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時眼睛紅腫著。

昨晚,一夜都沒睡好。

每當閉起眼睛時,陸厲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便會浮現出來。

我無數次的幻想著是假的,我甚至在回憶裡尋找所看過的那些電視劇,電視劇中經常會出現那種反轉——這個人死了——可是後來又出現了。

我想象著陸厲用了特別的方法,特別的計謀躲過了生死,又將自己的衣服和東西換到了對方身上。

我也幻想過隨行的人,幫助他逃生,又製造了假現場。

很多很多……

但凡能想到的,我都想了。

可是,都是幻想……

每幻想一次,現實就給我打擊一次!每打擊一次,眼淚就洶湧一次。

我很愛他的,真的很愛……

無法言說,又無法形容的愛。

我堅持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為什麼給了我如此一個結局?

&

吃早飯時,付香芹見我眼睛紅腫,不動筷子。想說什麼的時候,又閉上了嘴巴,沒有言語。

她知道我跟陸厲的感情,她甚至知道我喜歡他。

而旁邊的張亮雖然任性,但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會找事兒了。他很討厭陸厲,小時候還跟他打過架,可他的內心是善良的,他並不希望陸厲死。

張警官大口的吃著麵條,對我裝作視而不見。他畢竟是經歷過很多大案要案,見過無數死屍,更經歷過無數悲歡離合的人。

面對我的痛苦,他能瞭解,卻也知道——無能為力。

“快吃飯吧……時間會慢慢讓你忘了那些事情的。”張警官吃著飯,口氣冷淡的開口說。

見他開口,付香芹也忍不住的說:“菲菲啊……你爸說的對,這個世界上很多事兒都是無常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我在醫院也見了很多。很多孩子都沒經歷過什麼事兒的,一場大病就沒了。那些父母哭的死去活來的,但是,再難過都沒用的,人,還是要往前看啊……”

“就是!”張亮也憋不住的勸慰說:“姐……你別這樣了,快吃飯吧!再過兩週就是期末考試了,咱們還得好好準備一下考試呢!”

“對!現在別的都不要想,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最重要!”付香芹說。

我見他們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拿起筷子,夾著麵條說:“我知道了,都別說了好嗎……”

“……”付香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那個……或許陸厲沒死也說不準吧?”張亮忽然說。

我剛吃到嘴邊的麵條,忽然就停住了,不自覺的就抬起頭看向了張警官。

張警官冷瞪著張亮說:“你以為警方宣佈一個人死亡是兒戲啊!?吃你的飯!”

“屍體會運回來嗎?”我低聲問張警官。

他轉過頭,眼神從冷變柔,頗為溫和的說:“這個…不可能了。一是距離太遠,二是陸厲的身份太敏感。我沒有理由去要,而你更不能去要。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你意思是能帶回來,對嗎?”

“不能……”張警官知道我的想法後,很果斷的拒絕說。

“想想辦法吧……讓他回來,他媽的墓地就在南郊,把他倆葬一塊兒好嗎?”

“他的屍體已經解刨,一部分在南雲省的跨國交界處,另一部分在省隊法醫解刨處,還有一部分在我們隊上。你讓我怎麼給你弄?”

“……”我聽後,心裡頓時說不上的滋味。

張亮聽後,飯也吃不下去了,甚至還有點兒想吐的衝動。

張警官又吃了一口面說:“解剖室歸局裡管,我跟那邊的人也說不上話。你,還是不要想這件事了……現在好不容別人不再問你和陸厲的事情,就別在節外生枝的找事兒了。”話畢,放下碗筷站起來說:“我吃飽了,先去上班了。”

“我也吃飽了!”張亮放下筷子,就走了。

我慢慢的放下筷子,想起身時,卻感覺是那麼的虛弱。

“菲啊……”付香芹雙手扶在桌沿,慢慢探身,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你打小就是個重感情的孩子,馮豔都是你去安葬的她,但是,陸厲的事兒不一樣,你爸說的在理。畢竟,陸厲是個犯罪分子啊。”

“我知道了……我,我會好起來的,你放心。”我說著,便扶著桌子,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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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雪正在化,不能騎腳踏車。

下雪不冷化雪冷……

冷冷的寒風,讓我清醒了很多,跟張亮一步步的走在上學的路上。

張亮沒有多說話,就算他說話我也未必會理他。

臨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定住了腳步。

“怎麼了?”張亮回過頭皺眉問。

“我最近的情緒很低落,如果田森問起來的時候,你知道怎麼說嗎?”我看著他問。

付香芹說的沒錯,人是要往前看的。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的這種傷痛,在段時間內根本無法癒合。甚至,這一生都會疼下去。

我這個樣子出現在田森面前,他一定會驚訝的。但是,我總不能告訴他,我痛失愛人吧?

張亮聽到我的問題後,眨了眨眼說:“實話實說唄,我就說你有個哥哥死了。一個很要好很要好的哥哥!”

