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上面跟她們聊一下嗎？”竹萱推開門，果然發現是蘇雲。
他坐在會客室的高腳椅上，肩上是一架小提琴，正一邊回憶一邊對著窗外慢慢拉著，從桌上斷斷續續的五線譜手稿來看，他的演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竹萱將紅酒放在他面前，不禁露出笑容：“小提琴是那個商小姐的吧？想不到你居然有一顆熱愛音樂的心，趁她不在還要偷偷拉兩下。”
“只是看見她把樂器放在會客室，一時手癢而已，你可不要跟她講。”蘇雲的動作頓住，放下琴弓，臉上罕見露出一絲窘迫。“竹小姐不在上面，跑來找我做什麼？”
竹萱饒有興趣地打量他：“當然是來找你這個大功臣嘍，現在是你打進艦娘中間的大好時機，去聽的話還能發現許多私密內容，不去看看嘛？”
蘇雲搖搖頭，表情迴歸淡定：“最大的功臣是你，這次的勝利，不是靠什麼奇妙計策，是靠你的硬實力。”
“好吧，我也覺得我的貢獻挺大的，又是偵查又是殲滅的，在北斗城服役都沒這麼累。那麼作為功臣，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提督大人能不能滿足呢？”
“要加薪的話，我只能在我能給出的極限範圍內給你調整。”
“我像是每個月缺幾千塊的人嗎……”竹萱有些無語。“剛才你的那首曲子能不能再演奏一遍？”
竹萱不怎麼懂音樂，剛才的曲子只聽了個片段，不過悠揚婉轉的悲傷旋律還是引起了她的興趣。
“好像沒聽過，但是很有感覺。”就是這樣的想法。
“一定要嗎？我還不太熟，這曲子也不是我做的，是別人教的。”蘇雲看了一眼竹萱，後者顯然更有興趣了，他只好拿起琴弓：“好吧，獻醜了。”
一段猶如流水般的曲調從琴絃上緩緩流淌而下，然而只不過半分鐘，蘇雲就額頭見汗，停下來翻閱樂譜。
“還真是不太熟。”竹萱並不想為難蘇雲，正想制止蘇雲，然而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什麼聲音，便把制止的話語按捺下來。
蘇雲磕磕巴巴地拉了十分鐘，最後總算勉強拉完。
“啪啪啪。”竹萱鼓掌，接著露出古怪的笑容：“曲子挺棒的，請門後面的聽眾發表一下感想吧。”
“什麼？”蘇雲臉一黑，看向門口。
艙門被開啟，商緣緣立刻走了進來，急切地問道：“蘇雲，這首曲子是誰做的？！”
晴空跟在後面，衝著蘇雲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她本來只是找一下自己的哥哥，沒想到商緣緣也跟了過來，還恰好撞見了蘇雲拉琴……
蘇雲不動聲色地把小提琴放了回去：“怎麼了？”
“快說，這首曲子是哪位大師做的，我要向她拜師！”商緣緣神色間止不住地激動：“太久了，太久了，沒想到我能找到真正的大師，很明顯，她的音樂觀念和審美應該和我一樣！天啊，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能碰到這麼偉大的作曲家……樂譜呢，樂譜在哪裡？她是外國人嗎？為什麼你這裡只有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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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緣緣像對待珍寶一樣收起桌上的樂譜，接著又追著蘇雲問個不停，晴空拉住她問道：“商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商緣緣使勁搖頭：“你們不懂，你們不懂，真正的藝術和文化已經死了，在這個世界上凋亡了！你我都是沒有靈魂的軀殼，只有音樂能拯救我們，而她一定就是能拯救我的那個人，從聽到第一個音符的時候我就知道！蘇雲，你認識她，對嗎？”
蘇雲僵直了一會兒，看見商緣緣如同夜空中閃耀星辰那樣的目光，有些困難地說道：“……是的。”
商緣緣露出狂熱的表情：“對的，就是這樣！那樣鮮明又熱烈的情感，隱藏在歡欣中的悲傷，想要奉獻一切的赤誠，渴望回應的痛苦，對未來的無限絕望，我都已經明白了！我猜她肯定是一位女性對嗎？”
晴空在一邊看著，有種懵逼的感覺。
“是的。”
“啊，多麼純潔的情感，只有直面自己靈魂的人才能譜出這樣的曲子，哪怕是你三腳貓的演奏功夫，也不能遮掩它的光彩！蘇雲，請你務必告訴我她的姓名，哪怕她遠在大洋的另一邊，我都會去找到她！”商緣緣緊緊抓著蘇雲的衣服，大有一副不說就不讓走的架勢。
蘇雲的表情冷淡下來，最後只是說道：“她已經死了。”
“死，死了？”商緣緣心旌震動，張大了嘴巴，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蘇雲走了出去，發現向小憐拿著織到一半的衣服站在走道的陰影裡。
“曲子挺好聽的。”向小憐問道：“蘇雲提督，那個編曲的人真的死了嗎？”
蘇雲搖搖頭，走上甲板，夜空下的海面微微起伏，如同孕育著幻想的蔚藍色新世界。
“如果有一天能找到我所愛的人，我一定會把這首曲子手把手教給他，讓他明白我的藝術夢想和追求，並且明白在藝術方面他和我的差距是多麼大！”恍惚間有人聲大聲說道。
蘇雲抬頭望去，只見那個女孩坐在高高的炮塔上，衝下面的人招手。
“為什麼要讓他明白差距呢？”下面的那個人問。
“因為這樣他就明白，我已經把自己的靈魂交給他了呀！……”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
蘇雲回頭一看，甲板上安安靜靜，沒有什麼女孩子，炮塔也不是那麼高。
“商緣緣，這輩子就不要再做艦娘了吧。”蘇雲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這一晚，商緣緣整晚都在無眠中渡過。
從未出現的強烈的情感共鳴，讓她一遍遍對著手稿演奏這首曲子，每演奏一次，那個女孩子的形象都越來越深刻，不知道第幾次之後，她忽然渾身顫抖，拿來一面鏡子，對著鏡中的自己發起了呆。
“我怎麼……”商緣緣幾乎說不出話，一股莫名的情感支配了她的身心，這一刻，她好像穿過若干年時光，穿過重重炮火，看到未來的自己。
6月12日，艦隊迴歸安全航線，朝著千島海域歡快地賓士。
“叩叩叩。”作戰室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來。”
蘇雲有些意外地看到商緣緣，只見她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目光卻很精神。
“蘇雲提督，謝謝你的樂譜，我很受啟發。”商緣緣遞過兩張手稿，蘇雲有些疑惑地問：“想通了？”
“嗯。”
“商小姐，你昨天一晚沒睡嗎？”晴空關心地說：“沒關係嗎？”
商緣緣露出笑顏：“這首曲子給我的啟示，我已經明白了。”
晴空一頭霧水：“明白了什麼？”
“只要我堅持走下去，也許有一天，我會真正體會到她的心情。”商緣緣露出心馳神往的表情：“如果有一天能找到我所愛的人，我一定會把這首曲子手把手教給他。真正的愛情，也許就是這樣，不在乎外在形式，而深入精神和靈魂。”
“哇”
“……”
蘇雲有些無語地望向窗外，天色很好。
……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