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鄭府,氣勢比趙府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那對鎮宅的大石獅,每只都重達數千斤,比起趙府門前的那對獅子大了一倍,顯得格外的威風。

此時的鄭府門口廣場,擠滿了江寧城中大大小小的糧商,卻不得門而入,只能在石獅子下面焦急的等待。

硃紅的大門前面,增加了數十名腰配長刀的侍衛,虎視眈眈,隨時準備鎮壓欲生事搗亂者。

其實,只要聰明一點的人,見到這般陣仗,便已知事情如何了,但是這些傾家蕩產孤注一擲的糧商們,卻仍舊抱著萬一的希望。

畢竟,鄭家的背後有皇后的蔭庇。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的商戰,堂堂一國皇后,母儀天下,又豈會關注和干涉些許小事?

靜心齋。

鹽幫堂主陳亮跪伏在鄭安的身前,全身瑟瑟發抖,聲音也充滿驚恐。

“屬下該死,不想那趙、謝、王三家小兒狡詐如狐,在外圍的糧船之上,盡以儲泥沙之袋覆蓋糧袋,我等一時不察,竟然被其矇蔽。”

鄭安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半天沒有說話,半日之間,他那原本花白了一半的頭髮,似乎已全部變成了銀白色。

其實這場商戰,他原本是完全勝券在握的。

不只是江北的淮南糧幫,其餘如福建路、兩浙路等地,凡是可能買糧之地,他都一一截之,卻萬萬沒想到,趙、王、謝三家直接就在他最信任的黃文虎手中買到了糧,叫他如何甘心。

緊接著,鹽幫幫主陰義又低聲稟報道:“據查,黃文虎合計答應售糧五十萬石給趙家,每石售價僅一貫五百文……江北未遭水災,今年米糧豐收,雖受江南糧價影響,均價也在一貫五百文左右。其如今已運送十萬石至江寧,且有十萬石已至當塗附近江面,不日即將抵達江寧,又有十萬石已自廬州城裝運完畢,三日前已出發。餘下二十萬石亦將陸陸續續運載而來。途中,不但趙、王、謝三家傾力遣人護衛,黃文虎亦出動淮南糧幫之戰船護航,絕難有可乘之機。”

黃文虎不但出賣了他,而且出賣得如此徹底,竟然全程派糧幫私制的戰船護航。

別人不知道,他鄭安卻知道那些糧幫戰船上的私兵,大都是太湖水寇出身,水戰之精,絲毫不亞於長江水寇,若想趁機搶糧、燒糧幾乎不可能。

“我等奉老祖宗之命,派人前去搶購米糧。不料三家糧鋪的規矩,限定每人只售兩鬥,但有超出兩鬥者,一律不賣。曾有弟兄欲以三貫之價買百石糧,非但被拒之,反被官府尋個由頭捉拿而去,投入大牢。”

管家李剛那沮喪的聲音,徹底斷絕了鄭安的念頭,令其如墜冰窖,雖然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心中早已積聚了一股鬱氣,難受至極。

鄭家三十萬石的囤糧,至少虧了三十萬貫,這對鄭家是傷筋動骨的痛!

然而三十萬貫的損失,雖然足以令鄭家傷筋動骨,卻難傷元氣。

最重要的是,那府門之外數以百計的江寧糧商的哀鳴之聲。

這些糧商們,受鄭家的教唆,不惜一切代價購糧、囤糧,如今至少損失了上百萬貫,若是不能妥善處置,他鄭家在整個江南商界的聲望,將一落千丈,這才是最致命的!

鄭安只覺半日之間,蒼老了許多,許久才苦澀的說道:“告訴門外的糧商們,讓他等將糧價調回兩貫一石,統計一應損失,我鄭家願為之承擔一半。”

話音未落,一旁的鄭青和鄭宏神色大變,急聲道:“祖父,我等已折損三十萬貫,如今再承擔一半損失,則至少須得五十萬貫……”

鄭安望著兩個年近不惑卻如同草包般的孫子,搖了搖頭,黯然道:“你等如此鼠目寸光,將來如何與謝芸、王桐和謝文爭鬥?不過五十萬貫而已,若是人心盡失,我鄭家在江寧將江河日下,難以翻身……”

八十萬貫,已足以挫動鄭家的元氣,那可是將近鄭家一成的資產,只是比起數十年來聚集的人心來比,只能舍魚而取熊掌……經商之道,到了他們這個規模和境界,更在乎一個信字,一個誠字。

只是,這一次,的確是敗得太過了一點。

他鄭安縱橫江寧府數十年,從未敗得如此慘烈……幾乎是敗得毫無還手之力,被人掐著脖子,踩在腳下一般的慘烈!

