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試衣間溜出來之後，秦仁本來是打算直接遁到商場外，然後給程思雨和雲婉禾編個謊，一直在商場外等著就好了。
這樣就算裡面的兩撥人馬相遇，也不過就是擦肩而過，萍水相逢罷了。
可夢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嘻嘻，姐夫~”
“！？”
別人都是轉角遇到愛，秦仁轉角遇到了小姨子。
而最致命的是，此時就在背後，魚有容和魚靈兒正在付賬。
“噓！！！”
秦仁的手指頭放在唇邊繃的筆直，淡淡的青筋都幾乎要冒出來了，看的程思雨先是莫名臉紅了一下，接著就是歪頭疑惑：
“怎麼了啊姐夫…”
“誒？等…”
“不要啊姐夫…太…太突然了，我還沒…”
“呀~…”
砰！
————————
“？”
突然的關門聲，讓正在掃碼的魚有容同學轉身回眸：
“什麼動靜？”
“啊那個…好像是隔壁店的…”
魚靈兒支支吾吾地接過話，雖然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想來十有八九是秦仁搞出的動靜。
而且，應該跟那兩個女道友有關…
“哼…”
“哼？”
“……”
魚有容奇怪的目光轉過來，魚靈兒連忙低頭假裝檢查包裝袋。
……
怎麼出聲了啊…
看來都怪師父太心繫徒弟，太為徒弟鳴不平了，魚靈兒有被自己感動到。
不過，她接話倒也不是全是幫秦仁擦屁股。
畢竟依著目前的情況看，不管秦仁搞出什麼動靜，“窩藏”了他的魚靈兒都要分一半的“軍功章”。
所以魚靈兒也是積極地幫秦仁打馬虎眼, 催促著徒弟趕緊離開，免得跟偷偷摸摸的秦仁和他那倆什麼同事撞上了。
同事…
女同事…
還倆…
下了班不回家, 陪她們逛商場…
“哼…”
師父好像又悶哼了一聲, 魚有容暼了她一眼, 看到她眼神有點兒發呆，接著又兀自臉紅, 然後又發呆，說不明的變化莫測。
“……”
什麼毛病，怎麼從試衣間裡一出來心情就突然起伏不定了。
難道試衣間能大變活人, 把師父的神魂變走了？
———————
魚有容不知道的是，其實此時此刻，神魂被變沒了還有另外一人。
“姐…姐夫…”
在隔壁的淶覓絲襪專門店，和魚靈兒同款, 背靠背的另一個試衣間內，屏住了呼吸的小橙子整個身子縮在角落，兩隻手兒緊張地扯住自己的OL外套, 清亮的眸兒大大地睜著，半仰起的小臉兒瀰漫著淺淺的桃花顏色，望著下巴距離自己鼻尖不過半尺的男人，感覺心臟變成小鹿鹿跳出來了。
……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一會兒不見的功夫，姐夫怎麼突…突然就開竅了？
緊張驚喜興奮…
各種激烈的情愫，在短短半分鐘內開始交織在小橙子一片亂麻的心兒裡。
再看看目前兩個人的姿勢…
壁咚？是壁咚嗎~？
襯衫上的肥皂味夾雜著暖暖的男性荷爾蒙的渾熱氣息, 被這樣的他堵在小角落裡, 程思雨都整個人都繃直了，胳膊和雙腿都貼著身子攏的緊緊的, 宛如蘆葦蕩裡一隻縮成一團的小天鵝。
當然, 如果她真是小天鵝，背上真有有一對小翅膀，說不定反而會不停地撲騰, 弄的羽毛滿天飛。
“……”
“……”
咦？可是姐夫怎麼不說話呀？
程思雨本來是來找始終的秦仁的, 誰知道剛找到, 姐夫就忽然把自己懟到了這個小黑屋裡…
啊不，不是小黑屋, 是…試衣間。
不過有區別嗎？
程思雨想起了很久以前一個叫優衣庫的網路門事件，所以認為好像是沒區別的。
……
就在小橙子胡思亂想的時候, 秦仁也開口了：
“抱歉啊, 嚇到你了吧？”
“啊？啊…還好啦…”小橙子耳朵熱乎乎的。
“嗯，主要是…剛遇到個熟人，有點兒過節，不想被認出來…”
“？？？”
短暫的錯愕過後，是很快的平靜和“呼”的長出一口氣。
也是，上頭的功夫就那麼一會兒，其實稍微想想就會發現不對勁，有些事情果然是沒那麼容易一步到位的…
不過沒關係噠~
希望越大失望才會越大。
小橙子雖然一直都在努力，可並沒有那麼笨笨地給予結果太大希望，也就不那麼容易失望，聳聳肩，抬腳提了提姐夫的小腿：
