天他也看明白了,封君大概和這家人的關係是真不錯,隔幾天就要來一次的。

聽說公子是封君養在外頭的兒子……

顧思音直到現在也沒有把賬面的事情告訴封君,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

怎麼還敢要賞?

當然,這都是他的心裡話,他嘴上肯定是不說的。

他只能一再地強調:“小的不敢,不敢。”

顧思音笑了笑,道:“罷,你這也不用呆在這兒了,自去忙吧。等這一批馬草入了庫,我就會安排送你們回去。”

沈大長舒了一口氣,從她這裡退了出去後,還覺得一腳深一腳淺。

回去之後他和媳婦唸叨這事兒,可他媳婦並不高興。

“回封君府去,還不得三跪九叩頭地伺候人,哪有外放舒服。而且封君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適合你的差事。”

沈大道:“上頭怎麼安排,咱們辦就是了。明明自己做不了主,你又何必在這兒唸叨。”

聽了這話她媳婦立刻眉毛一立,道:“就是因為你這麼不知道為自己盤算,才會這麼窩囊!光會算賬有什麼用!窩囊廢!”

沈大被她罵慣了,倒不生氣,只是道:“那你說說,咱們做奴才的,怎麼盤算?”

沈大媳婦左右看了看,道:“我在這兒住了十幾年了,是真不想搬走。”

平時這日子過的是真舒服啊,就跟他們自己家似的。

沈大聽了就嘆了一聲,道:“我也不想,可惜咱們終究是奴才啊。”

沈大媳婦又惱了起來,道:“就算是奴才,你也不用放在嘴上說吧?一而再地說,不是給人添堵麼!”

聞言沈大也沒有頂嘴,只是笑了笑就不說話了惡。

他不知道他媳婦在想什麼。

什麼盤算不盤算的,賣身的奴才,什麼時候能自己盤算了。

……

當天晚上長川又一輪的找酒失敗,被顧音拎上了床。

看他跟床上有這刺似的左右翻滾都不安生。

顧思音不擅長哄孩子,情急之下,一手拍著他,一邊道:“要不我給你唱個搖籃曲吧?”

長川:“……”

她是認定他染上酒癮了。

其實也不是,只是他難免蠢蠢欲動,總想再試一次,不然會不甘心。

顧思音說著就真的唱了起來:“天黑黑,月光光……”

長川消停了一會兒。

顧思音大喜,覺得搖籃曲奏效了吧?

然而等她唱得口乾舌燥,長川依然瞪大眼睛看著她。

顧思音:“……”

不過朦朧的燈光裡,這小孩兒可真好看。

現在仔細看了,就知道他的眼睛和封君很像,甚至比封君的鳳眼還要明顯一些。

就是氣質差別很大。

封君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

可這小孩兒的眼神卻很凌厲,偶爾眼波流轉,有一種睥睨的貴氣。

“你長大以後可不得了……”顧思音喃喃道。

“嗯?”

長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阿姐喜歡我的容貌?”

顧思音吃吃地笑:“喜歡啊。”

長川似乎來了興致,撐起了些身子,笑道:“阿姐是在想,我若是個成年男子,該是如何模樣?”

顧思音道:“對啊。”

她覺得以長川這個天資,絕對不會長殘。

長川笑道:“那阿姐想的那個模樣,阿姐喜歡嗎?”

他原本是心頭的邪火下不去,故意逗她的。

誰知道顧思音絲毫不以為意,還低頭用力親了他一口。

長川:“……”

顧思音笑道:“不用等你大了,現在這小模樣阿姐就喜歡得不得了。”

長川動了動身子,眼裡正冒綠光,突然扭頭看向門外。

顧思音道:“怎麼……”

長川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有賊?

顧思音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不過不是怕賊傷到自己,而是怕這馬場的馬要倒黴。

沉寂的黑夜之中,突然響起了烏雲極具辨識力的怒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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