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國有大國的好處,但小國也有小國的好處。

相比起大國而言,這小國可以在髮夾彎上不斷飄逸,整個國家轉向那是非常快的,而大國想要轉向,那可是非常難得,因為會有一個巨大得慣性拉住它的,不管是上,還是下,還是左右,都是非常難的。

如漢、唐、明、清,這些大朝代,他們在下墜的時候,可都不是一年到底的,墜都要墜個上百年之久,小國可能一天就完了。

比如說在衛國,這刑獄司是說拍就拍,因為也拍不了多少個,但如果要在楚國話,那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可能你人都老死了,刑獄司還沒有拍下去。

衛國才多大,這國家財政自然也大不到哪裡去。

衛侯就直接應允了紲錯的上書,將鹽鐵稅務改革全部交予他與殷順且。

也不得不說,朝中絕大多數大夫也都是支援的,這鹽鐵到底都是戰略物資,許多貴族還是認為該掌控到自己手裡,同時又可以施仁政於民,這不是一舉兩得麼。

但是,紲錯與殷順且他們只是執行者,這大致框架還是內朝定的,鹽鐵改革的方向還是要惠及於民,要彰顯仁政治國。

散朝之後,殷順且來到姬定身邊,小聲問道:“周侍中為何不爭取一下?”

雖然他如今也是執行者之一,但他卻希望由姬定來負責,因為他太緊張此次變革,故此也害怕失敗,但是沒有想到,姬定完全躺平,什麼話都沒有說。

姬定笑道:“殷大夫,我可是再三申明過,這君上請我來,主要是為了出謀劃策,但具體執行,我自己也不想參與,因為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交給您與紲大夫也是很正常的。”

殷順且皺眉道:“難道周侍中就不怕我們未能做到周侍中期許的那樣。”

姬定呵呵道:“我相信殷大夫比我更希望衛國能夠變得強大起來。”

殷順且點了點頭,但眼中卻透著些許憂慮。

那邊紲錯卻是信心滿滿,因為具體政策都已經制定好了,他們就只是執行,他們也沒有想過從中撈多少好處,他只不過是要維護自身權益,不被賙濟拿走,而且,這還能刷刷名望,畢竟這一系列政策對鄉民確實不錯。

他們是非常激動。

馬上就對外宣佈,農稅從十稅一,調整為三十稅一,同時還有一系列獎勵農耕的政策,主要就是獎勵農具,當你開墾出多少土地,便能獲得一整套農具獎勵。

這可是大規模的降稅。

立刻獲得廣為稱讚。

而儒生們也趕緊大肆宣揚,什麼是儒學,這就是儒學,這就是我們儒學的仁政。

鄉民們之前哪懂什麼學問,如今他們獲得極大的好處,對儒學自然就充滿好感,儒學就等於減稅,這誰人不愛。

儒學開始深入人心。

之前儒學還只是在士階級盛行。

至於鹽鐵方面,紲錯他們暫時並未頒佈,因為還得先收回來,才能去跟鄉民們交換。

但早已經傳得是沸沸揚揚。

減稅,開墾,使得人民手中擁有更多的糧食,便可用糧食來換鹽,人民生活更好,同時國家的糧食儲備,並不會減少。

如果光減稅,糧食儲備減少,這國家也支撐不住。

但是紲錯他們心裡也都清楚,他們現在順著儒生的毛在做事,當然是一帆風順,如果是逆著呢?

不能逆嗎?

如果不能逆,那就要問,這到底是誰在做主,他們可不想當這工具人啊!

他們還是要未雨綢繆,不能一直這麼繼續這麼下去。

今日公主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擎薄的次子,擎雋。

“擎雋見過公主。”

“擎兄免禮。”

姬舒回得一禮,又伸手道:“擎兄請坐。”待擎雋坐下之後,姬舒又問道:“不知擎兄今日上門,所為何事?”

擎雋開門見山道:“我今日前來,是想跟公主談一門買賣。”

“什麼買賣?”

“關於牙刷的買賣。”

“牙刷?”