“什麼熟人？前前女友啊？”
“別胡說。”
“哦，那就是出軌物件了，比如那會兒給你打電話那個？”
“程思雨，成年人說話要負責任。”
那會兒還真是魚有容給秦仁打的電話，小姨子這波大概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秦仁稍有心虛，後退了半步，從試衣間的門縫裡往外看了看魚有容同學遠去的背影，旋即才松了口氣：
“走了走了…誒對，你們怎麼買了這麼久啊？”
“本來都買完了，還不是去找你了？”
“哦哦，雲姐呢？”
“在另外一個試衣間。”
“試衣間？絲襪還能試的？”
“是付款了之後才順便試一下的。”
程思雨攤手：
“反正你失蹤了，乾脆就趁找你的時候先試穿一下咯，而且也是平時不會穿的款式…”
平時不會穿的？
正常男人都會有的好奇心從秦仁心底冒出來：
“什麼款式啊？”
“喏，就這種布靈布靈的，我也試了下。”
布靈布靈的就是閃閃的，小姨子熟練地掀起褲腳來，露出裡面灰色柔順的嶄新的一條褲襪，灰色的質地裡混雜著閃閃的亮光絲絨，不論哪個角度都能沿著腳面和腿部曲線濛濛地衍射出一層星光般迷人的銀彩。
“淶覓的璀璨之夜系列。”
眼角閃過一絲促狹，程思雨偷看了一眼姐夫, 把褲腳又稍微拉高了些，纖細柔潤的小腿更多地露出來一點兒：
“一共五個配色, 我這雙叫【銀角大王】。”
秦仁聽的眉頭一跳, 喉嚨一動：
“淫…什麼？”
回憶被勾起，秦仁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大學寢室裡偷看過的某個系列作品，標題裡剛好就有為數不多的兩個認識的漢字。
“銀角啊，西遊記那個，諧音梗，銀色的腳嘛。”
程思雨放下褲子，隨口科普：
“不管哪個牌子，這種布靈布靈的，凡是這種配色都叫這個名字，就好像手機裡的“皓月白”啊，“商務黑”啊什麼的，不信你淘寶搜一下【銀角大王】或者【金角大王】”
“我搜那玩意兒幹嘛…”
原來是那個銀。
秦仁一邊嘟囔一邊默默反省。
阿彌陀佛，秦仁你心太髒了！
he—tui！
“雲姐就買的【金腳大王】。”
“精…哦哦，是嗎。”
he——tui！梅開二度，秦仁再次鄙視自己。
“反正都挺夜店風的，我跟雲姐都不是去夜店的，平時就不太適合穿出去，可是吧，又的確蠻好看的，也便宜，所以乾脆就買兩條囤著。”
“好吧，還挺將就。”
自我反省過後的秦仁，裝出了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不過都大同小異，公司裡天天穿，其實也沒什麼好挑的。”
“切…”
程思雨更加不以為意，朝虛偽的姐夫吐了吐小舌頭：
“那你在公司裡天天看，有什麼好看的？”
“程工，不得造謠！
小姨子每次提這事兒，秦仁老臉都有點兒掛不住：
“誰天天看了？”
“就你。”
程思雨毫不留情：
“每天都看雲姐的。”
“都說了那不是刻意的。”
眼睛長在秦仁臉上，絲襪穿在雲婉禾身上，每次相見都可以迴避的話，那才反而奇怪吧？
“然後還看我的…”
“……”
秦仁的臉一下就黑了。
講道理，這就更不是秦仁刻意的了好吧？
“那明明是你故意搞怪。”
秦仁有時候覺得，會掀起褲腳來給姐夫褲裡絲的小姨子，可能放眼全天下都僅此一份。
“那你看了沒嘛。”
“……”
秦仁沉默，然後僵硬地點頭。
“好看不嘛。”
“……”
再次沉默，再次僵硬地點頭。
“？不對！”
然後秦仁反應過來好像嚴重偏題了。
他為什麼會跟小姨子在小黑屋…哦不，在試衣間裡討論絲襪的事兒？
“行了行了別瞎扯了，程思雨你什麼時候能別再想著捉弄姐夫，像你姐一樣乖巧懂事，那我真是要去青城山上拜菩薩。”
“菩薩是佛教的，青城山是道家的。”
“那就拜張天師，或者蛇仙也行，白素貞什麼的。”
“哦。”
