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交際,馬哲倒還行,不過想到每天喝酒吃飯,想想都頭疼。另外,跟著旁人幹尤其是好哥們多少有些拘謹,陌生的地方不想幹了還能辭職,和兄弟如何開口?

馬哲堅持己見,道:“我還是想幹老本行,如果實在不行再投靠你行不?”

“行吧,不強求你。”

來到海鮮市場,馬哲老遠就看到晏剛穿著邋遢的藍色工作服,萎靡不振地蹲在店鋪前刮魚鱗。想想他家過得如此拼命,心裡不是滋味。

馬哲走了過去,而曹陽嫌棄海鮮的味道在車裡等著。

“晏剛!”

晏剛聽到有人交換自己,抬起頭看到是馬哲,驚在那裡。片刻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道:“你咋來了?”

“我去你家了,只有你妹妹在家,想著就過來了。”

“快進屋坐。”晏剛對馬哲的突然到來驚詫不已。倆家雖是前後院,但除了見面點頭打招呼外很少進一步交流。如今主動找上門,有些受寵若驚。

馬哲往店鋪裡瞟了一眼道:“叔叔阿姨呢?”

“他們去進貨了,來,抽菸。”

馬哲點上煙道:“周謙說晚上大夥聚一聚,有時間不?”

晏剛愣怔片刻道:“我待會還要往飯店送貨,估計完了就不早了,你們玩吧。”

“沒事,我們等你。”

晏剛本來是推辭,沒想到馬哲如此說。其實他壓根不想去,他們都是讀書人而且都有體面的工作,而自己一個賣魚的多少有些寒磣。苦笑道:“別等了,我還要去縣裡送貨,改天不忙了我請你們。”

見晏剛一再推辭,馬哲沒再強求。拍了拍肩膀道:“那行,我暫時不走了,改天去我家喝酒,那我先走了啊。”

“好!”

馬哲欲言又止,停頓片刻轉身離去。

上了車,曹陽一臉嫌棄道:“咱們幾個吃飯,叫他幹嘛?”

馬哲沒有回應。他十分同情晏剛,當年也是學習的好苗子,如今卻淪落到這地步。聯想到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呢。

曹陽載著馬哲來到一家新開的五星級大酒店,進了豪華包廂周謙已經提前到了。

“臥槽,馬大律師,還是那麼的帥!”周謙上前一個擁抱,左右顧盼道:“晏剛呢?”

“他有事不來了。”

“哦,那改天吧。”周謙拍拍桌子上的一箱酒高興地道:“咱們仨聚一次不容易,我特意弄了箱閔江酒廠三十年的閔陽紅,這可是特供酒啊,一般人拿不到,今晚敞開了喝。”

曹陽將車鑰匙丟在飯桌上,手臂慵懶地搭在椅子上笑著道:“謙哥當官了就是不一樣,咱們也能跟著享福,咱大院裡的就屬你有出息了。”

“邊去!”周謙嗆聲道:“你這不是寒磣我嘛,一個破辦公室主任也算官?說不好聽的就是一打雜的。另外,許佳佳在國外,王宇飛在京城,還有馬哲,省城大律師,真正沒出息的才待在閔陽。當然,你除外。”

曹陽哈哈大笑,道:“和你開個玩笑,瞧你激動的小樣兒。”

馬哲插話道:“你倆一個富二代,一個官二代,咱現在是平頭老百姓,這裡面可沒我什麼事啊。”

“哈哈……”周謙訕笑道:“得!回來也好,正好咱哥幾個又聚在一起,以後有事有個照應。”

吃飯間,話題自然又引到馬哲身上。周謙瞭解情況後立馬掏出手機打給一朋友,嘰裡哇啦一通掛電話道:“金盾律師所主任和老頭是鐵關係,我剛才一說,人家聽你是從大地出來的,毫不猶豫就同意了,讓你明天過去。”

周謙口中的老頭是他的父親,習慣性稱呼老頭,算是一種愛稱。

其實馬哲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留在閔陽,他需要一段時間冷靜思考。雖然離開了塢州,可客車駛離的一剎那,內心的荒寂湧上心頭。畢竟待了三四年,說沒感情是假的。

他的事業從塢州出發,如此狼狽地回來多少有些不甘心。即便不再回去了,他希望往更高層次的平臺邁進一步,鼓足勇氣再次殺回京城。畢竟,他的夢想留在那裡。

還沒來得及交心,周謙冷不丁先入為主,讓馬哲有些措手不及。他需要時間,需要做出對人生的態度。馬上就奔三的人了,他耗不起了,一旦做出決定就是一生。

見馬哲不說話,周謙納悶地道:“怎麼?不樂意?”

