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很晚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裡這個時候也沒有幾個客人,服務員大都在櫃檯後面坐著偷閒休息,兩個看上去精神很好女孩一面整理著櫃檯裡餐盤餐具,一面小聲地說著話,時不時還會抬起頭來,望著秦昭笑笑,並且伸出兩個手指頭朝她比劃一下。頂點 23S.更新最快

這倆女孩都認識秦昭,她們曾經在這家快餐店裡一起上過班。今天晚上她們剛剛來上夜班,就看見了秦昭,還看見了和她坐在一起的歐陽東,於是她們就找著藉口跑來放肆地把歐陽東好生打量過一回,並且趴在秦昭耳朵邊嘰嘰咯咯地說了幾句悄悄話。

。“這是我哥。”秦昭滿臉通紅地為自己辯?

。你哥?她們才不會相信這鬼話哩。不過她們也沒多糾纏,只是大聲地叮囑秦昭,她一定要記著請她們吃炸雞腿,而且是兩個雞腿,還要請她們喝飲?

心虛的秦昭根本就不敢反對這無理的要求

只能胡亂答應著把她們打發掉。

猜到三個女孩在嘀咕什麼的歐陽東知趣地沒摻合到這個事情裡,他裝作打量快餐店裡的裝潢把頭轉到了一邊去,饒有興趣地研究著牆壁上用彩色泡沫塊拼湊出的一幅畫,猜測著這到底是抽象派的風格,還是後現代主義的手法。他偷空瞄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再抬眼時正好看見秦昭在望著他。

“我得回去了,明天一早還要趕回莆陽。

秦昭矜持地點點頭。

。雖然她很想再和他多說一會兒話。哪怕再多看他幾眼也好,可她實在是尋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挽留他,而且……而且這個到處都是陌生人地快餐店也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她只能盼望著他能送自己回家,然後她就好邀請他進屋去坐坐,那樣的話,她就能再和他多待一會兒?

可是就連她這個小小的願望也很快就破滅了。

很明顯,她的東子哥沒有她想象的那麼有風度。他只叮囑了一句:“你也趕緊回去吧,明天還得給學生上課哩。有事給我打電話。”就招手喊住了一輛恰巧打這裡路過的計程車。緊走幾步趕過去。

!秦昭頓時氣苦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什麼叫“有事給我打電話”?沒有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我就打!偏要沒事就打!氣死?

拉開車門正要上車地歐陽東似乎記起了什麼,又回轉身,朝站在街邊攥著傳呼機發氣的秦昭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從衣兜裡掏摸出一個信封一樣地東西。

秦昭立刻便把拿傳呼機砸他的念頭拋到了腦後。她笑吟吟地迎上了幾步。

”“差點忘記了大事。”歐陽東把手裡的信封遞給秦昭。“信用卡的密碼就在裡面夾著的紙條上。我在重慶時看見報上說房改要開始了,怕事到臨頭時家裡又一時錢不湊手……這錢你先拿著,要是不夠,你可要馬上告訴我?

“夠了!”秦昭接了信封看也沒看就揣進兜裡。你做事那麼細心周到。這上面的錢還能不夠麼?“我回去了……”她掉頭就走。她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再不走讓他看笑話麼?

歐陽東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氣哼哼地離開。他可真鬧不懂這傢伙,前一刻還那麼開心地聽他講球隊裡地趣事,枝枝葉葉地刨根問底,怎麼轉眼間怎麼就連個再見也不和自己說便自顧自地跑了?

