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玲肯定的點頭:"老闆的人和家屬因為這件事在醫院大打出手,被帶回派出所,辦案人員覺得比較棘手,請示劉所的意思。"

劉羽怔了怔,這是在聽怪談麼?這年頭,老闆良心發現救人,家屬則喪心病狂殺人?以至於,為此兩方人還打架?搖搖腦袋,劉羽放下手頭工作,前往治安科,想看看如此離奇的一幕是怎麼回事。

進去後,一位大腹便便,滿面和氣商人模樣的胖子見到劉羽來了,眼前一亮,上前熱情道:"你好,你是這的領導吧?"

馬玲說道:"這是我們劉所長。"

胖子大喜:"我叫金為錢,很高興見到劉所長,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這年頭幹好事也有錯,我們的社會是怎麼了?"

胖子這邊埋怨,那邊在接受警員筆錄的一位穿著皺巴巴衣服的中年婦女,流著眼淚走過來,嗚咽著嗓子:"劉所長,你別信他的話,我,我被逼無奈啊。"

胖子慍怒,抿著嘴譏笑:"被逼無奈?你告訴劉所長,你是不是要醫院停止你男人的呼吸機,要他馬上就死?"

"我..."中年婦女顯得心虛,嘴巴動了動,沒能說出辯駁的話。

金為錢哂笑道:"最毒婦人心,自己老公也想謀害,哼!"

"我沒有!"中年婦女受不了尊嚴被踐踏,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臉紅脖子粗辯解:"我男人是在你工地上害死的,法律說,二十四小時內沒死,就不算合同中死亡,就不能賠錢,你哪有這般好心,為我男人治病?你是想吊著他的命,讓他拖過二十四小時,不賠我錢。"

中年婦女一語道破這樁離奇荒誕事故的真相。

劉羽黑著臉,跟吃著蛋糕,忽然發現蛋糕上有一隻被吃掉了半截的蒼蠅一樣,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在剛才,他還為有金為錢這樣有良心有責任心的商人而欣慰,終歸社會上良心人居多,哪裡知道,這個金為錢出發點是為了賴賬!可以想象,一旦拖過二十四小時,這位"有良心"的老闆,會不會繼續撒大錢為那位農民工兄弟繼續救治,真的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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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金為錢身上,劉羽目光泛冷:"你確定你在幹好事?"

金為錢心虛,卻理直氣壯道:"反正我現在是在幹好事,是在挽救生命!"

劉羽冷哼一聲,這位中年婦女的做法固然叫人痛心疾首,但你也不是好東西!你的挽救生命,目的是為了減少損失,本質並非是幫助他人!

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眼,劉羽淡漠道:"在醫院打架,擾亂社會治安,金為錢處以500元罰款,那位大姐批評教育。"

大家都望著劉羽,最關鍵還沒說呢,到底呼吸機是該移除,讓那位沒有獲救希望的農民工兄弟安然死去,讓他的婆娘獲得應得的死亡賠償金,還是堅持生命至上,繼續拖著,讓不良商人奸計得逞?

其實,大家都知道最後派出所會如何決定——國家機關,主動要求停止呼吸機,結束一個生命,這事能幹麼?幹了傳出去就是潑天大禍,指不定被輿論渲染成啥模樣!這才是治安科的人為難的地方,於情,應該讓這位大姐得到死亡賠償金,讓那位農民工兄弟死掉;於理,法律至上,派出所沒有結束人命的權利。所以,才特意請示劉羽。

劉羽心裡頭那個膩歪,他也不好決定,不能便宜金為錢這種齷齪商人,又不能讓這位無奈的大姐人財兩失。

正在劉羽為難時,訊息來了,那位農民工沒能挺住,離開了人世。

大姐捂臉悲痛,錢到手應該不難,只是男人卻已經死了,且,這筆錢來得如此不堪入目,弄得她良心不安。

商人黑著臉大罵晦氣,早知道會死,開始就不該撒錢,媽的!虧大了!

事情解決了,劉羽心情卻很糟糕。

如此離奇荒誕的一幕,全因一個錢字。金為錢暫且不提,那位大姐雖然被逼無奈的成分居多,但做法著實令人寒心。一個丈夫,在臨死前得到的居然是親人要求其死去,爭取利用最大化的做法,雖說這位農民工很可能覺得這樣做最好,讓自己的死給家人留一點底子,但事實委實殘酷。

悶悶不樂回到辦公室,劉羽望著窗外悠悠思考,見識了諸多社會醜惡,劉羽越發感覺到現在的社會精神文明的滑坡,全民拜金,金錢為上,早年代流傳下來的傳統美德漸漸被人拋卻,投入了物質文明的汪洋大海。

"是時候正視精神文明建設了。"劉羽目光閃動,精神文明建設絕非一朝一夕就解決的問題,他要走的路還很長。

"劉所,羅家富揚言出去後要針對我們流芳派出所的人。"馬玲苦惱的彙報,艾滋病誰不怕啊?真要被羅家富盯上,不小心給咬一口扎一針,一生都毀了,她不明白劉羽非抓這麼個人幹什麼。

劉羽臉色微冷:"他還想出去?做夢吧!"頓了頓,劉羽道:"以後食物和水三天一送,看看你有多大勁叫囂!"