“嗯……那麼說就行,其他的就不要亂說了。”我說著,便邁開腳步走進了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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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候,我趴在桌子上,同桌發現老師在盯我的時候,便將我戳起來。

我看著黑板,聽著老師的話,卻總是左耳進右耳出。精神恍惚。

那種心如死灰的滋味,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體會過。但是,當經歷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發現它不是痛,而是像深淵一般的拉扯著自己。

那一刻,才明白世界上那些因失去伴侶而自殺的人,是怎樣的滋味。

有時候,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確實會有種想踏進深淵的想法……

很想很想的那種,總是感覺他在裡面,在裡面召喚自己。

但是,田森出現在了深淵的入口,他擋住了那股深陷的力量。

……

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發現了我的異常。

問我怎麼了,我沒有說話,只是平淡的吃飯。

當天傍晚,他便從張亮那裡知道了“我哥死了”的事情。

他知道了之後,便安穩的陪在我身邊。

他很懂事,他知道一個人在傷心的時候,最適合的就是靜靜的坐。

在操場的板凳上,他將外套鋪在我身下,陪我看夕陽。

在晚自習結束之後,給我講笑話,監督我複習試卷,努力的製造歡樂的氣氛。

可是,我眼底那絲飄忽不定的憂傷,卻總是若隱若現的讓他著急。

……

半個多月後的一天。

臨期末考試的前一天,他憋不住的在回家路上問了出來:“你那個哥哥,是怎麼樣的哥哥?為什麼我越來越感覺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像是兄妹之情?”

田森基本上不會如此直白的問問題,但是,當他這麼直白的時候,必然是憋不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後,腦海中想到了鄭徐寅的交代,一邊推著腳踏車,一邊說:“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母親的事情。你母親去世的時候,你應該比我更消沉吧?”

他“嗯”了一聲後,聲音輕薄的說:“那是我母親,那種痛比什麼都痛,但是……你的事兒不一樣,我聽張亮說,那個哥哥並不是你親生哥哥。”

“對,不是我親生的,但是,他比親生哥哥對我都好。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他出現在我面前幫助我!我一直想著以後要報答他,可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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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森眼中的懷疑,漸漸的落下,換上歉意的笑容說:“是嗎……是我多想了。”

“沒什麼,我跟我哥之間的感情,常人很難理解的。你知道嗎?我最早的時候,並不是在張亮家的。”

“哦,張亮說過,你是在十一歲左右去他家的。”

“嗯……之前,我被一個變態男人收養著,那時候就是我哥哥一直保護著我。我一直都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將我哥視為我生命中的保護神,這種感覺你能理解嗎?就像是,像是蝸牛背上的殼忽然被摘掉了的感覺。”

“好啦……不說這個了!我給你準備了件禮物,你要不要?”他忽然笑著問。

“什麼?”我見他停下,我也停下問。

“我們寒假的時候,出去旅遊吧!?我訂了兩張去海南的機票。從咱麼漢江機場出發,不用幾個小時就到了!知道嗎?三亞那邊很暖和。我帶你去海邊走走,你一定會忘掉那些傷心事兒的!”他眼睛放光的說。

他一直都在努力的改變我,改變我此刻這種疲憊的狀態。

但是,我卻總是冰冷而生硬的讓他一次次灰頭土臉的回去……

“我很想去,但是……”

“……不要但是,我要你去。你放心,我從小經常自己出去旅行,我會照顧的你好好的!好嗎?”他無比真摯的看著我,見我有絲猶豫時,將自己車停住後,靠過來扶著我的肩膀說:“我不允許你站在我面前時,總是這樣的冷冰冰,我愛你,我就要改變你!當初,你哥哥是你的殼,那現在我田森就是你的殼……我會給你溫暖,絕對的溫暖。”

“哦……”我聽著他的情話,心中確實感受到一種溫暖,但是,想到鄭總的那些話,再想到他腦瘤的事情,心裡卻又出現了一種複雜的糾結感。

“那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年前去,過年之前回來!”他笑著說。那月牙眼綻放出讓人溫暖的感覺。

只是,每當這種仿若要心動的時候,陸厲的身影總會冷不丁的浮上來。讓我剛要透出笑容的臉,瞬間冷寂下去。

原本以為陸厲死後,我會愛另外一個人。

但是,現實情況是,他不死我或許會聽從鄭總的吩咐,嘗試用真心去跟田森談。但是,他死了,他死之後,我覺得我彷彿都喪失了再去愛一個人的力量。

而且,我的內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在迴盪——‘陸厲沒有死……’。

……

“好啦……不要傷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用手捧住我的臉,笑著說。

“哦……”我擠出絲笑說。

“嗡嗡嗡!”手機忽然響了!

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張揚,這傢伙出國多長時間了,一直都沒聯絡,今天竟讓給我打電話了!?

田森看我瞪大眼睛的時候,一臉不解的問:“怎麼了?誰呀?”

“張…張揚!”我略有結巴的說著,立刻接起電話:“喂?張揚?”

“嘿嘿!是不是很驚訝啊!?”張揚笑著說。

“你,你回來了?”我問。

“聰明!我現在漢江機場等行李呢,你趕緊過來接機!我有個重大訊息要告訴你!”張揚笑著說。

“什麼重大訊息啊?”我問。

“你來了我告訴你啊!”

“別賣關子!趕緊說,你不說我可不去接你!”

“你呀!還是這個脾氣,怎麼就威脅不了你呢?”

“快說……”

“好好好……前些日子啊,我跟許老師通了個電話。然後,我死皮賴臉的給你要了一個十分寶貴的名額!不用前期競爭,直接進入他們的超強導師訓練營備戰明年的——全國模特大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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