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說你!"年輕司機臉皮青一陣紅一陣,終於知道自己拿錢出來是小瞧人了,人家壓根不圖他什麼錢,反倒像施捨乞丐一樣,多施捨了他一塊錢。

劉羽沒搭理,轉頭準備回公交,可是驀地,目光一凝,猛地射向小轎車的後視鏡,裡面一個眼熟的臉面一閃而逝,匆忙躲閃。

這讓劉羽愣了會,重新看看京牌照,再看看年輕司機那張有點眼熟的臉,不由嘴角一抽"我勒個去,這還真巧了!怪不得這司機看得眼熟,原來是他!"

不過車主人既然躲著劉羽,劉羽自然不會那般不識趣的湊上去,而且,其實劉羽也不大想跟車主人照面,尷尬!

可是啊,車的另一側車窗忽然搖下來,從車裡鑽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噙著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了劉羽一會,最後終於確認劉羽身份,驚喜的歡呼:"啊!是大哥哥!"驚呼著,她縮回腦袋,開啟車飛快鑽出來。

劉羽有種像撞牆的衝動,我多管什麼閒事啊?摸了摸略感頭痛的額頭,訕笑著上前兩步:"哦哦...我記得,你叫小可兒對不對?"

小可兒不是別人,正是首都副市長,也是公安局長的王叢山的九歲小女兒,當初劉羽脅迫他全家去了首都收容所,揭露收容所的罪惡。所以這一罩面,劉羽如何不尷尬?在車裡的王叢山怕是也因為尷尬,才避而不見的。不成想,小可兒見父親異樣,好奇之下發現了劉羽,更是跑下車,這下,劉羽和王叢山想裝作不認識都難。

小可兒兩隻小拳頭握在胸前,兩隻眼睛冒著小星星,好似看見了大明星似的,興奮的連連點頭:"恩!恩!我是小可兒,大哥哥還記得我?"此時的小可兒穿著紫色小棉襖,腳踩粉嘟嘟的新靴子,豎著單馬尾,非常俏皮活潑,惹人憐愛。

"當然記得你。"劉羽尷尬笑了笑,抬頭望去,緊跟著小可兒出來的是王叢山和妻子,劉羽都見過,勉強笑了笑:"王...王局長,是你啊,巧。"他想喊一聲王部長的,話到嘴邊就改口了,這可是外地。

王叢山夫婦也尷尬,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有一抹苦笑,王叢山笑著點點下巴:"哦,巧,這是出差?"

劉羽想儘快結束話題,道:"沒呢,上司家裡一位老人走了,我去弔唁。"

王叢山夫婦略一愕然,表情一閃而逝,王叢山側頭看看公交後面擁堵的小車,示意道路擁堵了,飛快道:"那好,那就不打擾了,剛才謝謝你了。"

不料,小可兒這時卻興奮的呼喊:"哇!真巧啊,爸爸也是來奔喪的,大哥哥跟爸爸是一起的嗎?"

"別胡說。"王叢山捂著小可兒的嘴,衝劉羽歉意笑了笑,解釋道:"小可兒舅姥姥過世了,我們去送她。"

劉羽心裡一個咯噔,靠,不會這麼巧吧?難不成你們要去的是毛石信母親的出殯?劉羽覺得有點可能,他現在可以佯裝不懂,不聞不問,但萬一在出殯時又撞到他們,那豈不是更尷尬?所以,說不得問清楚點:"哦,老人走是喜喪,我們毛廳長家的老人,走得很安詳。"

頓時,王叢山夫婦呆住了,兩人表情變化不小,對視一眼後,王叢山故作驚訝:"原來你是毛石信屬下?那真巧了,嗯,既然是去小可兒舅姥姥的葬禮,那上我們車吧,一起。"王叢山頗感無語,他哪想跟劉羽一路?只不過,他跟劉羽思路差不多,現在佯裝不懂,到了喪禮碰面更尷尬。

劉羽自是拒絕再三,但是拗不過小可兒撒嬌蠻纏,王叢山夫婦也無奈,最後尷尬的湊了一車。

開車的司機,驚得下巴都掉了,合著這力大無窮的年輕人,跟王部長全家都認識?

那公交裡的人,更是傻眼,待小轎車開遠,有人酸溜溜的小聲罵咧:"我艹,走運了吧,跟那小車一起走了!"

車上,王叢山硬著頭皮跟劉羽交談:"最近工作怎麼樣?"

