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放手,放手..."哥哥吃痛,忙道住手,小姑娘這才又氣又羞的撒手,瞪著明亮的眸子呵斥:"還不給客人說對不起?"

哥哥也是個直爽性子,剛才那般火爆,現在說放下臉就放下了,憨笑道:"對不住了客人,我誤會了。"

劉羽沒好氣的看他一眼:"行了,沒事,你們走吧,門給我帶上。"雖說能理解哥哥愛護妹妹的心情,可被人踹房門,外帶指著鼻子罵,劉羽能痛快?

"真的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哥哥尷尬的訕笑,感覺劉羽餘怒未消,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妹妹激靈,含著嗔怒,一手搶過哥哥手裡兩隻野雞,衝劉羽笑吟吟道:"你別生氣啦,我給你燒一隻野雞去,當夜宵吃,別跟我哥見外,也別跟他客氣,他就是一慫包!哼!"

哥哥急了,忙使眼色:"妹啊,這是大哥在山裡下的,我們別亂動他東西,他回來瞧不見,又要數落我們。"

妹妹聽到大哥的名頭,登時焉了,似乎挺畏懼自家大哥,扁著嘴道:"那我明天還他一隻不行嗎?我明天就有四百塊錢哩。"

"那說好了,大哥回來,你自個兒跟他說,別拉我。"這位應該是三兄妹中的二哥,說道。

一聽這話,妹妹泛怯了,咬著嘴唇猶豫起來。

"心意我領了,這次事就算了,下回事情弄清楚前再發脾氣。"見他們這般模樣,劉羽也沒心思發脾氣,把事情揭過了。

小姑娘有點臉紅,拉不下面子:"那個...我大哥是明長鎮林業站站長,一直住在這天台山,他從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辭職以後,心情就一直不好...我不敢動他東西,要不,我明天再抓你吃?山裡這東西可多啦。"

縣政府辦公副主任,辭職以後當了鎮林業站長?這官貶得可夠兇殘的,辭職,大概是給自己臉上貼金。政府辦公副主任,怎麼也是個實職副科,鎮林業站長則是股級崗位,算起來,這副主任還是高配哩...可窩在天台山這塊林業站,這人官場怕是走到頭了,這不,閒著沒事跑山裡下野雞去了。

看樣子,這人下來時間應該不是太長,大概一兩年才被擼下來的吧,否則沒有心情一直不好的說法。得知這個,劉羽也沒多想,官場裡,上上下下的事每天都在發生,要麼是自己作死,要麼是擋了人上進路,再要麼是擋了人財路,最後很少一部分,純粹是得罪某些人,被看不慣了。

小姑娘哥哥啥情況,劉羽也懶得多問,待倆兄妹離開就休息了,直到第二天帶著小姑娘以及招商局和旅遊局的人上天上河。

天上河的源頭是天上河水庫,這裡常年雨水充沛,河流很少出現乾涸,站在源頭往溪流望去,溪水湍急,翻著白花花的浪,水面平靜處還能望見一群群手指長的魚,這在如今的溪流裡是很難見到了。

"小倩,下面你都去過?"劉羽問道,車上聊熟了才知道,她叫陸小倩,開店老闆娘是她嫂子,還有兩個親哥,一個就是林業站站長陸浩明,以及昨天那個黝黑的青年,在山裡務農,叫陸浩偉,母親小時候去城裡打工,被城裡生活迷住了,死活不肯回,他們的父親去城裡找回來,結果,得到的是離婚書,母親撇下三個孩子,投入城市的生活了,據說跟廠裡的一個主管好上了,從此再也沒回來過,父親後來得了肺癌,大前年走了。

陸小倩揚著黝黑的臉蛋,嘻嘻笑著拍拍自己腰間挎著的魚簍子:"放心,下面幾里路,我從小走到大,哪有一窩螃蟹都知道,快走吧,前天在這下了幾個鱔魚簍子,現在應該有好多了,今晚爆鱔魚片給你,嘻嘻。"

