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裡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這首詞,雖然算是好詞,終究算不得千古絕唱,若是謝瑜或者大廳內的一些大儒所寫,最多只是驚豔和讚歎。

但是,這首詞卻是趙皓所寫。

很多人都還記得,兩年前,趙皓那一筆鬼畫符般的書法,那一首不堪入目的打油詩,還有被鄭玉百般羞辱的表情。

時隔兩年,不但寫得一手好字,還淫得一手好溼……嗯,吟得一首好詩。

雖說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可三國的吳下阿蒙可是刻苦學習而成,而趙家紈絝子兩年來莫說頭懸梁錐刺股啥的,根本就一直保持著紈絝氣息,每日尋花問柳、欺男霸女,惡名在外……行善也只是昨日才開始,鮮為人知。

趙皓停下了筆,視線轉向王珏的方向,只見那紫衣女公子依舊搖著摺扇,遮住半邊臉龐,正饒有興趣的望著這邊,見到他的視線掃來,又將頭偏向一邊。

趙皓微微一笑,繼續奮筆疾書……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寫出這麼一首好字,就像當年初學會溜冰一般,滿場溜得瘋轉。

“其間一種尤姝麗。”

謝瑜剛剛讀出最新的一句,廳內已有人露出疑惑的神色。

趙皓再次擱筆,緩緩起身,視線肆無忌憚的朝紫衣女公子望去,此刻終於吸引了謝瑜、鄭玉、陸清等人的注意力,紛紛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紫衣似絳,人潔如玉!

趙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濃濃的飽蘸墨汁,繼續揮毫而就。

刷刷刷!

“似佳人、素羅裙在,碧羅衫底。”

“中有一花邊兩蕊。”

這句一出,全場議論紛紛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某處。

那紫衣女公子也似乎明白了過來,瞬間臉色變得紅彤彤的起來,驀地將摺扇遮住了整個臉龐,只露出一雙墨玉般的眼睛。

該死,這紈絝子如此大膽……

“娘子,為何大夥都在看你。”邊上的兩個婢女似乎也感覺不對,不解的問道。

“此間的人都有瘋病……”

雖然摺扇掩面,那人臉紅如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躲又無處躲,只恨不得一跺腳走了。

這紈絝子,果然就不是好人,本姑娘沒招誰沒惹誰,恁地就被他纏上了?

“其間一種尤姝麗。似佳人……”

用得著你說“似佳人”,傻子都看得出來本姑娘女扮男裝……

王珏搖搖頭,苦笑道:“趙兄吶趙兄……倒是有心,只是……”

“恰似妝成小字。

看不足、如何可比。

白玉杯將青玉綠,據晴香、暖豔還如此。

微笑道,有些是。”

那最後一個“是”字寫完,安靜中,陸清發出一聲嘆息:“好詞……”

趙皓擱下筆,朝陸清深深一揖:“陸公謬讚了,在下雖有進步,終究才疏學淺,自愧弗如鄭兄等大才。承蒙陸公盛情款待,他日若得空,還請光臨寒舍一坐,今日就此別過!”

然後又朝謝瑜點了點頭,回頭走到王珏身前,朝王珏施禮道“愚弟先行一步”,又朝紫衣女公子作了個揖:“唐突佳人,還請恕罪!”

說完,帶著趙伝和梁烈快步離去……裝了逼,自然要深藏功與名,這才是最含蓄最有效果的打臉,不給對手一點還擊的機會。

最關鍵的是……抄後人的詩詞裝逼並不是一件很地道的事情,倘若要他再來一首,或者來個詩詞討論啥的,怕是會露陷。

背後,那紫衣女公子終於回過神來,望著那趙皓那孱弱的背影,輕咬紅唇,微微一跺腳,氣呼呼的罵道:“此人就是個失心瘋,如此無禮!”

等到趙皓的背影消失在五樓的樓梯口,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一時間大廳內議論紛紛。

這詞句上半闕以細膩婉約的筆法,刻畫了牡丹的嬌媚豔麗,點明了主題,下半闕單表一枝,卻似意有所指,令人遐想。

此詞若是出自周邦彥等大儒,哪怕是出自陸清等人之手,都只能惹得一片讚美之詞,然而此時卻出自一個被眾人視作廢柴般的紈絝子之手,卻是打了眾人個措手不及,不敢相信。

謝瑜率先回過神來,雖然心底終究有點酸酸的,但還是露出會心的微笑,他小心翼翼的將桌上的宣紙拿了起來,輕輕的抖了兩下,又仔細檢視了一遍,這才恭恭敬敬的遞給陸清。

陸清仔細品味著宣紙上的詞句,又嘆息了一聲:“士別兩年,今非昔比……後生可畏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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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玉呆呆的望著趙皓消失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方才說了那些羞辱趙皓的話,卻被趙皓一首詞直接打臉,連同兩年前他對趙皓的羞辱一併還了回來,成了今日牡丹花會上最大的笑話。

