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破出租屋的時候，柳葉飛沉鬱的心情都寫在臉上。
把小蝴蝶一個人扔在這破出租屋裡閉關修練，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與其天天為“修練”兩個字活著，他更喜歡小蝴蝶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跟自己一起去遊戲人間。可是他的生活節奏已經全被打亂了，沒法再繼續假裝天下太平。
黑雨的逼戰，意味著他一身修為盡失的事情已經不再是個秘密。
趁人病，要人命，這是千古不變的一條真理。
那些跟自己有前仇舊怨的人，不論現在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裡，尖利的矛頭都已經瞄準了自己的要害，隨時都有可能起致命一點。要不陣嚴以待、要不玩命反擊，逃是肯定逃不了的，對無所不能的神魔來講，這世界就巴掌這麼大。
人性兩個字，就像國畫上的那一處處留白。
這種事沒法去吐槽，有人懂得珍惜它，那只因為他知道一副美麗的山水畫卷離不開留白的支撐。但是，你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懂這個道理，畢竟，並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為藝術大師，要不然哪來的朽木不可雕？
柳葉飛也是活了一百多年才明白這些道理。
他沒指望那些傢伙能喚出“人性”來寬待自己，不管自己曾經是不是阻止了一場滅世天災的英雄，當自己失去自保能力的這個真相被暴露出來之後，痛打落水狗的事馬上就會接踵而來，沒有誰會同情自己。
回到別墅，看到賢惠的舒窈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自己，柳葉飛完全提不起食慾，倒不是那桌飯菜不豐盛，確實地說，舒窈的廚藝還是不錯的。
只是人生自古傷別離。
柳葉飛回房簡單收了兩件衣服，揹著行囊對舒窈說：“藍正道已經死了，以後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這生活。如果覺得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可以回天地集團工作，那有你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朋友。”
這突如其來的變奏曲，讓舒窈一時無所適從。
她心慌意亂地輕聲著：“你……要走了嗎？”
“嗯。”柳葉飛點著頭：“有一個專案要搞，我得搬去學校的教工宿舍住一段時間。”
“哦。”
舒窈低聲應答著，她顯然不是一個傻子，知道真相不會這麼簡單，這離學校才幾步路？但她把一個女人的堅強揮到了極限，愣是低著頭將蠢蠢欲動的眼淚憋了回去，抬頭時釋然一笑：“我看我還是另外找個地方住吧……”
“不用，這套房子已經過戶在你的名下。”柳葉飛又拿出一張金卡放在桌上，邊走邊交待：“還有，以後別再緊巴巴地過日子了，該買的就買，卡里的錢足夠你們倆母女過一輩子。”
身後傳來舒窈的低啞的聲音：“可以吃了飯再走嗎？”柳葉飛毅然決然地沉默著，沒有回頭，出門後順手把門也給帶上了。
人雖然出了門，可柳葉飛能感覺到舒窈現在心傷的模樣。
柳葉飛捂著胸口長松一口氣。
定神片刻後，他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苦笑連連地呢喃著：“老子有今天，也是拜你所賜。你丫的別急著高興，既然你那麼喜歡玩滅世，那老子就陪你玩一次，看最後誰能笑到最後！”
柳葉飛不知道那個掌控地書、操縱眾生命運的盤古大神有沒有聽到。
也不在乎。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他便沒打算再回頭。
當天下午，在王政敏的幫助下，他順利分配到了學校的一間教工宿舍，並搬了進去。蝸居雖小，僅有二十多平米，甚至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但勝在不會連累到任何人，可以放開手腳去書寫自己的逆襲人生。
而黑雨則把贏祖約了出來，約在一家格調優雅的酒吧。
