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熱得就象一個沒有揭開蓋的蒸籠……

中午剛剛下過一場很急也很短暫的暴雨,雨水還沒來得及把乾渴的大地澆透,就被冒出頭來的如火驕陽攆得無影無蹤,停留在地表的水分就變成了天地間這個大籠屜裡的蒸氣,把土地、樹木、樓宇房屋,還有人,統統包容進去一起煎熬。 .更新最快把道路和綠化帶分隔開的常綠灌木叢焉嗒嗒地沒了往日的盎然綠意,基地建立之初就種下的樹木如今也有兩人高,可它們卻一個個耷拉著枝條。連素來聒噪的蟬今天也沒了生氣,那長一聲短一聲的鳴叫聽上去倒象是喘息和哀號。只有基地辦公大樓前那幾盆鬱鬱蔥蔥的萬年青還在展示著它們的旺盛生命力,可稍稍離開一段距離,即便是這些生命力旺盛的花草,也在這熾熱的陽光中變得搖曳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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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組顯然沒有預料到下午的訓練課會遭遇到這樣糟糕的天氣,在堅持完成三組基礎科目之後,袁仲智和彭山他們商量了一下,然後無奈地宣佈,今天的訓練到此結束――本來他還想在今天專門演練定位球戰術,現在看來只能把計劃推遲到明天,可明天的訓練早就有了安排。他用手拉著已經被汗水溼透的球衣,皺著眉頭望著滿臉都是欣喜顏色的隊員們,暗暗祈禱著:佛菩薩保佑,明天的天氣可別再象今天這樣酷熱難耐了……

向冉坐在訓練場地邊的長椅上,彎著

腰一面扯著球鞋鞋帶。面問歐陽東:“東子,晚上去我家吃飯不?雯雯今天包餃子。”

“不去了,太熱,懶得來回折騰。”歐陽東就坐在他旁邊,已經取下了護腿板褪下了長襪,正慢慢地解著腳踝上地繃帶,還不時輕輕地轉動一下腳腕。“我現在還能有力氣去你家?”他苦笑了一下?

。下午訓練剛開始時。向冉不心踢到了歐陽東的腳脖子,他那時腿上還沒帶護具。疼得差就掉眼?

向冉探過頭來盯著他的腳踝看了好幾眼,聲問道:“現在沒事了吧?”

“你下次乾脆再踢狠,那麼我也就不用在太陽地裡烤肉了――這不輕不重的踹一腳是個什麼意思?”

向冉樂了,拎著自己的球鞋站起來:“我可是請過你了,是你自己不去的,下回去我家可別在我婆姨面前編排瞎話。”

歐陽東苦著臉:“算了算了,我還敢去你們家?你就。我去你家哪回自在了?!你家雯雯就跟什麼似的,回回去,回回都給我介紹物件,也不管我這個當事人樂意不樂意,先把人家姑娘叫到家裡,我去你家那也教吃飯?那簡直就是受罪!你就不她,再這樣下去我可再也不登你們家地門檻了!”

“你不來我才省錢省心哩!”向冉叫住周富通和甄智晃,三個人和歐陽東打個招呼。笑著望更衣室走去。和住在基地裡的歐陽東不同,他們都是走訓,通常下午地訓練一結束,洗完澡換上衣服就各自開車回家去。

直到把另外一個腳踝處纏繞的繃帶也解下來,兩腿伸直了仰長椅上,歐陽東這才扒下早就溼透了的球衣。使勁地擰了擰汗水,把球衣搭拉到椅子上,扯過一條幹毛巾胡亂揩抹著頭上脖子上胸膛上的汗水。

同樣光著脊樑的肖晉武手裡拎著兩隻鞋面上全是灰塵的球鞋,一面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面走過來問道:“東子,晚上去看電影嗎?我請客,晚飯消夜都包圓。”

剛剛打發走向冉地歐陽東臉上又浮起一抹苦笑。這個肖晉武是個電影迷,國產的也好國外的也好,好片也好爛片也好,只要是電影他都喜歡。還百看不厭。非但是“不厭”,還特別招人討厭――他看電影時就喜歡和人影的情節結構故事發展人物塑造。就象一隻蒼蠅在人身邊繞來繞去,和他一起看電影完全就是一種受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看到**情節時他不會哭鼻子,可他那一沾電影就碎得了不得的嘴著實教人受不了。