馬哲將杯中酒喝完道:“你讓我再考慮考慮,過兩天給你答覆。”

“哦。”周謙明白了,馬哲並不是要真心回來,他的心還牽掛著某些人某些事。心中一陣失落,道:“行,你考慮吧,完了告我一聲。”

曹陽端起酒杯道:“好不容易聚一次,咱能不能別提這些事,把亂七八糟的事都放下,好好喝酒好好吃飯。來,幹了!”

三人喝得東倒西歪,曹陽似乎還意猶未盡。開著車直奔閔江溫泉山莊,包了棟別墅,躺在後山的溫泉池中繼續喝紅酒。

與兒時玩伴總有聊不完的話題,三人開始憶往事互相揭短,打老師拍婆子調戲學妹件件糗事抖落出來,爽朗的笑聲迴盪在繁星點點的夜空。

曹陽興致很高,喝完酒享受特殊服務去了,周謙留下來陪馬哲聊天。他明顯感覺出來,馬哲藏了一肚子心事難以發洩,而曹陽在場又不便說。私底下,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周謙遊到馬哲跟前遞給一根煙道:“說說吧。”

馬哲光著膀子享受著冷熱交替的刺激,吐了一口菸圈仰天道:“趙雅跟別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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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謙並不驚奇,扭頭道:“上次見面你不說過嘛。”

馬哲搖搖頭道:“這次是真的,而且很快就結婚。”

周謙頗為震驚:“這麼快?那男的是誰?”

“叫秦羽,一公司老闆。”

“哦。”周謙似乎明白了,沉默片刻道:“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你也不必沮喪。我知道你很愛她,可又能怎麼樣,去那個男的手裡奪回來嗎?”

馬哲立馬道:“我還真有這個心思。”

馬哲做出任何決定周謙都不意外,澆了一盆冷水道:“且不說你能不能與那小子抗衡,最關鍵的你應該知道趙雅心裡怎麼想的。要不然你搶過來也搶不回她的心,最後還是徒勞。”

周謙的話一語成讖,一針見血,馬哲不得不承認。他很想問問為什麼,可回頭一想,既然已經選擇離開,知道原因又有何意義呢,還不如不問。

“行了,為了一女的真不值當。”周謙安慰道:“這段時間你好好冷靜想想吧。如果決定走,儘快離開,年紀大了耽擱不起,早做決定早開始新的生活。假如決定留,那就老老實實去金盾律師所上班,找個踏實的姑娘,像我一樣安逸瀟灑地活著。”

馬哲感激地點點頭道:“三天後給你答覆。”

“你也別說三天,一週吧,多考慮考慮。”

“就三天。”

“成!”

聊完他的事,馬哲端起酒碰杯道:“別光顧著說我啊,你過得還舒心嗎?”

周謙苦笑,搖頭晃腦地道:“還行吧,馬馬虎虎,撐不死餓不死。你也知道,我每走一步由不了自己做主,老頭都已經提前安排好了。畢業後去城建局上班,然後娶了小芳生子,有房有車無存款無負擔,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相當安逸。”

馬哲羨慕地道:“你這小日子過得太他媽的爽了,我都嫉妒死了。”

“嫉妒個屁!”周謙面無表情道:“馬哲,你應該瞭解我的性格,與你一樣不甘於命運安排,何況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每天上班無所事事,在單位我就像透明人一般,自上而下包括局長對我都客客氣氣,也不給我安排工作。我知道,他們這是給老頭面子,還美名其曰掛了個辦公室主任職務,呵呵。”

“再說小芳,咱不說長相,副市長的女兒,一場政治聯姻。我們倆幾乎沒談過戀愛就結婚了,倒是相敬如賓,可這是赤裸裸的政治交易,我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在別人眼裡,我永遠是周正祥的兒子,某某市長的女婿,這些強大的光環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真的,我過得很累很累。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撐不住選擇逃避。”

馬哲雖不懂政治,但理解周謙所承受的壓力。兒時以父親是警察而自豪,參加工作卻以父親是領導而羞愧。父輩的光環太強大註定無法超越,即便是將來退休,提起周謙依然是周正祥的兒子。

另外,父輩為了政治利益,將周謙作為政治籌碼達到目的,這種做法古往今來屢見不鮮。很多時候,周謙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任由父輩擺弄。

從這點上講,自己的父親反而開明許多。不干涉工作婚姻,給他足夠的自由空間。唯獨的一次干涉是考大學報志願,父親逼著他報考政法大學。馬哲爭氣地考上了,父親在局裡揚眉吐氣了一回,因為他是公安家屬院第一個考取政法系統的最高學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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