劉羽一邊應付著小可兒,一邊道:"呵呵,老樣子,領導怎麼吩咐,我怎麼做。"

"哦,具體幹什麼呢?"王叢山問道,他對劉羽以尷尬居多,卻生不出太多的反感,就拿剛才推車的事也能看出一些劉羽的品性,別人都冷漠麻木,唯獨劉羽一人下車。王叢山自是不清楚自己的司機弄巧成拙。

"呵,戶籍辦的副主任,比較冷僻,平時也沒啥事可幹。"劉羽隨口道。

哪知道,王叢山聽了渾身一個哆嗦,眼睛瞪大了些,不敢相信的望著劉羽:"你在廳戶籍辦?"

"是啊。"劉羽茫然點頭。

王叢山繼續道:"那最近官員及家屬資訊調查活動,是你在主導?"

若是別人問,劉羽隨便答答就行,可王叢山誰呀?首都公安局長,皇城守衛軍團團長,他問話,劉羽不得不慎重,思忖片刻道:"嗯,是我發起的。"劉羽有些擔心這事影響不太好,不想牽連別人。

"哦,你辦得不錯,繼續辦下去。"王叢山重新打量劉羽,目光飽含一絲驚異。

嗯?似乎,在王叢山看來,治理裸官不太像是影響壞的事件,從他話裡,似乎還挺中肯嘛。劉羽沒意識到,以王叢山的身份,說出這番話,必然還有更深的意味!

車到了七霞鎮紅平村,村頭的一家大院就是毛石信老家。

毛石信多年不在老家住了,這大院是七霞鎮政府撥款修建的,供毛石信回鄉探親時落腳之用。院子挺大,佔地三四畝,有兩千來平方,可院子外的車,已經從村頭排到了村裡面,路上都是各色車輛,一村留守的老人小孩跟看熱鬧似的,好奇的望著從沒見過的好車和達官貴人。簡陋的小山村,因為毛石信老人的喪禮,變得前所未有的熱烈起來。

不僅村支書、村主任來弔唁,連七霞鎮的書記和鎮長都特意來弔唁。

王叢山的車輛註定耀眼,門外有專門指揮車輛停靠的人員,是毛石信的親戚,手裡拎著一張單子,上面列了幾張帶人名的車牌號,當發現王叢山的車牌號時,登時精神一震,連忙命人拉開院子大門,把車讓進來,還巴巴上去開門。這院子裡只停了幾輛車,能在此停車的,與毛石信關係匪淺,或者來頭比較大。

"王部長,您來了。"開門那位熱情道,他這一句話,令得院子裡好些人臉色變了,縱有一些不清楚的,見這京牌照也應該知道車主來歷不凡。

石利民站在比較靠前的位置,他是隱約聽過一些傳聞,毛廳長似乎有位親戚,就是首都公安局長!可是,讓石利民瞪掉眼珠子的是,當王叢山夫婦下車後,緊跟著劉羽從裡面鑽出來了!石利民揉了揉眼睛,嘴裡震驚的呢喃:"我特麼見鬼了?怎麼是劉羽?"

劉羽能感受到周圍目光對他的種種疑問,頗感無語,下車後跟小可兒打個招呼就鑽入了人群,石利民眼瞅著劉羽跟過來,激動道:"小劉,你行啊,連首都這位也認識?"

"路上碰到的,不熟。"劉羽聳聳肩,這話石利民卻是不信,當然,他也不會刨根問底,跟劉羽並肩往禮堂走。白色的花圈,黑色的輓聯,悲痛的人群,勾勒著人死時的肅殺與悲傷。

還未到禮堂,驀地,一道抑揚頓挫的悲痛聲響落入耳畔,那悲痛的大哭,站在院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洪亮而富有感情,令劉羽腳步一滯,一臉愕然,哭得這麼狠,莫非是什麼極為親近的朋友?

走進去一望,只見一個戴著白色臂章的發福中年人,跪在靈柩前嚎啕大哭,四五十歲的人了,哭得那叫一個悽慘。叫劉羽愣住的是,既然是戴白色臂章,那就不是直屬親戚了,為何哭得這般兇殘?難道淚腺發達如斯了?

等等?怎麼這人橫看豎看有點眼熟?

"喂,這人是毛家的?"劉羽壓低聲音,衝石利民問道。

石利民含著深切的悲痛望著靈柩,嘴巴卻嗤了聲:"呸!他屁的毛家人,就我們廳綜治辦副主任,你見過吧?"