直到坐在計程車裡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車順著交通順暢的第二環城路很快就到了聚美花園小區的大門口,遠遠地看見門口有人在等計程車,司機便和歐陽東商量,看他能不能就在這裡下車。自己也好揀個便宜客人――他掙點辛苦錢不容易,要是把歐陽東送到地方再返回來,搭上油錢和時間不不定這個客人就被別的計程車截走了,那樣的話也許他就得再往前開很時間才能尋到一個客人。

歐陽東很爽快地答應了。

師傅便把車直接開到兩個等車人的面前,對還在身上掏摸零錢的歐陽東說:“三塊錢的零頭就不用了……”

只找到兩個一圓硬幣地歐陽東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有兩塊零錢了。”他把零錢遞給師傅就拉了車門下車。剛剛展起腰,卻就楞住了。

拉開後車門的葉強也楞住了。

倒是葉強旁邊的女子還在小聲說話:“到家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別讓我惦記……”昏暗的燈光中她一下沒能認出歐陽東,但是男人突然停頓下來,還有那張皇驚愕的神情讓她很詫異,她不禁抬眼仔細看了看從車裡出來的高個子男人。她也楞住了。

。“葉老師。”歐陽東率先反應過來,他和葉強打著招呼,並且很快地瞄了旁邊地胡暢一眼。他同這個房地產公司的業務代表打過幾次交道,還在一起吃過幾次飯,但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就是葉強的情?

…葉強停下腳步。朝歐陽東伸出了:“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事先也不打個招呼?”話才出口他就恨不得再把這話給咽回去。歐陽東在重慶住院十多天。他就只打過一次電話,還是在他入院的第二天,自打那次之後他就再沒和他透過話。這事要是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思議。以前東子傷病休息的話,即便不進醫院,他每隔一兩天就會打個電話問候一下,要是能拖得開身,他還會專程坐飛機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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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東和葉強握握:“我剛到。”他有些尷尬,因為他也說了假話。而且還是個葉強一眼就能看穿的假話。葉強在省城和重慶之間來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不可能不知曉重慶到省城地航班時?

握手的一剎那兩個人都感覺到了那層淡淡的但是確實存在地隔閡。

一時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們倆已經快有半年沒怎麼見面了,兩個人都在迴避或者說是在逃避著對方,即使見了面,也總有一個人會尋出理由來終止談話。葉強知道歐陽東肯定知曉自己和胡暢地事,歐陽東也知道葉強一定能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躲著他,他們倆都知道揭穿這件事肯定會給兩人之間的友誼和信任帶來很大地傷害。甚至是毀滅性地破壞,所以他們都小心翼翼地躲開對方。希望這件事最終能自然而然地得到解決――很多這樣的事都是在悄無聲息中漸漸地消逝了地,這一次它也很有可能就這樣被妥當地處理,然後被遺忘,最後成為一次值得回憶或者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他們誰都沒有料到竟然會在這裡撞到一起,而且葉強還和胡暢在一起。

半晌,葉強才勉強找到個話題打破這教人難堪的安靜,問:“你的傷好了沒有?”

。“差不多能上場了。但是醫生希望我在賽季結束後再回重慶去做一次全面檢查。”歐陽東沒打算對葉強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膝蓋上的傷還沒有最後確診,腳踝的傷暫時是沒問題了。不過我還是要小心――要是再被人踢一下,估計今年地休假就得泡湯。”他臉上掛著笑容

。“唔。”葉強也配合地在臉上擠出笑容,但是除了這一聲,他就再也尋不出什麼話?

又是一陣沉默。

這一瞬間兩人都清醒地認識到,他們之間深厚的友誼正在經受著一次重大考驗。

惶恐、慚愧、痛苦、歉意和悔恨交織著出現在葉強的臉上,他實在是沒有勇氣朝歐陽東望上一眼,更不要說讓他來尋個打破這僵局的話題。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胡暢低聲地囑咐吩咐計程車司機開著計價器等待。然後她很聰明地退到光線不好的地方繼續保持沉默。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要是說錯一句話,或者選錯說話的時機,歐陽東也許就會立刻爆發――好幾個人都告訴過她,平時看著脾氣溫和的歐陽東骨子卻流淌著“岩漿一般灼熱地”血液。

面對神情複雜的葉強,歐陽東也有些羞愧。重慶時當別家俱樂部找上他,探詢他今年有沒有轉會的打算以及轉會的意向時,他只說了“聯賽後再考慮”,卻不象以前那樣說“找我的經紀人”,他甚至都沒主動把這些事打電話告訴葉強,而他想在換家俱樂部的想法,更是提也沒和葉強提。維繫友誼地信任鏈條,已經在他的這一頭出現了裂痕。

。歐陽東在心裡嘆息一聲。眼下葉強不可能尋出什麼恰當的客套話,因為他害怕無論找出什麼樣的託詞都有可能會惹惱自己,那樣的話兩人的友情就是真正走到盡頭了。所以說這個尷尬的不期而遇應該由自己來結?