劉羽讓萬龍和向小芳四處看看,隨後自行回賓館,他只帶了梁小兵和方辣以及陸小倩。

沿著水庫坡下去,跳到下面的河岸,陸小倩鑽進洩洪閘下的水泥牆邊,從一小潭的草叢裡摳出一鱔魚簍子,擠著眼兒向內裡一瞟,臉上頓時喜了:"哈哈,這片水潭鱔魚最多,逢下必有,這回一來來倆,還有一條是大黃鱔。"

開啟腰間的魚簍子,陸小倩熟練的叩開鱔魚簍子的蓋刺,輕鬆將兩條鱔魚倒進了魚簍子,然後抓出一把吃剩的米飯,和了一些蚯蚓搗碎的肉泥,丟進鱔魚簍子,找了個隱秘的地方,又重新把簍子下進去了。

看她這般輕車熟路,劉羽不禁要問了:"小倩,你經常來這,不上學麼?"

"上學?"小倩眨著明亮的眼睛,顯然上學這個詞對她有點陌生,想了會才恍然:"嗨,我們天台山的孩子上什麼學呀,學校都沒了。"

小倩才16歲,按照年紀,剛好高一來著吧?劉羽眉頭微鎖:"天台山大大小小八個村,怎麼沒有學校?"

小倩麻利的在河岸的石頭上輕跳,帶著路,頭也不回道:"學校有,以前有,我讀小學三年級時,有個天台小學,後來,老師們都走了,學校發不起工資,只有老校長留下來了,一個人帶六個班,180個學生,一直教到我們小學六年級,後來,他老了,再也教不動了,三年前走了,我還去送了他的。"

"沒了學校,大家都沒地方讀書,所以就不讀了,都出去打工了,我想出去,我哥不要我走。"小倩回頭,做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劉羽微微一嘆,偏僻山村的教育,類似情況很多,許多學校一半是發不起工資,老師陸陸續續走了,最後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學校,一半是村裡孩子越來越少,一個年級只有一個學生也很常見,學校人越來越少,最後孤零零的被荒廢...

而明長鎮的初中,他們天台山的孩子下去上學,太遙遠,劉羽等人驅車也花了兩個小時才上來,這裡交通不便,他們下去只能騎腳踏車,或者純粹走下去,遇上下雨下雪天氣,各種不方便,雖然下面的初中有寄宿班,但對於他們來說,來去仍然非常不便,小學都沒讀完的他們,初中於他們而言是一種奢望。

又問道不該問的了,劉羽心沒來由一揪,花羅縣什麼都缺...

搖搖頭,將這個念頭撇開,專心趕路,教育需要龐大的資金推動,現在政府一分錢都沒,談教育,那就是蹲著茅坑談滿漢全席,說話盡是放屁。

小倩對這裡果然輕車熟路,途中哪些地方打滑,她閉著眼睛都能弄明白,不停的指點,而對於哪些地方比較危險,小倩也瞭如指掌。梁小兵和方辣一邊記錄,一邊用攝像頭全程記錄,回去再做研究。

一路上,小倩起了五十多個鱔魚簍子,弄了四十來條新鮮鱔魚,當到終點時,他們就到了一塊巨大的自然湖邊,所有的溪水都會匯聚到這個潭水中。

"以後這個小潭需要改造成人工湖,作為漂流的終點站,沿途一些標記有危險的地方,都要重點改造,這些都是開放商要做的事,但我們政府必須做好監督工作,確保安全性。"劉羽指了指小潭的地理環境。

方辣笑著道:"是,縣長說得很對了,我們相關部門必須加強監督。"

正數著鱔魚的小倩,疑惑的抬頭,眨巴眨巴眼睛道:"啥?你叫縣長?這是你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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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羽說正經事呢,冷不丁聽這麼一句,忍不住莞爾:"對,我姓縣,因為家裡排行老大,所以名長。"

"哦,好奇怪的名字..."小倩一副瞭然模樣,小大人似的叮囑:"那你以後要注意了,這個名字不能亂喊,否則會被派出所抓走的。"小倩作了個張牙舞爪的模樣。

見狀,梁小兵和方辣笑而不語,心裡則很有些異樣,這個年輕的縣長,隨和得有些過分吶,跟人家小姑娘開這種玩笑,真的沒事嗎?