“是的。公主應該知道,我家在西北邊有著一個牧場,是可以為公主的牙刷提供馬毛,故此我想跟公主一塊生產牙刷。”

姬舒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嘴上卻道:“牙刷不過是小買賣,哪裡用得著我們兩家生產。”

擎雋立刻道:“公主先別忙拒絕,公主應該知曉,朝廷要獎勵鄉民農具,如果公主願意與我合作,這一筆買賣我們可以繼續合作,甚至還包括製鹽和武器製造。”

姬舒哦了一聲:“當真?”

擎雋立刻道:“我怎敢欺瞞公主。”

姬舒問道:“冒昧問一句,如此多好處,為何擎兄會偏偏選擇與我合作。”

擎雋訕訕一笑,道:“也不瞞公主,這主要是因為濮陽大多數巧手工匠,都在公主手下做事。”

什麼巧手工匠,他指的就是墨者。

姬舒笑道:“有如此多好處,我當然不會拒絕,多謝擎兄的照顧。”

擎雋拱手回得一禮,道:“願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又坐得一會兒,擎雋就告辭了。

並沒有說就買賣的細節交談。

因為雙方心裡都有數,這買賣只是其次,他們可都不在乎這點錢,關鍵還是墨者,擎雋擺明就是要給墨者輸血,用財力來支援墨者,為以後做打算,如今儒學風頭正勁,也只能先哄著,但是等到機會到來時,你得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反抗這一切。

然而,當擎雋離開之後,姬舒卻是激動地在廳中來回踱步。

以往都是她去求人,結果屢屢被人婉言相拒,而如今的話,卻是對方主動來求她,給予她支援。

這可真是不要太爽。

求人與被求。

這明顯是周先生的套路,周先生可是從不求人的,就算他要求人,也得變著法來讓你來求他。

念及至此,姬舒又停下踱步,喃喃自語道:“下一步又該怎麼走?”

雖然她得到了紲錯、擎薄他們這些大貴族的支援,但大局上,還是儒生佔有絕對優勢,而且衛侯是防著他們的,他們的實力不能過於強大,一旦超出衛侯的心裡底線,衛侯還是會壓制住他們的。

她也知道紲錯、擎薄跟衛侯一樣,都只是想利用墨者來對抗儒生,那麼只有牽制住就行,不可能說讓墨者凌駕於儒生之聲,畢竟衛侯是推崇仁政治國。

這前路越發清晰,姬舒越覺自己是處於迷霧之中,而唯一洞曉一切的就只有那個男人,此時她不禁心想,如果我與他聯姻......。

之前她覺得好笑,那只是因為周先生只是嘴上說說,憑什麼呀,可如今夢想漸漸照入現實,這就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

......

然而,姬舒並不知道,姬定現在比她還要愁......。

周府。

姬定看著紲錯、田修等人,不敢置信道:“紲大夫,你們不會是來真的吧?”

“真的。真的。”紲錯也頻頻點頭道:“正巧我那劣性難改的孫子剛剛從刑獄司出來,老夫想幫他尋得一位嚴師,好好管教一番,希望周侍中能夠收我那孫兒為徒。”

姬定欲哭無淚道:“其實不是我真的會教書,只不過.....!”

一旁的田修道:“射鵰英雄傳。”

姬定點點頭道:“就是如此。”

“高!實在是高!”

田修是一臉欽佩地向姬定道:“周侍中以故事育人,可真是高明至極。”

姬定黑著臉道:“上回授課時,諸位也在,我讓他們尋歡作樂,打架惹事,這也是高招嗎?”

田修立刻道:“這當然是高招。”

姬定問道:“高在哪裡?”

正當這時,小鶯出現在門前,道:“先生,姜季武他們來了。”

姬定不爽道:“明天才交課業,他們今天來作甚,告訴他們,我沒空。”

小鶯道:“他們說不是來交課業的,而是有其它事。”

姬定愣了下,心想,莫不是惹了禍,來向我求救的,可真是極好!念及至此,他立刻道:“讓他們進來吧。”

“老師!老師!”

姜季武一如既往地冒冒失衝進廳堂來,這回他甚至都顧不得向紲錯等人行禮,便向姬定道:“老師,你瞧這是什麼?”

說話時,他抖動著一塊紅布。

這不像似闖了禍啊!姬定打量了下他,才問道:“這是什麼?”