”“不去了。”歐陽東立刻就為自己找到了辭。他指指自己的腳道,“向冉一定是受了他老婆的指使,對我下毒手哩,就因為我死活不答應他婆姨為我媒……”他自己都被自己地玩笑話逗樂了,然後道,“晚上我想讓隊醫幫我按摩一下,再敷藥。

這理由再充分沒有了,肖晉武只好訕訕地走了。

“東子哥,”

又有人找上他,這回是餘嘉亮。

“東子哥,你待會兒還要給自己加練嗎?”

…歐陽東搖搖頭。他弄不明白,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幾時成為一個搶手的香餑餑了?請他吃飯看電影的人一撥接一撥的?

“東子哥,晚上一起出去吃頓飯吧,咱們也好長時間沒在一起聚聚了……”看歐陽東準備拒絕自己的邀請,餘嘉亮趕忙道,“東子哥,今天是我生日……”

。這回輪到歐陽東沒了抓拿。餘嘉亮的生日!他實在是找不出什麼好藉口來推辭掉這頓飯,只好答應下來:“我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你在哪裡過生日?把地方告訴我,我自己過來。”他拿著自己地東西站起來,準備回宿舍,又想起什麼,再問道,“晚飯都有誰?”餘嘉亮是球隊裡年青們的頭頭,要是晚上去參加他生日宴的人太多的話,歐陽東就準備婉言謝絕這個邀?

“隊裡我就邀了你,”餘嘉亮高興地道,“還有賀平!他有事,可能要晚一才到。我們一塊兒去吧。我在車裡等你,罷了再把你送回來。”

歐陽東這才注意到餘嘉亮已經換過了衣服,蘭襯衣米色褲子,一雙看著就知道是值錢貨的淺色皮鞋擦得鋥亮,長得都快遮住耳朵地頭髮很帥氣地梳成時下很流行的式樣,再配上他那副挺討女孩子歡喜的白皙面孔……

“你穿這麼洋氣,晚上要去相親嗎?”歐陽東隨口問道。

把換下的球衣短褲襪子交給宿舍管理員。再洗罷澡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待歐陽東走出基地三號樓時。餘嘉亮已經開著他那輛紅色跑車在宿舍門口等了好半天,在這裡過上過下的青年隊隊員都禁不住把這車多打量了幾眼,有兩個傢伙走出去好遠,還不時扭頭望一望。

乍從燥熱地太陽下鑽進開足了冷氣地車,歐陽東禁不住舒服地長籲了一口氣,還沒坐穩就笑著道:“你這車多少錢?在哪裡買地?有別地顏色嗎?改天你有時間也陪我去轉轉,我就想買……”他突然發現車上並不只是餘嘉亮和他女友。後排座位上還坐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女子,噴鼻的香水味濃郁得讓他直皺眉頭。他這才注意到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女子也不是餘嘉亮現在的女朋友。

餘嘉亮把車發動起來,一頭道:“這是李,你旁邊的是陳,她們都是我的朋友,今天專門從省城過來給我過生日的――你也見過她們地,上回俱樂部慶祝三連勝,她們模特隊來過莆陽。還在慶功會上給咱們表演過……”

。“哦。”歐陽東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這倆女子他一印象也沒有,餘嘉亮的那個什麼慶功會,他就喝了兩杯酒便裝醉回了基?

那個什麼陳在座位上衝他甜甜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東子哥”。

他只好朝那女子頭。

一面和餘嘉亮以及兩個兩個女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著閒話,歐陽東一面在腦子裡思量餘嘉亮請自己吃這頓飯到底為了什麼。乖乖,這子找來這麼兩個女人。這下可真是麻煩了!餘嘉亮下了這麼大本錢,絕對不會是請自己吃頓豐盛的生日晚宴那麼簡單吧?那麼他找自己做什麼?難道就真的是只是為了增加兩人之間的友誼?