馬玲咂了砸舌,把你關起來不給吃不給喝的,這樣收拾嫌犯委實不夠高明,被有心人抓到很容易出問題,所以提醒道:"劉所,人餓壞了被看出來怎麼辦?"

劉羽冷道:"那就告訴別人,他對送水送食物的警員人身攻擊,試圖傳播艾滋病,並且揚言威脅警員,以後要報復他們,同志們人心惶惶,不敢送食物和水,明白了麼?"

馬玲欣然通知負責人,劉羽則聯絡上了風山法院院長程義峰。

案件之後,程義峰從各方渠道打聽到,吳笑笑的事,恐怕就是這位人王在背後搞的鬼,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十有八九,就是他指使人威脅他和家人。

此刻,劉羽直接敲來電話,毫不掩飾,更加能確事實。

"程院長,有件事需要你幫個忙。"

程義峰嘴角抽搐,得知真是劉羽,他要多痛恨有多痛恨,那段時間,他的家庭幾乎處於了崩潰邊緣,奈何,人家劉羽如日中天,帶領三中隊一次次在全省露臉,至今三中隊仍然絡繹不絕的來往著全省各地的學習隊伍,聲勢浩大,他就是再痛恨也得咬著牙。此時,劉羽讓他幫忙,半分商量的語氣都無,更讓他惱火。

"你說!"程義峰壓著火氣。

劉羽便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道:"判死刑,沒問題吧?"

程義峰好懸要吐血,死刑是那麼容易判的?對某些犯人判處死刑,事先必須跟相關領導溝通,做出請示。誰說法院是獨立機構?真要獨立,被判死刑的官員都翻了十倍不止。對於死刑,法院持慎重態度!能死緩就堅決不死刑,能無期就堅決不死緩,這是任何地方法院都恪守的信條。

此刻,劉羽上來就是一個死刑,讓程義峰惱火,上次吳笑笑的案子,對故意碾死吳笑笑的車主判處死刑,他就背了很大壓力,上級打回要求重審,他頂著幹,仍舊處以了死刑,要說沒得罪人那是不可能。

"劉羽,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法院的事請你不要干涉太多!"程義峰咬牙切齒道。

劉羽面無表情的聳聳肩:"我的本事你見識過,所以,我干涉法院的事,你最好閉嘴好好辦。"你不客氣,我也就不跟你好說話了。

程義峰氣得肺都炸了,想反抗劉羽吧,但他真怕劉羽再來一次"碰瓷",他的家庭承受不住第二次,所以最終恨恨道:"看情況!"

放下電話,劉羽很鬆一口氣。

半個月後,風山市人民法院對羅家富故意殺人案做出了一審判決。

將艾滋病惡意傳染他人,屬於故意殺人,這是早有定論的調子,法律基礎牢靠,不過一直處於理論階段,從沒有實踐罷了。風山市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判處羅家富死刑!經過公安機關調查,羅家富在過去三年,對超過五位受害者實施了艾滋病惡意感染,其中三人確認感染艾滋病,對受害人造成了嚴重人身傷害,性質惡劣,情節嚴重,判處死刑。

此案在全國引起轟動,艾滋病人傷人並非新鮮話題,各方報道也不乏類似事件,甚至比羅家富情節更嚴重的都有,但對此,司法機關都持謹慎態度。以社會的角度,艾滋病傳染到底是不是殺人罪,尚存在疑問,畢竟艾滋病從感染到死亡,一般要經過幾年,甚至二十幾年,如果有錢,治療措施跟得上,四十年也能活下去。

但是,以官場角度來看,之所以司法機關遲遲不肯重判,絕非對此概念的迷糊,既然有法律基礎,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問題是重判之後,上級機關會怎麼反應?在司法部及相關部門,連同社會普遍反應,都要求減少死刑案的背景下,哪個地方司法機關敢隨意判死刑?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所以,風山法院敢於吃螃蟹,第一個對艾滋病故意傷人罪判處死刑,非常具有震撼性,甚至比劉羽三中隊的"文明執法建設"更具有轟動效應——老百姓更關心切身利益,警察文明執法與他們生活太遙遠,且空洞乏味,遠不如判處一個艾滋病人死刑博人眼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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