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虛此行?

不,對於衛侯而言,這都已經不能說是不虛此行,而是遠超其預計,他此行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和他最想要的人才。

可真是雙喜臨門啊!

出得茅舍,他是一臉春風得意,開心之情是溢於言表,而對於出門相送的姬定,那更是再三拱手,可真是禮賢下士,一派明君風範啊!

“先生!”

待衛侯離去之後,法克是癟著嘴,帶著一絲埋怨地來到姬定身旁。

姬定打量他一下,哼道:“你不是毫髮無損嗎?”

法克頓時就炸了,激動道:“先生,幸好方才君上來了,可若是君上沒有來,我可能會被那姜季武給活活打死。”

姬定笑道:“難道你以為衛侯只是湊巧趕到的嗎?”

“難道不是嗎?”法克反問道。

“你跟我這麼久,怎麼還是這般單純。”姬定鄙視了他一眼,又道:“姜季武若想報仇,他早就應該來了,為何偏偏等到今日?”

法克道:“因為之前有殷順且在那壓著,他不敢前來。”

姬定笑問道:“今日他為何又敢?”

“是呀!這一點我也未想明白。”法克充滿疑惑地搖搖頭。

姬定呵呵笑道:“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一個比殷順且更厲害的人物支援他來鬧事。”

“衛侯!”法克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可真是細思極恐,道:“如此說來,衛侯是想借姜季武逼先生出山。”

姬定笑呵呵道:“正好我也有此意,故此我方才只是配合他演上一齣戲罷了。”說著,他拍了拍法克的肩膀,“你這麼能幹,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

這話說得,法克心中的埋怨,頓時煙消雲散,轉怨為喜道:“不過這衛侯為了得到先生,可也是煞費苦心,且對先生如此禮遇,雖然手段不怎麼光彩,但也算得上一個明君。”

姬定偏頭看向他。

法克忐忑道:“難道...難道我又說錯了麼?”

姬定搖搖頭道:“雖說昏君不至於,但是明君也決計是談不上的,從他的種種言行來看,此人只是擅於操弄權術,玩弄民心,在乎的也僅僅是他手中那一丁點權力,而非是志在天下。”

說到這裡,他嘴角微微揚起,笑道:“不過這也符合我心中的最佳人選。”

法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姬定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又道:“對了!我們的黃紙好像已經賣到衛國來了。”

法克立刻道:“早就來了。”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我們有多少商人駐紮於此?”

法克想了想,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估計不多,畢竟濮陽才多大。”

姬定道:“你去安排一些商人過來,常駐於此,我可能要用到他們。”

“知道了。”法克點點頭道。

囑咐完之後,姬定便轉身回到自己的臥房,望著掛在牆上的地圖,他是若有所思道:“如今這魚兒已經上鉤,就缺一張網,將這魚給網入桶內。”

......

隨著衛侯親自前來拜訪,這周先生的名望無疑又上得一個臺階,大名響徹濮陽。

大多數人都認為周先生入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姜季武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去鬧事。

毋庸置疑,世上最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發生的,還就是那鄭公主姬舒。

此時,姬舒可真是百感交集。

當初她可是拒絕接受姬定的建議,她覺得那個建議是十分離譜。這聯姻之策,並不奇怪,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但若是跟嬴駟聯姻,不管成於不成,那至少讓人看到希望,嬴駟確實有那個實力,跟你一個村野先生聯姻,這不是搞笑嗎。

但隨著越來越多人去招募姬定,以及姬定還幫助衛侯無償贖回那胥靡,姬定的那番話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猶如在她芳心上縱了一把火。

難受啊!

她寧願周先生是個大騙子。

可目前看來,顯然不是,那到底姬定能不能幫他復國呢?

看著滿桌的飯菜,姬舒真是毫無胃口,心中是患得患失。

忽聞門外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哈哈...看來為師來的正是時候啊!”

姬舒猛地一怔,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蒼髮老者入得廳內,此人身著打滿補丁的布衣,長滿老繭的手杵著一根木杖,滿臉的滄桑,若非氣質帶著幾分仙骨,那活脫脫就是一個老乞丐啊。

可多了著幾分仙骨,看著就更像似一個世外高人。

“老師!”

姬舒驚喜地喊道。

這老者名叫端木復,字子讓,宋國人,也是姬舒的老師。

能夠成為姬舒的老師,那自然非尋常人,別看他一身寒酸,但他卻是宋國墨者行會的長老,在宋國墨者行會中,他是有著極高的聲望。

只不過墨者強調節儉,墨者大多數都是這種非常簡樸的穿扮。

“姬舒拜見老師。”

姬舒連忙上前,行以大禮。

“舒兒無須多禮。”

子讓微微抬手,又來到桌前,瞅著那一桌美味,搖頭嘆息道:“這麼好的一桌飯菜,放著不吃,可真是浪費啊。”

姬舒尷尬一笑,伸手道:“老師快快請坐!”