事情的癥結就擺在那裡了,簡單得就象手心手背一樣。

餘嘉亮忽不拉地請自己吃飯,只能是為了一件事:主力位置……

上賽季的前半段,餘和馮展都是陶然的主力前鋒,下半段馮展受傷之後,他又和周富通在鋒線上搭檔,一年下來進了十五個球,為陶然衝擊甲a立下了汗馬功勞,可眼下他卻淪落得坐到板凳上看著人家在賽場上拼殺……從主力到板凳隊員地滋味不啻於從天上掉到地上。那份被人冷落的滋味、那份內心裡的煎熬。還有別人看著自己的目光裡似有似無的奚落和嘲笑,都能讓一個人徹底失落自我。歐陽東咂了咂嘴。他品嚐過這種滋味。餘嘉亮眼下經受的痛苦和折磨他也體會過。他應該幫助這個隊友。於公於私,他都應該幫助他。

但是這些話不能在車上,尤其是這裡還有兩個來歷和身份都不那麼清楚地女子。

他只好先把想的話壓下去,聽著餘嘉亮和兩個女子笑。

“……那把牌真的是邪門,一桌子六七個人最後就剩我們倆還在較勁,我猜那家夥掩著的兩張牌肯定夠大,可我手裡的也不差,一個‘q’和一個‘5’……”餘嘉亮一面熟捻地把著方向盤隨著道路上湧動的車流前行,一面口沫四濺地回憶著一場牌局。“我想了好幾分鍾,最後賭了――那一把我就贏了他九千七,再加上人人都要繳的底錢和兩個沒敢買下去的傢伙的那一份,合到一起也有一萬三四千吧,我面前的鈔票摞起來都快成一座山了……”

兩個女子半是驚訝半是誇張地連聲讚歎他地好賭運。

餘嘉亮嘴裡冒出地一連串紙牌術語把歐陽東雲聽得山霧罩,他對這種時興的玩意兒真是一概念都沒有。他隱約記起來,在重慶展望時任偉和幾個重慶籍隊員還特意為他補過這門功課。可最終他也沒能學成出師。

“東子哥,你不喜歡打牌嗎?”那個“陳”看出了歐陽東地茫然,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怎麼打,主要是不怎麼會打。”他擺擺手,謝絕了陳遞給他的煙,“我不會。”他別過頭去隔著灰藍色的車窗望出去,白晃晃的日頭依然是那麼耀眼。街道邊也沒什麼行人,快速劃過的店鋪基本上都冷清得看不到一個顧客?

“那你喜歡什麼?平時都喜歡做什麼?”陳倒有些不依不饒。自己給自己上煙,又追問道。

“我們東子哥喜歡什麼,你會知道的……”頭也沒回的餘嘉亮意味深長地道。“陳,你真想知道地話,不妨問問我,不定我會告訴你的。”

歐陽東回過頭來笑著:“你都知道我喜歡什麼?那我喜歡什麼呢?”

餘嘉亮舌頭打了個突,頓了頓才道:“怎麼賀平還不打個電話過來?也不知道他接到人沒接到!”著就指使兩個女子打電話。又給歐陽東解釋,她們還有三兩個同事,也要從省城過來……

歐陽東心不在焉地頭支應了一聲。

他忽然記起了一件事,一件對素來大手大腳地餘嘉亮很重要的事情――失去主力位置的同時,餘嘉亮也失去了很大一截收入,比如三連勝時他的獎金就比賀平少了五六萬,平上海紅太陽那場比賽俱樂部給的獎金是今年聯賽單場比賽的最高獎金,象向冉這樣的主力隊員光獎金就是七萬六。而坐在場地邊作替補地餘嘉亮似乎只有幾千……他今年的收入肯定還比不上去年,甲a的替補許多人還遠遠不如一個甲b中游球隊的主力收入高。

餘嘉亮今天晚上請自己吃的這頓飯,題中之意已經呼之欲出。

他想爭回自己的主力位置,想爭那份讓人眼紅的收入!