"好了,回去吧。"劉羽笑了笑,輕車熟路的帶路回去。

小倩狐疑的抓了抓腦袋,劉羽三人古怪的笑讓她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難道對方叫縣長是騙我的?想到這裡,小倩有點生氣,真是一個怪人,相處一天,連名字都不肯說實,哼,晚上別想吃我的鱔魚...哦,還不行,不給鱔魚他吃,萬一不給我錢怎麼辦?

劉羽自然是沒時間留下來吃她的鱔魚,上到水庫壩時,萬龍和向小芳幾人並未走遠,蔡力不知從哪借來幾付釣魚竿,一排人蹲在水庫邊兒釣魚,直到劉羽快回來,他們才罷休。

人都在這,倒是沒必要再回度假賓館了。

"小倩,上我的車,送你到岔路口,離你嫂子家幾百米遠,你就自己回去成吧。"劉羽衝小倩招招手。

小倩嗯了一聲就鑽進劉羽的車,這一幕讓萬龍幾人望見,會心一笑,這小丫頭怕是還迷糊著,不知道自己坐的誰車吧?

上了車,劉羽摸出四百塊:"你的酬勞,有機會的話,買一些書看看。"

小倩眼前一亮,竊喜的接過,這麼容易就給了呀,看來今晚的鱔魚省下了呢。

眼下已是黃昏,車隊緩緩行駛到岔路口,正值村民忙完地裡回家的功夫,路上有不少人,劉羽讓司機把車停下,準備把小倩放下去。

可驀地司機稍微急剎車了一下,劉羽抬頭望去,從後視鏡裡看出司機臉色有點不好看。

"縣長,我出去看看。"司機有點緊張,二話不說開門下車,低著頭望著躺在自己車前的一老太,嘴角抽搐。

剛才就在車緩緩停下來時,斜地裡跑出來一個老太,在車堪堪停時,倒在車前,這是遇上碰瓷兒了?尼瑪,你碰誰不好,碰縣長的!

老太頭髮半百,七十多歲,穿著老土,怎麼看怎麼一老實本分的農村人,但趟地的功夫卻真不是蓋的,裝得像極了。老太躺在那,嘴裡發出低聲的哀嚎,一手則捂著腰桿,神情痛苦,要多像有多像。

"你幹什麼?快起來。"司機著急把事情處理順,嘴上如此說著,眼睛則一個勁的衝她使眼色,往車牌號望,提醒她,這是0字開頭的政府序列的車牌,不要沒事找抽。

但老太哪肯理會他,自顧自的哀嚎個不斷。

劉羽耳朵好使得很,眉頭一皺下了車,小倩快到家了也跟著下車。

"這怎麼回事?"劉羽指著老太,問向司機。

司機一頭冷汗,湊過來壓低聲音道:"縣長,是碰瓷兒,車停下時,她跑出來的。"

碰瓷?碰我的瓷?劉羽愕然了,他從交警幹到現在,可以說,只有他碰別人瓷的,哪有人敢碰他劉某人的瓷?劉羽有點奇怪,這農村的老太怎麼也跟城裡有樣學樣,玩碰瓷?

"呀,這不是村頭的跛子奶嗎?"小倩小聲的驚訝了一聲,立即挪到劉羽跟前,小聲道:"縣長你有麻煩啦,跛子奶是我們村出了名的不講理,過年我都不去她家拜年,她前幾年都住在縣裡,他兒子據說是縣裡的社會頭頭,前段時間被抓了,她偷跑回村裡了,沒有收入,就靠這個,上個星期也有一個過路的小汽車,她鑽進人家車底,要了人家500塊才肯走的。"