尤其是,他見得王家的女公子前來,一門心思早已系在伊人身上……老祖宗說了,娶得王家女,便是大功一件。只是那女公子卻冷若冰霜,幸得並非對他一人,然而謝瑜的詩作在他之上,不由得心中憤憤不平起來,於是便將矛頭對準了趙皓。

原因有三:其一,趙謝一家,羞辱了趙皓,也等於貶低了謝瑜;其二,今日出門時,便已得知趙皓接連羞辱了二兄鄭峰兩次,欲報家仇;其三,趙皓和王珏兄妹一行同來,令他極為不爽。

只是,最終不但羞辱了自己,還被趙皓華麗麗的藉機挑逗了他心目中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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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趙皓坐著暖轎回到江寧城內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大街上已豎起了一盞盞燈籠。

尤其是那些青樓妓寨,更是燈火輝煌,大紅燈籠高高掛,門庭若市,停滿了暖轎和馬車。

趙皓讓轎伕將腳步放慢,掀開轎簾,一路欣賞著這座九百年前的江南最繁華的城池的夜景,心情特別的舒暢。

梁烈見得趙皓那副悠然的模樣,不覺微微心焦,急聲道:“公子,大官人和夫人出門前特意叮囑日落前須回府,如今天色已晚,不若抄小道趁早回府,免得大官人和夫人擔心。”

趙皓微微點了點頭,畢竟那便宜父母還真是把自己當做親兒子,這回晚了少不了要焦心半天,終究是過意不去。

於是一行人穿街走巷,一路緊趕慢趕的往城南方向奔去。

暖轎外,梁烈正與一群未能得入百花樓的家奴們在眉飛色舞的神侃,說那鄭玉如何步步緊逼,咄咄逼人,脅迫公子寫詩,邊上一群腌臢儒生們又如何起鬨和奚落,最後公子如何寫得一筆好字,如何洋洋灑灑寫了一首好詩,鄭玉等人如何一臉的懵逼,陸清等大儒們又如何的讚賞云云,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梁哥,你可說得是真的?公子若如此厲害,那公子還是公子嗎?”邊上一名家奴小聲的問道。

聲音雖小,暖轎裡的趙皓依舊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一陣暗暗心驚,我去……昨天變身賭神,今日化身詩聖……特麼的會不會把老子當妖孽,然後被人切片了……好像是有點玩得跳脫了……

梁烈明顯也怔住了,許久才低聲期期艾艾的說道:“依我看啊,公子這是大難不死……後福來了……公子是貴人,說不得是有神靈相助,否則公子如何像換了個人似的。”

就在他期期艾艾的聲音中,趙皓心中一動,已有了應對之策。

這年頭,只要自己不是長出個狐狸尾巴,生出一張鬼臉,變身月夜狼人啥的,被切片的可能性不大,世人對於未知事物信仰鬼神的還是多一點……更何況,放在謝芸和趙士盉夫婦那裡,有人敢說他們當做命根子一般的寶貝兒子是妖,估計謝芸先得把那挑事的人切片了。

心中釋然之後,趙皓又閉目養神起來……41點的健康值,身體虛的很,一安靜下來就想打瞌睡。

叮~當~當~

“快,追上去,後退者斬!”

“啊~”

一陣急劇而雜亂的腳步聲和金鐵交鳴聲突然在前方響起,同時伴隨著喊殺聲和慘叫聲,驚得趙皓驀地睜開雙眼。

“停!”趙伝一聲低吼,身旁的眾人立即齊齊停住了腳步,甚至由於停得太急,還把趙皓顛了一下。

趙皓勉強坐穩身子,掀開轎簾,便見得趙伝飛身下馬,從腰間抽出利劍,飛也似的朝前面街道口狂奔而去,如同一隻獵豹一般,轉眼間便已消失在街道口,那速度怕是不比劉翔慢。

就在趙皓望向街道口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一排排身著玄色勁裝的漢子,提著清一色的利刃,如同潮水一般從街道口蜂擁而過。

臥槽~九百年前的黑社會大火並?好像很囂張的樣子……

不一會,趙伝又飛身疾奔而回,停在趙皓的暖轎之前急聲道:“鹽幫辦事,出動了不少人,怕是非同尋常,公子安危要緊,不若繞道避之?”

鹽幫?

趙皓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PS:據清代文史家趙翼《陔餘叢考》稱“宋時閨閣女稱小娘子,而小姐乃賤者之稱”,為大家閨秀所忌,所以本書中婢女稱自家小姐為娘子,雖然有點怪,卻是當時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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