她知老師生性節儉,可不敢糾結這個話題。

待請老師坐下之後,姬舒又問道:“老師怎有空來濮陽?”

子讓哦了一聲:“為師近日正好來濮陽周邊辦點事,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對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或許老師能夠為我指明去路。姬舒稍一思量,道:“多謝老師的關心,其實倒也不是遇到什麼難事,只不過近日遇見一個怪人。”

子讓詫異道:“是嗎?這世上竟還有人能夠令舒兒你茶飯不思,倒是令為師挺好奇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舒便將那日拜會姬定一事,原原本本告知子讓。

“是他?”

子讓微微一怔。

姬舒忙問道:“老師也識得此人?”

子讓擺擺手道:“倒是不認識,不過為師近日也聽聞有關此人的故事。”

姬舒狐疑地瞥了眼子讓,突然恍然大悟,道:“老師,您這回來濮陽不是來看舒兒的,也是為了那周先生而來吧。”

子讓捋了捋鬍鬚,尷尬地笑得幾聲:“也不能這麼說,為師來濮陽,首要任務,自然看看舒兒你,順便再見識一下那為周先生。”

姬舒笑而不語。

當下各家學派,並不是統一的,儒家分成好幾派,墨家其實也分成好幾派,如子讓這一派,他們就比較推崇邏輯學、物理學,以及機械方面,宋國一直沒有被其他列強吞併,跟著他們這一派墨者是有著相當大的關係,他們的守城技術,那可真是舉世無雙。

那不用想也知道,子讓此番前來濮陽,就是衝著那水輪來的。

.....

而那邊衛侯回去之後,立刻召開朝會,表示要拜周先生為上大夫,他必須表現出一種非常心急的狀態,表示自己非常看重這周先生。

“拜賙濟上大夫?”

紲錯震驚地看著衛侯。

如擎薄、殷順且、富術等大臣,不免也是面面相覷。

他們事先就已經知道,那位周先生接受了衛侯的招募,這個他們其實也都無所謂,畢竟他們自己也養門客,衛侯招募個人,他們又能說什麼,但沒有人想到衛侯會直接拜周先生為上大夫。

這...這就太誇張了一點。

要知道如今朝中唯有紲錯和殷順且是上大夫,那擎薄是中大夫,而富術乃是士大夫,比下大夫還要低一個等級。

那周先生什麼都沒有幹,就直接拜上大夫,這合適嗎?

衛侯卻是激動不已,笑呵呵道:“諸位大夫有所不知,這位周先生乃是曠世奇才,是能夠輔助寡人振興我衛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紲錯立刻道:“老臣聽聞那周先生不過才十五六歲。”

衛侯擺擺手道:“年紀不足以說明什麼。”

紲錯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娃,他縱使再聰明,到底還是涉世太淺,若是管理一村,倒是沒有問題,但是說到讓他治理國家,這與兒戲又有何異?”

擎薄也道:“臣聽聞君上只是與那周先生談論不到半日,君上憑何斷定其就是天縱奇才?”

“可不止寡人一人與之交談過。”衛侯又指向殷順且道:“殷大夫也與他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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紲錯、擎薄又看向殷順且。

殷順且沉吟少許,道:“不錯,我確實與那周先生交談過兩回,其人極其聰明,乃是少見的天才。”說到這裡,他突然又看向衛侯,道:“不過臣也以為拜周先生為上大夫,確有不妥,他到底是寸功未立,又如此年輕,難以服眾,還望君上三思。”

衛侯立刻道:“諸位可還記得商鞅、吳起,他們可都是我衛人,可結果卻都為他國效命,好在我衛國人傑地靈,如今又出得如周先生這樣的少年英才,故此寡人這回是決不允許這樣的奇才再去為他國效命。”

富術道:“話雖如此,但...但臣始終覺得這有些操之過急。”

“若不如此,又如何留得住人才。”衛侯一揮手道:“寡人意已決,你們也無須多言。”

紲錯見衛侯如此霸道,也是極為惱怒,你這麼給爵位,那我們還混個什麼,他立刻道:“既然君上眼中就只有那周先生,那就還請君上恩准老臣回家頤養天年。”說罷,他俯首一禮。

擎薄直接了當道:“臣也不願讓一個口尚乳臭的小娃騎在臣的頭上,還望君上恩准臣致仕回家。”

之後又有不少大臣紛紛俯首,表示要辭職。

殷順且也是左右為難,他也認為那周先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覺得這麼做,也是非常不妥的,這麼上位是難以服眾的,關鍵周先生也沒有貴族血統,如今這情況就已經說明了這一切。

“你們...哼...!”