”“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還得趕回莆陽訓練。”這個理由冠冕堂皇,而且他還為葉強找了一個臺階。“今天晚上就不請您吃飯了。

“唔?”葉強支吾著,“好,改天吃飯,改天吃飯……”

。這一回是歐陽東沒有說再見。他只是朝葉強略略點點頭,就邁開長腿走了,轉眼間就消失在小區裡的道路拐角處。自始至終他都沒和胡暢打招呼,也沒正眼看過她,就象壓根沒有這個人一?

第二天一早歐陽東就回了莆陽。

六輪聯賽一分未得的莆陽陶然,如今就象一片秋雨中飄搖的即將凋零樹葉。

還有八輪比賽,這個賽季就要結束了,陶然才有二十二個積分,只是依著淨勝球地微弱優勢,勉強維持著自己聯賽倒數第四地位置。

球隊的形勢再也容不得人有絲毫地樂觀。

主力中衛向冉還沒能傷愈歸隊,右邊後衛又進了傷兵營;而幾天前。省城大醫院就診地向冉的診斷報告更是讓球隊並不穩固的後防線雪上加霜――他的傷勢比預想的還要糟糕,這個賽季還能不能上場比賽都得打個問號;另外一個中衛勞舍爾在中路防守上孤木難支,場場比賽都拼到吃牌,眼見著再有一張黃牌便要自動停賽一輪,大家都不敢想象兩個主力中衛同時缺陣的陶然屆時會是怎麼樣一番景象。聯賽中段光彩四射的前鋒肖晉武還是沒能找回他地射門靴,老前鋒周富通的體能又不能讓他堅持下一個完整地賽季,兩個替補前鋒一個到了場上就放不開。放得開手腳的餘嘉亮卻又久疏戰陣,一時半會根本就沒法調整出狀態。而中場的糟糕表現更是眾矢之的。前鋒們抱怨自己得不到中場的有力支援,後衛們責怪中場沒能為自己提供一道堅實的屏障……人們也在背後埋怨主教練袁仲智,但是袁指導那日益消瘦的面龐和被困境折磨得沒有多少神采地眼睛,又讓大家不能把球隊的糟糕境遇全部推卸到他的身上。然而這個時候需要一個人來為球隊可能的降級厄運負責,拿著比誰都高的工資的歐陽東就這樣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反正他正在重慶養傷哩,這個賽季還會不會回莆陽都是個未知數……

這幾天,有一個小道消息在球隊裡廣為流傳:歐陽東肯定不會回莆陽了。他會在重慶的醫院裡呆到聯賽結束,或者呆到確認陶然降級。這訊息被傳得有鼻子有眼,所有傳揚這事的人都明白地指出,在球隊降級一事中能獲得最大收益地就是歐陽東,在他同陶然的合同裡,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假如球隊跌入甲b,他就能以自由球員的身份離開球隊……

球隊上下誰都明白這一條意味著什麼。

於是那條訊息就以更翔實的內容更快地傳播開。直到被當成新聞的背景資料而刊登到《慕春江日報》的體育版。那篇文章忠實地記錄這個傳言,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地提到歐陽東,但是“一度紅遍甲a”和“拿著球隊裡最高地薪水”這兩句話,都確鑿無疑地把矛頭對準了歐陽東。章還煞有介事地透lou了一個“業內人士”說的話,提到有好幾家甲a俱樂部已經盯上歐陽東,並且向陶然俱樂部詢問了他的轉會價格。只是暫時“還不清楚他們是不是已經直接與該球員有過聯絡”。

都這樣了,還能沒有聯絡?騙誰呀!原本就為球隊命運而發愁的球迷們立刻被這篇文章撩撥得滿頭滿心都是蹭蹭亂竄的火苗,一時間到處都有人在唾罵忘恩負義的歐陽東。

他難道就忘記了,沒有莆陽陶然就沒有他歐陽東的今天嗎?