姜季武道:“刑獄司的獎狀。”

“獎...獎狀?”

“是呀!”

“你胡說甚麼?”姬定哼道:“這刑獄司哪有什麼獎狀。”

姜季武道:“是學生特地要的,就是擔心老師您不信。”

姬定愣了愣,道:“你憑什麼向刑獄司要獎狀?”

姜季武道:“那是因為學生昨日幫錦衣衛捉得兩個小賊。”

“什麼?”

姬定不由得大怒,道:“是誰教你這麼幹的?”

姜季武道:“老師啊!”

姬定錯愕道:“我何時教你這麼做了。”

姜季武道:“老師不是讓學生找一些人練練手麼。”

“對呀!我是讓你們去打架...咳咳...去找人練習武藝”

“學生明白,老師是想教學生習武是為了向郭、楊二位大俠一樣,鋤強扶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故此學生與曹小丘他們最近一直都在鋤強扶弱。”姜季武口沫橫飛地說道。

姬定聽完之後,兀自不信,拿過那獎狀一看,頓時是面如死灰。

田修微笑地點點頭,顯然他是事先知道的,只覺這招數太高明了,故此又來這裡拜師。

而一旁的紲錯卻是滿臉的羨慕,曾幾何時,姜季武跟紲美是一個德行,可如今姜季武已經變得是文武雙全,而紲美卻是剛從牢獄裡面出來。

差別好大啊!

這老師,我是拜定了。

姜季武嘿嘿道:“老師,你看學生立下如此大功,老師明日可否多賞學生幾張課業。”

姬定勾了勾手指。

姜季武心領神會,立刻附耳過來。

姬定在他耳邊,溫柔地說道:“滾!立刻!”

姜季武是滾了,可是經他這麼一弄,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我說這只是一個誤會,諸位大夫會相信嗎?”

從不求人的姬定,此時此刻不免也眼巴巴地看著紲錯、田修、滕魯等人。

田修撫須一笑,哈哈道:“妙哉!妙哉!書以文育人,書中之人又以武育人,一本書是文武俱全,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紲錯更是直截了當道:“周侍中,你儘管說,究竟要怎樣,你才願意收我孫子為徒。”

田修也道:“美女!還是金錢!周侍中你儘管開口。”

“......。”

姬定是一陣無語,這真是心累,這些老頭臉皮又厚,對他死纏爛打,拒絕根本不起作用,若是天天上門,這誰又受得了,過得好一會兒,他才道:“這樣吧!等我調教好姜季武再說吧,畢竟我此舉是為還蔡夫人的人情,這人情未還清,我也不好再收其他學生。”

紲錯問道:“那得等多久。”

“不久!不久!”

姬定搖搖頭,道:“最多不超三月。”

幾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三個月還是等得起。

紲錯點頭道:“那行,三個月之後,我親自帶著孫兒來拜師。”

言下之意,你別想躲。

姬定笑著點點頭,心裡卻在想,三個月之後,我要是還不離開這裡,我特麼就回家去了,這上單失敗,我就去改玩打野。

好不容易打發掉這些貴族大夫,姬定是倍感疲憊,他完全就沒有興趣當老師,這可真的是陰差陽錯。

“先生,蔡夫人求見。”

“她又來湊什麼...對了,明日好像就得交課業,她肯定是來幫忙代筆的,這真是個扶弟狂魔啊。”姬定嘀咕了一句,道:“請蔡夫人進來吧。”

“是。”

過得一會兒,蔡夫人來到廳堂。

“蔡夫人來了,快快請坐。”姬定還是保持著微笑。

蔡夫人卻是一臉內疚,道:“真是抱歉,給先生添了這麼多麻煩。”

那雙水汪汪的杏目,真是自帶我見猶憐的屬性,著實讓人難以責怪她。

由此可見,這顏值絕對是一種優勢。

姬定也不再否認,苦笑道:“夫人全都知道了。”

“嗯。”

蔡夫人點點頭。

她上回沒有出現,就是因為紲錯他們在這裡,她還特地派人特地去打聽一下,才知道如今許多貴族想讓自己的兒子拜姬定為師。

姬定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也怪不得夫人,要怪就怪我父母,誰讓他們將我生得這般出色。”