贏祖喜歡喝紅葡萄酒，因為是鮮血一般的顏色。狂傲達人黑雨，對這種酒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更喜歡那些能像刀子一樣刺激喉嚨的高度烈酒，不過他平時很少來這種地方喝酒，窮也是一種悲哀。
“為了幫你試探他是不是真的已經隕落，我這次可是豁出去了，差點把小命都擱在那。”黑雨端著酒杯自顧自地喝了一口，暢快淋漓地說：“光請我喝酒是不是欠點意思？怎麼著也得給點勞務費吧。”
贏祖將喝剩一半的紅酒優雅地擱在吧臺上，淡笑道：“事實上，你什麼也沒幫到我，反而引起了人家的戒心。”
“這哪能怪我，要不是柳含秋突然殺出來，他非不可要親自出手。”
“歸根結底還是你的問題，連他身後跟了個神武高手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當年是怎麼混到戰神那個頭銜的。”
“切，我要是有當年的巔峰修為，還怕她個柳含秋？分分鐘滅她。”
想起自己一縷殘魂，在沒有時空戒指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從永恆世界逃到這地球上來，又好不容易奪舍了一個凡人的真身，花了這麼多年的功夫才恢復到今天這點修為，黑雨端起酒杯鬱悶地灌了一大口。
冤有頭債有主，這一切雖然不能說全是拜柳葉飛所賜，但那家夥脫不了干係。
黑雨道：“你沒說錯，現在他有了戒心，想再探他的底更難了。依我看，不如放點風聲出去，把他跟盤古之間的交易公之於眾。只要世人相信他已經隕落，我敢肯定，絕對會有人主動站出來當先鋒。”
“天下哪有像你這麼傻的先鋒。”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我怎麼就傻了？我那叫為朋友赴湯蹈火、兩肋插刀子！你別不知感恩。”黑雨怒懟一句，見贏祖笑而不語、並端起酒杯敬自己，這才收斂滿肚子的怨念。“別人我不敢說，龍騰學院的那個葉凌煙，她是肯定不會放過柳葉飛的，那妹子是個狠角色，真的。”
“她什麼修為？”
“據說五尊圖騰法身全齊了，實力跟柳懷薇差不多，都是隨時可以飛昇的那種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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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嘛，我才離開這個星球幾十年，居然人才輩出。”
“那是肯定的，當初人間正氣泯滅的那半年，龍騰學院跟崑崙玉虛宗聯手殺上蓬壺島，差點就端了整個神武學院。”黑雨回憶道：“神武學院也就仗著自己跟永恆世界的關係密切，有魂修術師壓陣，所以才能一家獨大。”
“說到永恆世界，我倒覺得你也一樣可以聯盟其他的實力派，未必非要拉著我一塊玩。”贏祖淡淡一笑，提醒道：“當年你溜得太快，可能不知道，玄丘國已經被柳葉飛給滅得暗無天地，整個媧皇族後裔都是他的敵人。”
“草！那家夥還這麼牛逼的風光史？”
“呵呵，跟後來殺上九重神域相比，滅個玄丘國也不算什麼。”贏祖道：“現在整個媧皇族都從玄丘國遷到了永恆大荒，你應該知道那個地方，以前是獸族的地盤，你完全可以聯合他們的力量來玩這盤棋。”
“嗯……”黑雨剛一點頭，又恍然大悟地反應過來：“不對，你這是什麼意思，打算退出？”
“我有我的玩法。”喝完杯中酒，贏祖起身提了提衣領，笑道：“你是一代戰神，追求的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快感。而我，追求的是他呸我一臉吐沫，然後我再瞪他一個白眼的樂趣。”
“有病吧你？”
“也許吧。”贏祖坦言道：“如果你跟我一樣，從太古時代活到現在，眼睜睜看著身邊那些人，不論是敵人還是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離開這個世界，最後就剩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你還會想置人於萬劫不覆的死地？”
黑雨不屑道：“別跟我整這套，今天的朋友死了，還會有明天的朋友。”
“你太年輕了。”
贏祖笑著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解釋下去，他很清楚：有些人，哪怕是親口告訴他“人生沒有回頭路！”他也不會理解這裡面的真正含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