"靠?是他!怎麼跟走的是他老孃似的?"劉羽有點不信,這位副主任的哭天搶地,比那幾個直屬親戚還像親屬,怎麼看怎麼像是哭自己老孃。

石利民鄙夷道:"切!千載難逢的機會,此時不哭更待何時?就看拉不拉得下臉面而已。"

劉羽聽了,只覺得哭笑不得,領導死了家人,竟是千載難逢的表現機會?這年頭,做領導不容易啊,下屬各個看著忠心,暗地裡卻巴不得領導家裡趕緊死個把人,好抓住機會表現。劉羽忍不住腹誹,自己帶過那麼多屬下,可別有誰這麼暗地裡指望過他家也死倆人啥的。

再環視一圈,絕大多數人都含著深切的悲傷,表情嚴肅,情緒低落,可劉羽的感知告訴劉羽,真正悲傷的,僅有少數幾個人而已,包括大部分毛石信的親戚在內,都是其他的心情,與悲傷沒有半分關係。

大部分都在鄙視那個哭得兇殘的副主任,一些則在竊喜,大概是他們找到了表現的機會,或者表現時被毛石信注意到了,一些則是解脫,走了一個老人以後就不用回來之類的想法,還有一些則是無所謂,劉羽親眼看到一個女眷屬哭得花容失色,眼睛都紅腫了,可劉羽從她的心裡,感受不到半點與悲傷有關的情緒,甚至敏銳的劉羽還發現,這位女眷屬踹在口袋裡的手正在玩手機!

一場荒唐的鬧劇!

劉羽暗暗搖頭,他忽然想起一句話:最摸不清楚的是人心,最經不起考驗的是人性。這句話,是對這場喪禮的最好詮釋。還是坦然接受在場所有人的悲傷,以此祭奠亡者之魂吧,如果扒開這些人的內心,這場葬禮就毀了。

輪到劉羽時,他只是簡單上了柱香,拜了三拜,至於冒眼淚啥的,沒這份情,劉羽實在冒不出來。

九點多的功夫,正式出殯,四條漢子抬著棺材往村裡建好的陵地去。

隨著火葬改革的推進,現在土葬是越來越少了,許多農村地帶的土葬習俗都在被破壞,尤其是經濟稍微發達的地區,轄區的農村土葬習俗消失得更快。

當然,火葬並非就是說不用棺材埋進土裡,這是很多人對火葬理解的誤區。

老式的土葬是將逝者的身體直接放進棺材,埋進土壤內,火葬是指,需要對逝者身體進行火化,將骨灰裝入骨灰盒,火葬提倡將骨灰盒放入靈堂之類的地方,節約土地資源等,但並不禁止將骨灰放入棺材然後埋入土中,這是一點理解的誤區。

毛石信逝去的母親,就是採取火葬,在村內建了一個陵地。

劉羽跟著人群走進陵地,初到陵地時,劉羽很是被震撼到了!

這哪是陵地,完全像是一塊皇陵!

佔地00多畝,1萬多方,整體面積,比之紅平村主體面積還要龐大!站在入口放眼望去,何止一個氣勢磅礴來形容?一排排移植而來的高大樹種,仿古修建的各種三座亭宇,一間七層高的金碧輝煌的寶塔,巨大的雕龍石壁,青石板鋪設的仿古路面。走進這裡,給人一種皇家園陵的輝煌大氣之感。

劉羽看得心驚肉跳,這得花多少錢?雖說這是農村用地,可此地平整,距離村莊不遠,此前必然都是農用耕地,光是徵地就要花費一筆天文數字,加上各種稀少的仿古建築,仿古佈局,恐怕建造價格大得驚人!

這還是貧困縣嗎?劉羽有種做夢的感覺。

劉羽看石利民,以石利民的見多識廣,也未這大得嚇人的陵園咂舌,側過頭,壓低聲音道:"噝,溳水縣不缺錢吶,這工程少說要上億!"

他倆對這話,驀地,身側走來一位穿大褂的老頭,好像是本村什麼人,沉著臉冷哼:"何止上億?前後花了四個億!"

劉羽實在不明白,修建這麼大的皇陵用來幹什麼?毛石信難道就這麼沒譜?自己老孃葬在這樣一個地方,以後他出現什麼危機,這塊皇陵毫無疑問會是他栽倒的一個絆腳石!這個問題,難道毛石信沒意識到?

"呵呵,這大一塊地,毛廳長的老孃好福氣啊。"劉羽不陰不陽的諷刺一句,對毛石信印象瞬間差了不少。

哪知,那老頭陰著臉道:"這又不是給毛大官人家蓋的?有錢人都可以來著,這裡以前可是,葬過明朝的王爺,風水好得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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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劉羽發現自己誤會了什麼,這偌大一個皇陵,似乎是公墓,毛石信不過是只能取其一處罷了。

"不過,一般的有錢人還葬不起,這裡的地價,都趕得上首都房價了,6萬一個平方,要買還得有渠道。"老頭一副我很懂的模樣。

多少?6萬一個平方?劉羽和石利民怔住了,他們倆城裡來的,站在農村的地頭,卻像是兩個農村人進城似的,看見了天方夜譚的荒誕事。

碼完了,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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