衛侯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不得不說,這衛侯的演技還真是爐火純青啊!

......

而這一切自然也在姬定的預料之中,他也沒有打算馬上就離開下灣村,還是每天堅持教孩子們讀書。

“你們不會是來接孩子的吧?”

下課之後,姬定突然發現村民都圍了過來,有點像似後世家長們接孩子放學。

可都沒有一個人瞧孩子,這就在村裡面,用得著接嗎?

那竹伯忐忑地看著姬定,問道:“周先生,聽...聽說你要離開咱們下灣村,去城裡當官?”

姬定恍然大悟,旋即輕輕點了點頭。

“周先生若是走了,那...那我們可咋辦呀?”

“周先生,你能不能別走?”

......

村民們頓時就慌了,自姬定來到這裡之後,下灣村頓時成為郊外最富裕的村莊,當然不捨得姬定離開啊!

姬定笑道:“各位請放心,我已經與君上談妥,將來君上會將這下灣村賜予我做食邑,但是我不會向你們徵收任何食祿,你們所得都歸你們所有。”

“這...這是真的嗎?”

“是的。”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

村民當即臉色一變,樂得是嘴都合不攏了,憨厚的村民們都是非常現實的,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又開始恭喜姬定。

與村民交流了一會兒,姬定正準備回去時,法克走上前來,指向河那邊,小聲道:“先生,你看那邊?”

姬定回頭一看,一道妙曼身姿映入眼簾,他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之色,“鄭公主?”可隨後他又看到妙曼身姿邊上還站著一個老頭,真是大煞風景,他又皺了下眉頭,喃喃自語道:“我讓她去聯姻,她不會領悟超前,跑去找乾爹了吧!”

他來到河邊那水車前,輕聲喊道:“鄭公主。”

姬舒回過身來,立刻回得一禮,“周先生。”

此時,那老者也回過身來,打量了下姬定,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姬定也瞟了眼這老頭,但見其雖身著寒酸,但卻風姿雋爽,湛然若神,腦海裡頓時冒出兩個字---高人。

姬舒介紹道:“老師,這位便是學生方才向你提到的周先生,此水輪便是周先生所創。”

老師?是他,端木復,來的可正是時候啊,這真是天助我也。姬定不等姬舒介紹,他便拱手道:“原來是公主的老師,失敬,失敬。”但也沒有表露出半分卑微,逼格他一直都保持著,誰來都是一樣。

子讓再度打量了一番姬定,覺得此子氣度不凡,問道:“這水輪當真是你所創?”

姬定道:“是的,老先生。”

子讓驚訝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本事,看來老夫還是孤陋寡聞了呀。”

姬定忙道:“老先生過獎了,其實晚輩曾師從一位墨者,此技乃是恩師所授,賙濟一名,也是恩師贈之,希望我學成之後,能夠賙濟世人。”

姬舒稍稍一愣,原來此名還有這麼一層意思。

但這非常符合墨家的思想。

“墨者?”

子讓立刻問道:“不知你的這位老師叫做甚麼?”

姬定搖搖頭道:“恩師並未告知晚輩。”

子讓稍顯失望地點點頭,又問道:“如此說來,你也是墨者?”

姬定搖搖頭道:“晚輩不是。”

子讓好奇道:“你既師從墨者,為何又不是墨者?”

姬定苦笑道:“因為當時恩師已被逐出行會,故而並不能給予晚輩墨者的身份。”

“原來如此。”子讓皺了皺眉,心想,能夠教出如此出色的學生,那麼此人絕非平庸之輩。他又問道:“老夫可否多問一句,你的老師為何會被逐出墨者行會?”

“這是因為......!”姬定突然打量了下子讓,問道:“老先生不會是墨者吧?”

子讓微微一愣,道:“你為何這般問?”

姬定笑道:“不瞞老先生,恩師的穿著喜好與老先生是一模一樣。”

姬舒抿了抿唇,暗笑,這是喜好嗎?

子讓倒也不惱,呵呵笑道:“算你有點眼力,老夫確實是墨者。”

“這...!”

姬定訕訕笑著。

子讓擺擺手道:“你若不說,老夫也能夠理解,學生自然得維護老師,哪能揭老師的短。”

老頭子,有點功力啊。姬定立刻道:“晚輩並不覺得這是恩師的短,只是晚輩怕說出來,老先生會不高興。”

姬舒聞言,暗自一笑,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啊!

子讓立刻道:“老夫什麼事沒有見過,豈會因你一句話就不高興,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說說說。”

姬定道:“因為恩師曾說,墨者,禽獸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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