…歐陽東暗自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他是一忙也幫不上,誰上場誰作替補是主教練袁仲智決定的事情,連彭山也只能對個別位置上地人員安排提參考意見。而眼下陶然最讓人放心的就是中前場――在爭奪主力位置這個問題上,餘嘉亮基本上沒有一機會,肖晉武已經連續兩輪被媒體評為“本輪最佳陣容”的前鋒,在隊上的位置已經不可動搖;周富通的經驗能有效地牽扯開對手的防線,雖然有個體能不足地老毛病,但是既能把握機會也能創造機會,即便到比賽尾段他堅持不下來,可那時陶然基本上都已經勝券在握了。即便肖晉武或者周富通因為種種毛病不能堅持到最後,袁指導的第一人選也不會是餘嘉亮,肖晉武的替補是人高馬大的馮展。這能確保陶然隊在場上有一個制空。周富通的替補好象就是自己,他已經不止一次在比賽的最後時刻被到鋒線上……除非肖晉武或者周富通有大傷病長時間不能上場。那時餘嘉亮才可能有機會,而且這還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但是在這一上他肯定不如肖晉武,當初就是他受傷缺席比賽時,肖晉武才有機會連續首發,而且從那之後就牢牢地佔住了主力的位置?

歐陽東唆著嘴唇,思考著這即將到來的棘手事。

怎麼樣才能化解掉餘嘉亮心中的怨懟和憤懣,這是他馬上就要面對的事情。

思索了半天他也沒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地辦法,看來他只能安慰下自己地兄弟,讓他咬牙撐過這一年,明年周富通就要掛靴了,那時餘嘉亮一定能找回自己的主力位置;但是在找回自己地主力位置之前,他還不能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哪怕不能上場比賽,訓練也絲毫都不能馬虎,還有業餘時候也得注意一下自己的生活……

看著和兩個女子談得眉飛色舞的餘嘉亮,歐陽東突然覺得這些話全是多餘,他要真能聽進去自己的教,還能鋪擺下如此大的陣仗?

晚飯是在一家很有名氣的五星飯店裡吃地,既豐盛又奢華。除了一些三不五的花邊新聞以及其它俱樂部裡傳來的各種道訊息,三個陶然隊員倒也沒多什麼話,吃罷飯餘嘉亮和賀平又開著車,把幾個女人和歐陽東一併拉到南城江邊一處很排場的娛樂場所,在領班一口一個“亮哥平哥”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三樓上早已預定好的包間裡。

各種酒水,各式水果吃流水價地端上來。然後服務員照例一句“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就掩上了房門。

”“東子哥。唱歌嗎?你喜歡唱什麼歌,我來幫你。”賀平笑著道舉著一個開啟了瓶蓋的啤酒瓶,又問,“您喝什麼酒?啤酒還是紅酒,或者是白酒?

。“……礦泉水。”歐陽東在軟軟地大沙發裡挪動了一下,讓自己和陳還有另外一個連姓名都沒搞清楚的女子離得稍微遠一些。他實在有些受不了她們身上那股子濃得悶人地香水味。哪怕那是一種聞上去挺清爽的香水也不行。他胡亂地翻看著不知道是哪位客人丟下的一本文學雜誌,在目錄上瀏覽了一下,就呼呼啦啦地翻到他感興趣的那一頁,仔細地掃了兩眼,卻又擱回茶几上,並且把自己的手機壓到雜誌?

曲。他旁邊那個體態風騷的女子過來,用不那麼標準的普通話問歐陽東喜歡誰地歌

嘉亮!“我不會唱歌。”他仰沙發上,好不容易才沒對這個幾乎扎到他懷裡的女子發火。因為是餘嘉亮的生日。而且從重慶展望開始他倆的關係就一直不錯,他才強忍著沒有拂袖而去。這倒不是他有多麼的清高,而是因為他確實沒這個興趣,一想到這所有的安排背後的那個難題,他就有些惱火。教人惱火的是,安排這些亂七八糟事地人。竟然還是?

眼前摟著個衣飾新潮女子不規不矩、對著話筒咿哩哇啦亂嘈嘈的傢伙是餘嘉亮嗎?

“東子哥,我們合唱個‘天仙配’怎麼樣?”陳抱著他的一條胳膊晃悠了兩下,膩著嗓子甜絲絲地問。

歐陽東不耐煩地撥拉開她的手,對著賀平道:“你讓她們安靜。有什麼事,你們就直,事歸事玩歸玩,我可不喜歡心裡牽掛著什麼,那樣的話也不能玩得盡興。”他端起了杯子,這能讓那兩個膩味著他的女子舉止心,她們再有什麼誇張地動作。興許就能讓水灑到他衣服上。那樣的話,他就正好藉機發作然後走人。

!餘嘉亮和賀平交換了一下眼神。來這事有?