"不過,你放心,我去喊我哥,他會解決。"小倩撒開腳丫往賓館跑,去喊陸浩明來。

劉羽眼睛眯了眯,怪不得農村的一老太也玩這東西,原來是在縣裡住慣了的老太,兒子還是混黑.社會的,她沾了些不好的習性,兒子進牢了,她跑回村裡躲難,順便幹老本行,對外地車玩玩碰瓷兒。

"起來吧,別丟人了,一把年紀。"劉羽厭惡的斜睨著地上哀嚎的老太,老太恍若未聞,依舊我行我素。

劉羽暗暗搖頭,道:"行車記錄儀都拍下來了,不行的話,我們上派出所。"

見老太還是無動於衷,哀嚎個不停,劉羽有點想笑,沒見過這麼急著找死的,別人對玩碰瓷的老人都抱著網開一面的心態,不敢惹事,劉羽可就不怕,在風山時,劉羽就操作過一起案子,給這種玩碰瓷兒的定性為敲詐勒索,那邊還真就判了刑,形成了案例,劉羽不介意在本縣也來一次,殺一殺這股道德敗壞的惡劣風氣!

正直此時,小倩氣喘吁吁的拽著一二十七八的青年跑過來:"大哥,就是他們,你看跛子奶,又來了!你要幫他們。"

這就是陸浩明了,從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一口氣被貶到林業站的人,他狐疑的打量了劉羽一行人,覺得他們身份有些不同尋常,他這是匆匆一眼,如果仔細看,他會發現他熟悉的明長鎮委書記蔡力就在後面。

但陸浩明沒細心看,摸出手機,點開攝像功能,對著跛子奶就射,口中噙著不帶掩飾的厭惡:"跛子奶,敬你是長輩我就不喊警察了,你馬上讓開,別給我們村丟人,不然,我和小倩會幫他們作證,還有這份影片,小心派出所關你。"

聞言,那老太反倒是蒼老的五官擰在一起,惡狠狠用方言低罵:"要你們多管閒事!"

說著,繼續趟地,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攝像之下,臉色坦然的往車底盤裡面鑽,大有劉羽不安撫她,就堅決不讓路的架勢。

"你!社會風氣就是被你們這些人帶壞了!"陸浩明頗為惱火:"當官的各個養小.三,對工程亂伸手,到處攬專案,不作為,你這樣的刁民也層出不窮,社會風氣就是被你們弄壞的!"

劉羽眉頭微微皺了皺,他們一行人可都是官員呢,陸浩明嫉惡如仇,劉羽感受到了,可未免有些過激,他有些明白陸浩明被人擼下去的原因所在了,也許並非他擋了升官發財路,而是平時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被某些領導聽到,產生意見了。

禍從最出,他這張憤青的嘴,註定要毀他一輩子。

不過,此人敢怒敢言,甚至不惜幫劉羽等人去派出所作證,說明此人最起碼內心還有一份正直,並不是說他沒有私心,當官的幾個沒私心?而是說,他還保留了一分不多見的正直,這是劉羽比較樂於見到的。

"你小倩哥吧?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處理就行。"劉羽道,轉個身對司機道:"你和車留這,讓她趟,等派出所來處理,你跟過去關注下,回來後彙報下處理結果。"

說著,劉羽走到後面的車隊,貓腰鑽進了車,車隊揚長而去,留下司機在那。

陸浩明終於察覺到不對,那年輕人說話做事的方式,怎麼看怎麼是官場人,忍不住問小倩:"小倩,這些人幹什麼的?真是投資的?"

小倩很肯定的點著下巴:"嗯,是呀,投資的。"

"哦,叫什麼?哪來的?"陸浩明繼續問道。

小倩有點不確定的撓撓頭:"哪來的沒問,不過,他說他叫縣長,名字真怪。"

陸浩明如遭電擊,縣長...怎麼可能有人叫縣長?難道那年輕人,真是縣長?是了,聽說新來的縣長不過二十七八歲。

目光陡然一轉,陸浩明這才注意到車牌,000,這個全縣政府當生日記在腦子裡的數字,令得陸浩明腦中一片轟隆...這是,縣長的座機...那叫縣長的年輕人,真就是縣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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