這文章也和俱樂部裡的傳言互為佐證,現在球隊裡已經沒有人再去質疑那條訊息的真偽了。

也就是在文章見報的當天上午,對此事還一無所知地歐陽東回到了莆陽。

他很快就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俱樂部大門口比平時多了幾個保安,惴惴不安地緊張注視著大門外那群愈聚愈多地情緒激動的球迷。馬路邊停著兩輛警車,幾個警察在人群外圍小心地維持秩序。有人在激昂地叫嚷著什麼,隔得遠聽不真切,不過他地話一定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援。人群不時地爆發出一陣亂糟糟的呼喊。並且試圖突破保安們的阻止進入基地。警察立刻走過來,嚴厲地警告幾個帶頭鬧事的傢伙。於是人群就會稍微安分一些……

類似的情況歐陽東在重慶時遭遇過,前年展望最艱難的時候,憤怒的球迷便曾用石塊和硬物把俱樂部的大客車車身砸得坑吭窪窪,到最後就沒剩幾塊完整的車窗玻璃。

歐陽東馬上就讓計程車改道去基地的側門。

側門也比平時多了一倍的保安,而且堅決不同意計程車進入基地,哪怕車上坐的是歐陽東也不成。平時很好說話的保安們難得地照章辦事一回,歐陽東也只好付了預先講好的車錢,不尷不尬地強笑著從大鐵門上的小門進了基地。

往常和隊員們一道親熱地喊他“東子哥”的保安們,這一回是連眼皮都沒朝他撩一眼,而且從他們臉上那冷淡呆板的神情來看,他們沒有攔下歐陽東並且讓他出示身份證明,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事情了。

從側門過去不遠就是青年隊和少年隊的訓練場地,好些隊員正在安靜地做著準備活動,這兩支球隊的主教練賀伯年就站在場地邊和兩個助手說著話。個助手在不經意間看見了歐陽東,他立刻把這個事告訴了另外兩個人。另外一個助手憤怒地說了句什麼,老教練賀伯年嚴厲地也說了句什麼,然後兩個助手就帶著一臉的不情願去了各自的訓練場。

賀伯年合上了手裡的訓練教案,走了幾步,來到道路邊等著歐陽東。

歐陽東搶上幾步,說:“賀指導。”

“唔,你回來了?傷什麼了?”

“基本上無礙了。”

”“那就好。”賀伯年淡淡地說道,“不過還是要當心,場上場下,下黑腳的傢伙多,要多留個心眼。

。這話讓歐陽東一怔。比賽場上偶爾遇見這種事很正常,這大都是無心之過,被對手戲耍急了失去理智的球員有時按捺不住情緒,奔著人就去了……可在場下還有誰會下黑腳?那可都是自己的隊友啊,誰能昧了良心做出這種歹毒事?他一時咂摸不出賀伯年這話裡的滋味,再抬頭想細問時,老教練已經抄著手站到場地邊,監督他的隊員們訓練了。他不好去打攪老教練的工作,只好先去俱樂部報到銷假,然後頂著滿腦門心事回了自己的宿?

…待他回到宿舍,他的心事更重了。路上碰到了幾個隊友,都是不冷不淡地和他打個招呼就找理由躲開他,更有不少人遠遠看見他過來,馬上拐彎岔上小道,實在避不過去也是埋頭走路假裝沒看見他,連丁曉軍都看見他便掉頭望回走?

再想想基地門口群情激憤的球迷,歐陽東就知道這些事的起因只怕都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還沒等他想明白,俱樂部總經理方贊昊便敲開了他宿舍的門。

。“有點事和你說。”方贊昊隨手關上門。就在他關門的一剎那,歐陽東瞥見好幾個在走廊裡探頭探腦的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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