。餘嘉亮放開了摟著的女人。把話筒也交給她,然後吩咐幾個女人離他們遠,自己去唱歌吃喝玩耍,這才又開了一瓶滿商標都是外文的洋酒,斟了一杯,遞給歐陽?

“明天還有訓練,我不能再喝了。”剛才吃飯時他喝了三杯白酒,這還是因為實在拗不過情面才喝下的。他看見餘嘉亮準備為他換上啤酒,趕忙制止他,“啤酒也不能喝了。我就喝礦泉水。”他本來想告誡餘嘉亮別再喝酒了,但想了想,他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餘嘉亮應該知道?

“東子哥,我是你引來莆陽陶然的,這份情誼我永遠都記得。”

“……你要是沒本事,我再什麼也白搭,進還是退都在你自己。”

“不是這麼回事,東子哥!象我這樣水平的年青隊員,甲a甲b裡多的是,為什麼他們不能出頭我卻出了頭呢?這全是因為你,還有葉強老師。我真心地感激你們!”餘嘉亮把半杯酒喝完,又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他在手指在觸控到酒瓶地那一剎那停頓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向一瓶礦泉水。賀平也趕忙把手裡地酒杯換成礦泉水。

“東子哥,今天請你來坐坐,確實是有事想找你幫我――不,是希望您能幫我!要是您不幫我,我在陶然的日子就屈指可數了……”

歐陽東凝視著他,良久才疑惑地問:“你做了什麼事?”前幾天他還和雷堯在電話裡過關於眼下重慶展望裡地事,雷堯告訴他地事情。他以前連想都沒敢想過。當時雷堯就冷笑著:“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就差自己拿刀子去殺人了!”

他的目光教餘嘉亮發憷,半晌才吃吃艾艾地道:“我……能做什麼事?陶然的規矩那麼多,我還能幹下什麼事?”

“那你怎麼‘在陶然的日子屈指可數’?”他把目光轉向賀平。賀平趕忙解釋:“東子哥,你別誤會,亮哥的話可不是你想的那些事……別家俱樂部隊員乾地那些事我們哪裡敢啊!亮哥就是想,讓您瞅機會為他找個好東家,眼看著他就要廢在陶然了。再不找路子就怕晚了……”

賀平這急惶惶的話讓歐陽東更加摸不著頭腦。廢在陶然了?再不找出路就晚了?這個賽季剛剛過一半哩,怎麼就得到一個“晚”字?俱樂部之前不是很器重餘嘉亮嗎。怎麼就到“廢”字了?

“這個星期一,亮哥挨了袁指導地罵……”賀平畏縮地看看默不作聲的餘嘉亮,許久才下了決心,把事情抖摟了出來。大前天,餘嘉亮拎著一大堆好煙好酒好水果去了袁仲智家,結果當天晚上就被袁仲智喊回去臭罵一頓。“亮哥在東西裡夾了十萬塊錢……袁指導了,就他這付德……就他這模樣再也甭想在陶然踢上球。他寧可廢了一名隊員,也不能讓亮哥出去、出去……”他一連重複了好幾遍,到底也沒能找到一個涵義相近的詞來傳達袁仲智的意思,最後只能了原話。“出去禍害人……”

雖然賀平的話不盡不實,但是歐陽東還是聽出了一個大概,餘嘉亮一準沒能逃掉“心術不正”這個評語。他望著焉頭耷腦的餘嘉亮,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你……你叫我你什麼好哩,你怎麼做下這種傻事來?你怎麼就不會動動腦子。袁指導要是收了你這錢,他還能在陶然呆上這麼多年嗎?他收了你的錢讓你踢上主力,別人送錢時他收還是不收?收了又該怎麼做?向冉地位置能換人嗎?勞舍爾和你甄哥的位置誰能得下來?”他氣得話都不下去了,抓起一杯酒一仰脖就倒下去。

“所以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轉會比較好。換個環境重新開始!”餘嘉亮半天就吭哧出這麼一句。“反正現在的陶然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前陣子聯賽間歇期就有甲b球隊找我聯絡的。我本指望著聯賽下半段還能有機會爭回自己的位置,可看起來是沒指望了。現在我是無所謂甲a甲b了,只要能比賽能踢上球就行!東子哥,你不是不知道,一直踢不上球水平很容易就會下滑的,訓練畢竟不是比賽……就象上一場,我根本就沒想到那裡去,你就把球傳過來了。”

