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寶林說完, 有些坐立不安。
她和晗妃娘娘不熟,彼此也沒有話說,況且在御書房附近被撞見她在放風箏, 下意識地,溫寶林有些心虛。
溫寶林抬頭, 小聲地說:“若娘娘沒有其他的話要問,嬪妾不打擾娘娘了。”
姜韻詫異:
“這風箏,你不放了?”
溫寶林訕笑, 她不是憨子, 當著皇上面放風箏,那是興致情趣,當著晗妃面放風箏,那是沒腦子, 說不些,她不是伶人戲子, 為何作賤自己?
姜韻頷首應了。
付煜來得很及時,還未到半個時辰。
遠遠瞧見聖駕,溫寶林起身的動作稍頓,心中有些猶豫, 可待餘光覷見晗妃帶笑的眸子時, 立刻打消了心思。
她心肚明,皇上是為誰而來。
邀寵可以, 但當著晗妃的面爭寵, 她還是不要不自量了。
溫寶林服身行了一禮,在付煜走近前,忙忙帶著宮人離開了。
姜韻盯著溫寶林的背影,素安輕聲說了句:
“這溫寶林倒算乖覺。”
乖覺嗎?
姜韻垂眸輕笑了聲, 沒有應話。
“剛你似乎和誰在說笑,怎麼朕一來,沒了人?”付煜走進來,掃了眼四周,隨口問道。
姜韻還未起身行禮,被付煜按住肩膀,坐到了她身邊。
“後宮人不少,適一番景,皇上可是來晚了。”
女子話中似透笑,誰也說不清她是何心思,付煜抬眸,不鹹不淡地看向她:
“景在眼前,朕何故錯過了?”
女子怔愣,遂後笑得眸眼彎彎,顧盼生姿間似西子顰笑再現。
姜韻哪信這話,不論後宮新人,說淑妃一人,容貌豔麗年少時傳遍了長安城,無人可攀其左右。
“皇上如今也慣會哄人了。”
付煜垂眸抿唇。
他並非在哄她,而是在他眼中,的確覺得,後宮色十,她獨佔九。
道不清緣。
要她站在這裡,付煜覺得她勝過旁人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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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話,付煜說不出口,他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起身:
“走吧。”
姜韻是一愣,她剛坐下沒多久:“去哪兒?”
“朱雀湖旁花開,朕讓人備了船舫。”
姜韻抽了抽嘴角,卻無奈地陪他一起去。
總歸都出來一趟,總不什麼都不做,回去。
宮中湖泊不少,這朱雀湖位於御花園後方,偶爾來往宮妃不少,路過御花園時,見女子請安聲,姜韻稍掀起珠簾,看見了雲寶林俏生生地跪伏在那裡。
姜韻眯了眯眸,放下了珠簾,朱雀湖蓮花盛開肆意,姜韻彎腰進了船舫時,似聞見一股蓮花清香。
聖上所用之物,都是極為奢侈精緻的。
單這船舫上配了許多伺候的宮人,姜韻剛坐下,忽然想起過來時在御花園看見的女子,她耷拉下眸眼,她手託腮,頗有些懨懨道:
“這般總覺得有些單調。”
張盛捧了蓮蓬送進來,付煜沒有假於人手,親自接過,一顆顆地將蓮子剔下來,放進姜韻面前的盤子中。
聞言,付煜抬眸,對張盛吩咐:
“去傳伶人。”
姜韻啊了聲,輕微地撇嘴:“宮廷宴會,伶人作舞,臣妾都快看膩了。”
到這裡,付煜哪裡還不清楚她心底經有了成算。
付煜將蓮子放下,淨了淨手,稍頷首,示意她坐過來。
姜韻稍頓,起身,走到付煜身邊,軟乎乎地倚在他懷中,貴妃榻上,女子纖細的手指點在付煜脖頸上,輕輕慢慢地,莫名地餘了些旖旎曖昧。
付煜若無其事地掃過那作亂的手指,平靜地問:
“你想作甚,直說是。”
姜韻彎眸笑,似是一時興起:“臣妾想起來,臣妾病時,雲寶林曾七為臣妾作舞祈福。”
“臣妾至今還未親眼見過祈福舞,皇上可滿足一下臣妾的奇心?”
她依依繞繞地摟住付煜脖頸,臉頰輕蹭在男人肩膀上,顧盼生姿的眸子軟乎乎地看著男人。
明明是想要作賤人,偏生讓她說得似撒嬌般。
付煜摟著她的動作稍頓,垂眸盯了她一會兒,女子頓時似霜打般變得懨懨的,付煜抬頭看向張盛:“你晗主子的。”
下一刻,女子喜笑顏開,輕細聲在耳邊:“皇上真。”
付煜眯了眯眸子,當真有人變臉變得如此快。
適覺得他許是不會答應,態度直接冷淡下去,如今合了她的心意,立刻變成軟乎乎的嬌兒。
付煜心中堵了口。
上不來下不去。
偏生女子還抵在他肩膀上,不解地問他:“皇上不高興嗎?”
付煜淡淡道:
“無事。”
姜韻頓了下,抿唇說:“皇上若不喜歡,派人將張公公追回來是,何必同臣妾在這兒甩臉色?”
