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儒生都尊荀夫子為聖人,自然也要尊崇聖人的弟子。

糖糖搭著明霧詞的手從馬車上走下來,環視了眾人一眼,這才微笑著說:“免禮。”

“《尚書》有言:詩言志,歌永言。今日詩會,萬望諸位和而樂,追前賢,於今為勝。本宮在此靜候各位佳作。”

“是。”

唐必和謝驚雲領著所有儒生行過禮,分成三列縱隊緩步走進書院裡。

糖糖就站在門前目送著他們入內,看了一會,忽然覺得掌心裡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她默默地看了看明霧詞,然後小聲地說:“霧詞姐姐,你把口水擦擦,都快流成河了。”

“不擦了不擦了,看都看不過來了。”

明霧詞激動地眼睛都紅了,要不是這麼多人在,她能當場蹦起來:

“早知道南安三州山清水秀,美人眾多,沒想到連男子都生的這樣儒雅俊秀,噫……”

她不光自己看,還扒拉糖糖跟她一起看:

“那邊那個穿白袍的,皮膚像雪一樣,笑起來卻像太陽一般溫暖,為什麼京城中沒有這樣的小郎君?”

糖糖:“……太子哥哥不白嘛,笑起來不溫暖嘛?”

明霧詞估計現在連太子姓什麼都不知道了:“誰是太子?殿下快看那個捧著書匣的,像是畫裡走出來的,太好看了嗚。”

“……”

看在京城把人憋的。

糖糖摸摸她的手:“……霧詞姐姐你冷靜,他長得也還行,就是太瘦了,沒有太子哥哥挺拔。”

“他是讀書人嘛,又不舞刀弄劍,長得像個夜叉似的多醜,末將就喜歡這樣文弱的,可以保護他。”

糖糖和千雙互看了一眼:“……”

沒救了。

明霧詞還給自己找藉口:“殿下每天看著如花似玉的蕭少主,當然不會把這些儒生看在眼裡,末將就可憐了,唉——”

如花似玉的蕭少主聞聲看過來,糖糖心虛地不去看他臉上的麒麟面具。

等到所有的儒生都走進了書院,糖糖的車駕才最後進去。

書院煥然一新,前院從廊下到花叢石林邊,都擺放了坐席,矮桌上有筆墨和酒水茶點。

後院沿著泉水溪流佈置了軟墊,花樹下支起了兩面大鼓,有四個侍女站在兩側等著流觴時擊鼓。

泉眼和下游的岸邊,也站著捧著美酒和酒具的侍女。

糖糖看了一圈,很是滿意,挑了個視線絕佳的位置盤腿一坐,對著前院揮揮手:

“那邊的徒孫師兄們,你們好嗎?看得見我嘛?”

她爬的高,書院裡又特別熱鬧,儒生們聽不清她在喊什麼,只看到一個笑的像花一樣的小姑娘跟他們打招呼。

有的紅了臉,有的摔了筆,有的差點把點心吃到鼻子裡,前院頓時亂成一團。

糖糖捂著小嘴巴嘻嘻地笑起來,又對著後院揮揮手。

千雙和明霧詞把兩個掉進水裡的儒生撈上來,頗為頭疼地趕過來:

“殿下,您就老實點吧,一會御醫都不夠用了。”

殿下哪哪都好,就是廢小哥哥。

江湖人稱“鳳廢哥”!

不是小哥哥自己定性不夠,把自己折騰昏過去了,就是被兩位凶神惡煞的爹,還有三個虎視眈眈的哥哥給打殘了。

“鳳廢哥”本鳳,默默地在樹杈上坐坐好,笑眯眯地看儒生們做詩詞。

安平州很久沒有這樣的盛事了,從晨曦到暮色四合,書院裡更加地熱鬧了。

此時美酒正酣,詩詞歌賦的傳誦也到了最熱烈的時候。

不少儒生都站在石林附近的一個假山邊,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貼了一首詞賦,叫做《神女賦》。

整首歌賦詞藻華美,情思繾綣,雖然只說了神女是天上誤入凡塵的謫仙,但是整篇通讀下來,不難發現寫的就是糖糖。

有的儒生說:“當事也只有這樣的詞賦,能配的上皇太女殿下的品貌了。”

還有的說:“這到底是哪位兄臺的大作,可真的是神來之筆,在世的文曲星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等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出來認領。

還是一位年長一些的儒生說:“在下看這行文筆力,倒是像川州府的那位儒生會首。”

“各位可還記得他的成名之作《美人賦》?恐怕寫的也是皇太女殿下吧。”

經過他這麼一提醒,旁邊立馬有人喊起來:“對對,你們看這歌賦的結尾,落的款是一株曇花,《美人賦》上也有。”

“真的是會首嗎?他也來到了這裡?”

儒生們騷動起來:“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出來相見?”

他們到處看著,還四面八方地行禮,想要請那位會首出來,不吝賜教。

糖糖也從樹上蹦了下來,跑到人群最前面,踮著腳仔細地看著,最後看向了落款。

曇花,為什麼是曇花呢?

“殿下可是認識這位會首?”唐必也難掩好奇之心,問了起來。

糖糖搖搖頭:“在川州的時候就沒有見到呢,他是來了又走了嗎?”

她到處張望著,又失落地轉過頭來。

看來這個會首應該是位清高的人,不願意和達官貴人相交,不過看他的詞賦,應該並不討厭自己,反而把她寫的很美。

糖糖不由得笑了起來,然後對著詞賦行了個禮:“大家快些謄抄吧,本宮一會差人把它取走收藏。”

儒生們立馬蜂擁而至,擁擠的時候,忽然有人高喊了一聲:“哎,你怎麼是個女人!”

這一聲無異於平地驚雷,所有人都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

就看一個長髮披散的儒生,用袖子遮住了臉,揹著身子匆忙向人群外面跑。

奈何人太多了,他根本擠不出去,還被人指指點點的。

“這麼瘦弱矮小,他的腳連巴掌大都沒有,真的是個女人。”

“女人怎麼會跑到書院裡來了,男女有別,我們和一個女人共處一日,這,這成何體統?”

明霧詞當時就怒了:“你,這是罵誰呢?本將軍也是女的!”

那人不敢說話了,議論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糖糖走到逃跑的儒生面前,抬頭看了他一會,這才小聲地問:“你也是來參加詩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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