上輪主場比賽餘嘉亮出場十來分鐘,但是卻足足浪費了三次擴大比分的好機會,尤其是他的第二次機會幾乎是必進之球:歐陽東吸引住四名防守隊員。然後為他在空擋裡做出一個位置角度很舒服地傳球。可他卻偏偏因為啟動慢了半拍而錯過了面對空門得分的機會……

“你真想轉會?”歐陽東問道。

餘嘉亮咬著牙沉默半晌,才從喉嚨深處迸出一個字:“是!”

”“轉會也好。多在幾支球隊踢球,就能多接觸各種不同的戰術,也能熟悉更多不同風格的隊友,還能鍛鍊自己適應環境的能力,對自己的將來一定有好處。”歐陽東沒理會兩個年青隊友驚訝地目光,自顧自地下去,“職業球員本來就應該這樣,資源合理配置也應該是‘職業化’的一種――流水才能不腐。到了新俱樂部一時半會踢不上球也不會象呆在老俱樂部那樣痛苦,畢竟環境是新的,教練是新的,隊友也是新的,他們更注重你平時的表現,而不是你過去的成績…?

餘嘉亮和賀平總算明白過來,歐陽東的這些話並不是在諷刺挖苦,更不是在隨口敷衍。他是在真誠地為餘嘉亮謀劃出路。

“東子哥,其實……”餘嘉亮表情複雜地。

“你現在的情況,換換環境或許比較好。”歐陽東端著水杯擰著眉頭給兩個年青的隊友講述自己對這事地看法,渾然沒有留意到餘嘉亮地神態。“新環境一定會有新挑戰。要想提高自己,就一定得尋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目標――轉會去新俱樂部就能找到這樣地目標,你留在老地方,不定就會有躺在功勞薄上吃老本的想法,這樣反而不好。”他仰著臉思量了一下,然後道,“有三四家俱樂部我還是比較熟。你的水平也能合他們的意。武漢風雅、省城順煙,還有雲南八星……我和重慶展望雖然鬧了些矛盾。但是熟人還是不少,他們也能幫上忙。你覺得哪家合適?有機會,我就為你去。過兩天回省城,我再把你地事告訴葉老師,他相識的俱樂部更多,能為你覓下一個好東家。”

。“東子哥,其實……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莆陽,留在陶然。”餘嘉亮終於把這句話出了?

歐陽東猛地抬起頭,然後笑了:“原來你是想教我去袁指導那裡幫你幾句好話啊!早啊。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地事,我估計,袁指導也就是一時的氣話,興許不用我去替你解釋,過些時候他自己都忘記了。袁指導是個豁達人,只要你以後好好訓練比賽。他再不會計較你這些事的。”

“不!東子哥,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餘嘉亮急急忙忙地道。

“那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歐陽東笑吟吟地問道。這個傢伙還能有什麼意思?難道他準備再邀上幾個女子,然後把袁指導彭山他們都約出來參加他的生日晚會嗎?

餘嘉亮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然後他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緩緩道:“東子哥,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把周富通做下去?……我想了很久,肖晉武眼下是俱樂部的紅人,進球數眼看著就能躥進射手榜前十,我怕是爭不過他。我只能央求你想辦法在球場上做下周大哥――雖然周大哥人挺好,我和他關係也不錯,但是他都那麼大歲數了,少踢個一年半年地也沒什麼,何況他明年就要掛靴,何必再來和我爭一個主力的位置呢?東子哥,你放心。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只要我在陶然一天,我就不會忘記你的恩情。也不會忘記周大哥的情誼,只要有我的,就一定有……”

歐陽東死盯著因為情緒激動而臉上帶出一抹紅潮的餘嘉亮,盯著他那張自己原本非常熟悉卻又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的年青面孔,厭惡得幾乎想扇他一個耳光。