蔡夫人還真不擅於接這種話,她語氣真摯道:“這些天多謝先生為季武費心,為先生帶來這麼多麻煩,著實對不起先生,我看還是到此為止,以免給先生帶來更多的麻煩。”

姬定搖頭笑道:“要是到此為止的話,恐怕我一出門,就會被令弟他們給打死的。”

蔡夫人立刻明白過來,兩頰微紅,望著姬定,也不知怎說是好。

姬定又道:“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先教完這一本書吧。”

蔡夫人也就不再勉強,點點頭道:“那就有勞先生了。”

“夫人請坐。”

待蔡夫人坐下之後,小鶯立刻將筆墨放於桌上。

姬定張了張嘴,突然問道:“上回是說道哪裡?”

蔡夫人立刻道:“是說到郭靖遇到一個小乞丐。”

“對對對,黃蓉出場了。”姬定連連點頭。

他也不可能全文默寫,很多篇幅,他都是能省則省,什麼政治、戰爭,他都是一筆帶過,主要講得還是江湖,反正如今就這一本長篇小說,哪能不火啊!

蔡夫人立刻問道:“這個小乞丐叫做黃蓉嗎?”

“是。”

“這黃蓉應該是一個女子吧。”

“嗯。”

“那...那華箏怎麼辦?”

“華箏...夫人以為該當如何安排才妥當?”

“到底還是從一而終的好啊。”蔡夫人輕聲道。

你懂什麼,自然是我蓉兒最好。姬定絕對是黃蓉的鐵粉,但他也並未說什麼,只是笑著點點頭。

蔡夫人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姬定笑道:“意思就是我不會事先透露劇情。”

蔡夫人不免臉上一紅。

姬定道:“我們開始吧。”

“是。”

蔡夫人點點頭。

進度到黃蓉,這劇情開始全面展開,也變得精彩紛呈。

“到這裡吧。”

“啊?”

蔡夫人抬起頭來,朱唇微張,直盯盯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差不多了。”

“哦。”

蔡夫人回過神來,一看,她已經寫了十頁黃紙,問道:“先生是打算留著一半下回用麼?”

姬定搖頭笑道:“聽說令弟得到刑獄司的獎狀,今日就多寫一點,就當是獎勵他的,我也可以早點完成任務。”

蔡夫人頓時是喜上眉梢,可沒有什麼比誇讚姜季武要更令她開心的,忙道:“這一切都要多謝先生的細心教導。”

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姬定都看在眼裡,暗道,將來誰若要泡她,只要搞定她弟弟便可。道:“要謝也應該謝夫人,姜季武有你這位姐姐,才是他最大的福氣。”

“是...是嗎?”

蔡夫人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問道:“先生認為我是一個好姐姐嗎?”

姬定卻是反問道:“夫人又認為我是一個好老師嗎?”

“先生當然是......。”話說到一半,蔡夫人突然抿唇一笑,似明白了什麼。

姬定笑道:“我覺得如果夫人你一直留在姜季武身邊,他可能遠不如現在。”

談到這事,蔡夫人非常感興趣,問道:“先生為何這般說?”

姬定道:“如今的姜季武,只不過是調皮了一些,這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得,男孩子打打架,不愛讀書,愛女人,這都很正常,但如果夫人一直留在他身邊,一直都這般寵愛他,可能會讓他變一個軟弱無能的廢物,若是那樣的話,縱使我再怎麼教,也是不可能成才的。”

蔡夫人稍稍點頭。

姬定又繼續道:“其實郭母與楊母已經說明問題,她們都疼愛自己的孩子,但結果顯然不同,你當初的離開,反而令姜季武成長的更快,打仗打輸了,他也不會哭,也不會求助長輩,也是自己扛下來,一個男人最重要就是要有擔當,在這一點上,我還是挺欣賞姜季武的,至少他自己來找我決鬥,從未想過叫人來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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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夫人眼中聚起一層霧氣,由衷道:“多謝先生能夠與我說這一番話。”

姬定笑道:“這就是好人有好報。”

蔡夫人噗嗤一笑,又打量了一下姬定,好奇道:“不過先生這般年紀,為何懂得這麼多?”

姬定嘆道:“因為我父母去世的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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