付煜眯眸看向女子。
不敢置信。
她倒是委屈起來了?
說完話,女子鬆開摟著他的手,揹著他,坐了起來。
船舫中尚有宮人伺候,她這般鬧性子,付煜臉上有些掛不住。
半晌,付煜將剛剔的蓮子朝她面前推了推,堪聲道:
“你如今脾怎這般倔?”
付煜終究是服了軟。
為了一后妃,讓她不高興,倒底有些不值當。
另一側,雲寶林遇見聖駕後,剛要回宮,走到一半,見身後有人喚她:
“雲寶林且慢!”
雲寶林一回頭,見是皇上身邊的張公公,心中頓時一喜。
她忙忙停下,故作矜持地等張盛走近,一臉不解道:
“公公喚我作甚?可是皇上有吩咐?”
張盛訕笑了下,也沒忍心打破雲寶林的遐想,低聲說:
“皇上記得雲寶林善舞,命奴來宣雲寶林過去一趟。”
雲寶林臉上的笑幾乎掩不住,她輕咳了聲:“那容我回去準備一番。”
張盛忙攔住她。
倒也不必準備。
依著晗妃娘娘的心思,估計也不是真的為了賞舞而來,恐怕還惦記著那截寵一事呢。
“雲寶林還是快些吧,皇上等著呢,耽誤不得。”
雲寶林跟著張盛踏進船舫的時候,剛見皇上在低聲說著什麼,雲寶林不清,但似乎在哄著何人。
雲寶林大著膽子,抬頭偷看了眼,看見晗妃娘娘被皇上擁在懷中,咬唇似有些惱色,皇上低聲溫柔地哄著她。
不是這副場景衝擊太大,還是雲寶林終於意識到想賞舞的人真是誰,剎那間,她臉上褪盡了血色。
雲寶林渾身僵硬,有些難以置信。
晗妃想賞舞,這後宮有的是伶人,何故偏生讓她來?
莫不是將她當成賣藝下賤的伶人不成!
雲寶林堪聲行禮。
許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同付煜鬧,姜韻堪堪抿唇,終於緩了神色,同付煜輕哼了聲,懶懶地倚回他懷中,付煜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也沒心思去顧及雲寶林的感受,隨意道:
“將你那祈福之舞,再跳一遍。”
姜韻從他懷中探出頭,饒有興趣地盯著雲寶林看。
這下子,即使沒說,雲寶林也猜得到,這祈福舞是跳給誰看。
雲寶林咬住舌尖,口腔中似有些血腥味。
她勉強扯了扯唇角,適被張盛叫住的喜悅蕩然無存,她低下頭,掩住眼中惱恨的神色,堪聲說:
“嬪妾身子不適,今恐沒法跳這祈福舞。”
話音甫落,姜韻眉眼間的情緒寡淡下去,不緊不慢地說:
“雲寶林身子不適,卻還在御花園閒逛。”
“究竟是不跳,還是不想跳?”
雲寶林僵硬著身子,沒法回答。
姜韻扯了扯手中的帕子,懨懨地:“也罷,本宮不似皇上,也當不得觀賞雲寶林這舞,不想跳便算了。”
她捻了個蓮子,還未吃下,有些乏味地放了回去。
付煜不得她這自貶的話,看都未看雲寶林,直接道:
“一支舞,礙不得事。”
雲寶林錯愕地抬頭,含淚失神:“皇上!”
付煜對著張盛吩咐:
“去傳太醫。”
雲寶林身子得發抖,她以身子不適為藉口想逃脫此事,皇上傳了太醫,直接斷了她的退路。
雲寶林不懂,為何皇上對她這麼狠心?
讓她頂著烈,足足跳了七的祈福舞,也罷了。
起碼落得個為晗妃和豫州百姓祈福的名聲。
如今呢?
似個伶人般,被傳來給晗妃跳舞取樂,皇上這是硬生生地將她的臉面扔在地上,讓晗妃踩啊!
雲寶林還想說什麼,姜韻輕扯了下付煜的衣袖,似覺得事態發展超出她的意外,低聲勸阻:
“雲寶林不願算了,皇上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
付煜眸子頓涼。
不過讓她跳支舞罷了,竟彷彿是在逼她去死。
雲寶林心中恨極,道今這祈福舞,她是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她低頭,咬牙堪聲:
“嬪妾跳!”
姜韻抬眸,似有些意外,輕聲道了句:“是本宮考慮不周,雲寶林不必勉強自己。”
“為皇上和娘娘作舞,是嬪妾的福。”
雲寶林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總歸是要跳的,何不將話說得些。
宮女取來舞衣,隔著一層屏風,雲寶林將舞衣換上,身邊的宮人心疼地看著她,雲寶林抹了把眼淚,狀似如常地走出去。
雲寶林腰身極,一支祈福舞本該神聖無比,可她跳來,無故餘了些許嫵媚。
姜韻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付煜,見付煜低頭將蓮子剝開,自然而然地遞到她嘴邊。
姜韻頓了下,若無其事地吃下這顆蓮子。
一舞結束,雲寶林啞聲要告退。
姜韻心中藏著事,也沒有攔她。
出了船舫,雲寶林敢肆意地哭出來,她狠狠抹了把眼淚,咬聲道:
“她有本事,一直這麼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