程思雨面無表情地“哦”一聲，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這類似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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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巧？
笨蛋姐夫，笨蛋秦仁，他懂什麼…
妹妹要是乖巧了，那不就連剩飯沒法從姐姐那兒分到了…
……
“出去了。”
靠在牆角的程思雨挺起身子，左手撇開秦仁，右手抓著門把手一甩，差點兒把秦仁的胳膊肘砸到。
“嘖！輕點兒行不行？”
“廢話真多。”
“……”
試衣間外，頭頂正對的燈光晃的秦仁一陣眼暈，他抬起手來遮了遮，透過指縫看到程思雨徑直快步走出試衣間的身影，總覺得…
這傢伙是不是突然生氣了啊？
……
“雲姐，雲姐？”
“誒誒，我在這邊兒，小秦人呢？找到了嗎？”
“嗯，秦工在那邊，雲姐我們先別理他。”
“呃？怎麼了？”
“他剛剛拉粑粑去了，身上臭烘烘的。”
“……”
——————————
就這樣，頂著莫須有的汙名，秦仁終於再次和雲婉禾兩人匯合，很快就走出商場上了地鐵。
三個人，兩個方向。
在秦仁和程思雨一起的那條線上，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比起往日沉默了許多，因為回家的路上，程思雨一句話都沒有。
沒有和姐夫說話。
沒有和不知不覺地和姐夫挨的很近很近。
也沒有迷迷糊糊地睡著，然後靠在姐夫的肩膀上。
只是低著頭，一直一直地看手機。
“……”
“……”
她不是一個特別愛玩手機的女孩子，這不是秦仁認識的小姨子，秦仁的內心久違地湧上一種沉悶的無措。
就好像小學的時候，跟漂亮的同桌一起放學回家，同桌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沉默了一路，而陪在她身邊的你，心情可能會因此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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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哦。”
這是直到下地鐵，程思雨的唯一一句話。
“嗯…”
秦仁不能確認她是不是在因為什麼東西生自己的氣，可心中就是莫名地不是滋味，望著她踩上臺階的嬌小背影，突然很想跟她多說些話，卻又臨時找不到話頭。
“那個…”
最終，秦仁還是強行地張了張嘴。
程思雨停下來，稍微轉過身，露出一點兒好看的耳朵和藏在髮梢下的眼睛。
“公交…還沒停吧？要我送你嗎？”
沉吟片刻後，秦仁說出了他感覺近年來最笨的一句話。
公交？
現在才六七點，誰家公交趕著下班時間停運？
這大概是今年沒話找話最失敗的一個例子了。
“公交啊…”
不過，階梯上的女孩兒貌似跟他一樣地笨，思考了一下，再多一些地轉過半張側臉：
“…520路嗎，還有哦。”
“哦…那就好…”
這傢伙是在給自己臺階嗎…
“喂，姐夫。”
“嗯？”
階梯上的小橙子好像聲線輕盈了幾分，秦仁抬起頭，看到的是她一如往常的小狐狸似的有些俏皮的笑：
“如果哪天，真的是沒趕上520，要記得送我哦~”
“嗯…知道了。”
秦仁有些木訥地點頭，看到程思雨好像心情有所恢復，直嘆女人真奇妙的同時，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叮咚——
“？”
程思雨前腳離開，秦仁的微信後腳響了起來。
【小橙子：圖片.jpg】
【小橙子：圖片.jpg】
……
“……”
連續好幾張照片從程思雨那發過來，全是秦仁自己一副凝眉坐牢般的苦相，秦仁這才知道小姨子原來在地鐵上用手機玩的是“偷拍”。
“該說‘不愧是你’嗎…”
嘴角牽起淡淡的弧度，秦仁最終發了個【微笑.jpg】過去，搖搖頭，繼續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