如果說這場囤糧之戰,他開局時老謀深算,佈局如同一盤勝券在握的大棋,如今便是一著不慎,被人抓住破綻反戈一擊,滿盤皆輸!

何人布的這場大局?

謝芸,謝虞,還是王桐?這三個叱吒江寧風雲的商界奇才,的確都有此佈局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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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唯一不解的是,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讓黃文虎反水,這才是這盤棋局破局的關鍵。

這個破局之人,才是江寧城最恐怖者!

只是,這破局者,到底是何人,卻不得而知。

鄭安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只留下陰義一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江寧出了高人吶,如今局勢已非小兒輩可掌控之……你須好生看好藥引,待得中秋之夜,道長煉藥成功之時,便是老夫重出江湖之日,你等須慎之又慎。”

“喏!”

“事關重大,就算是青木道長,也許小心盯緊,不得出半點差錯!”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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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下了幾日連綿細雨,天氣雖然逐漸放晴,卻已消退了如火的熱氣。

轟轟烈烈的糧荒,隨著江北糧船的進入,終於平息了下來。兩貫一石的價格,已成了不動價,不只是趙、王、謝三家的糧鋪如此,整個江寧城的糧鋪也均是按此價售糧,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那些囤積居奇的糧商們,雖然損失慘重,但是並沒有太大的慌亂和怨恨。鄭家補償了他們將近五十萬貫,雖然不足以彌補所有損失,卻令他們不至於活不下去而跳樓跳水的。

鄭家這一戰,雖然輸得極其慘烈,但是在江南米糧商們之間的聲望,反而比之前更加重了幾分。

這一點,不只是謝芸、王桐和謝文佩服,就連謝家老爺子謝虞也是佩服得緊,而最為佩服的則是趙皓,這個以雖然憑藉系統輕鬆勝出的紈絝公子,卻深深的感覺到了對手的厲害。

大手筆,大氣魄,大格局……厲害了我的大爺,果然不愧為威震江南黑白兩道的總瓢把子。

只是……本公子贏了就是贏了,你能咬我?

三家在大水之前囤糧不少,結果被眾糧商惡意搶購一空,已是狠狠的賺了一大筆——鄭家和各糧商虧損的一百多萬貫錢,倒是有三成落到了他們三家的口袋之中,光趙家便惡賺了十五萬貫。

其次,黃文虎那五十萬石的米糧,售價一貫五百,除去運費兩百文一石,還賺了三百文每石,合計便是賺了足足十五萬貫。

三家不但對這十五萬貫利潤分文不取,全部捐入了江寧府的善款之中,又各自再捐了五萬貫,合計湊了三十萬貫善款交給王漢之手上。

這些錢糧,原本屬於意外之財,三家的家主的眼界和格局,自然遠非鄭青、鄭宏之流可比,做個順水人情,卻撈足了聲望,何樂而不為?

尤其是王家和謝家,那是將近千年的望族,自然更為珍惜和重視經營各自家族在江寧的聲望。

四十餘萬善款在手,使得王漢之的腰桿子瞬間挺得筆直起來,賑災之舉已不再限於施粥放糧、安置災民的範圍了。

十萬餘災民,分別發放了米糧和回鄉歸田的安置費用,陸陸續續將其遣送回鄉。

大人每人五斗糧兩貫錢,小兒每人三鬥糧一貫錢,江寧城的災民成為了有史以來最為幸福的一屆災民……

江寧城的大街上,某人正懶洋洋的躺在溫軟舒適的馬車車廂之內,望著系統介面那如同坐火箭一般飛速上漲的功德值,心裡別提多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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