“東子哥,其實我也不是要您做出什麼對不住周大哥的事,我就想,要是您在場上踢球時少給他傳那麼幾次,少讓他接觸球,這麼著兩三輪比賽下來,袁指導就會把他撤換下來。要是您再和肖晉武撥那麼一兩句,我想吧,憑您和肖晉武地關係,他也會知道該怎麼做的。”他巴咂著嘴唇,又出一句掏心話,“東子哥,我們幾個隊員就巴望有那麼一天,您能坐上咱們陶然的大哥這把椅子,帶著大夥兒奔個好前程,掙幾年順溜錢……”

。歐陽東冷冷地凝視著餘嘉亮。他相信,餘嘉亮的是真心話。惟其是真心話,這些話才更可怕――這是在用別人的痛苦來交換他自己的快樂,也是在損害許多人地利益來攉取他自己的利?

“夠了!你剛才的我直當沒有聽見過。”歐陽東抓過了自己的再沒打量兩個年青隊員一眼便站起身來。“我過會為你介紹個新俱樂部,我也一定會去幫你尋找新東家。但是我要警告你,警告你們,就你們現在的德行,到哪裡都走不順暢!”

直到站在大街上,歐陽東都還覺得胸膛憋悶得發慌,他把t恤衫的口子全都解開了,可還是覺得呼吸困難。他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因為不可遏制的憤怒,他的臉紅得就象喝過許多酒一般,額頭上一根青筋蹦起老高。他咬著牙剋制著心頭的怒火,因此腮幫子上一條條肌肉鼓鼓地繃起來。

一陣夾雜著雨水地清爽氣息地涼風撲面而來,這讓他有了些許的平靜。

他狠狠地大聲咒罵了一句粗話,然後一口唾沫吐到地上。群剛剛從歌城裡走出來地男男女女厭惡地盯著他,七嘴八舌地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他沒理會這些人的聒噪,揚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就在他搶上幾步準備上車,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忘記在剛才那個包間裡!

“……亮哥,現在怎麼辦?我就,不能和他這些,你和他認識那麼久了,還能不瞭解他嗎?他壓根就不會做這種事,不然他當初在重慶展望會遭別人排擠嗎?”賀平聲抱怨著。和眼前的局面比,他今後在陶然可能會更難混――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事。他畢竟和已經完全淪為替補的餘嘉亮不一樣,他每輪比賽都會有不多的時間上場亮亮相,雖然每一場時間都不多,但卻是每一場都能上去掙那份出場費,而且還能掙到一份很不錯的獎金。

餘嘉亮唆著嘴唇半晌沒吭氣。

“要不咱們再和他談談?就這是咱們酒喝多了的胡話?”賀平道。這是他能想出來的唯一辦法了。他現在越來越後悔,不該和餘嘉亮一道趟這泓渾水。

“再吧,反正今天晚上是沒法解釋了。”事情到了這一步,餘嘉亮反倒沒了那麼多的顧慮,他的手在身邊兩個女子身上來回撫摩著,笑著問道,“她們有五個人,你想要幾個?我先,這倆可是我的……”

賀平苦著臉嘆口氣,隨即也來了精神:“你的就你的,那她們仨都歸我!”

“行!”餘嘉亮大度地道,“反正下半夜要交換場地……”

“你們好壞啊,這種事也做?”一個女子笑著在餘嘉亮胳膊上擰了一把。

“這也叫壞?真正的壞你還沒見著哩!要不,咱們今天晚上不走了?”這後一句卻是餘嘉亮在對賀平,“反正這地方也夠寬敞,你和四哥打個電話招呼一聲,今天晚上就不要來打攪我們了,讓他們的服務員懂事,咱們就在這裡吧!”

!”賀平tian著嘴唇笑起來:“好!就這裡?

包間的門卻開啟了,歐陽東面無表情地走進來,在茶几上抓起那本他忘記帶走的雜誌,話都沒一句就又走了出去。

“哐!”門和門框撞擊時那砰然一聲巨響,總算讓兩個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的傢伙醒過了神,四目對望,都是滿眼的恐懼。

“他……他都聽見了嗎?”

“……不,不知道。”

歐陽東在基地門口下車時,漆黑的天邊猝然劃過一片亮閃閃的青白,然後一記沉悶得讓大地都有些震顫的雷聲滾過了大地。

。“看樣子是要下大雨了。”門衛盯著那片瞬間就回到黑暗的天際自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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