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揮去了那個絕望的夢境。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他們會在一起,會好好的生活,他們會生下一個孩子,他們會一起離開這裡,在一個嶄新的地方開始他們的生活。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

春宴過後,大夏皇朝的疲弱就越發的凸顯而出,隴西一帶災民遍佈,行走在驛道之上,隨處可見販賣妻兒易子而食的百姓,朝廷雖然已經頒下了賑災檄文。但是儘管夏皇已經竭盡全力抽調國庫金銀,但是大夏如今畢竟國力不足,戰爭如同嗜人的野獸,張開了血淋淋的巨口,短短的幾年之間,就將昔日一個全盛的帝國拖得骨瘦如柴。

然而燕北的日子畢竟也不好過,雖然憑著從卞唐搶來的糧草暫時渡過寒冬,但是如今也是度日艱難。如此境況之下,年初邊關並無大規模的戰事,不管是燕北的東進,還是大夏的北伐,都被這場天災拖慢了腳步。

三月初一,夏皇將北胡一代封給趙徹為封地,雖然誰都知道趙徹是北地的領主,但是畢竟沒有朝廷的明文冊封,如今夏皇在這個節骨眼讓趙徹統領沒有遭受大災的胡人,朝野上下頓時又是一番激烈的揣摩。

三月初七,大司罵葛玥終於結束了他在傢俬過的日子,重返長老會。十七皇子趙齊也對趙徹示好,一時之間,七皇子趙徹在朝中水漲船高,權勢日隆。趙颺終日呆在王府之內,對上稱病,一連兩月都沒有上朝理政。

然而三月十三日一道從燕北傳進京城的驛報,卻讓楚喬擔憂了起來。

其實主要內容也並沒有什麼,只是燕洵想要在邊境上和大夏通商,以馬匹和鐵礦,換取大夏的糧食茶葉鹽和綢緞。

這件事自然引起了大夏朝堂上的一片笑聲,大夏的官員們嘲笑燕北窮瘋了眼,竟然會想到要同大夏做買賣。雖然他們也同樣缺少戰馬和鐵礦,但是他們還可以同卞唐和懷宋通商,不像燕北,只要卞唐將關卡堵上,就只有大夏這麼一條路了。

大夏自然是不會搭理燕北的,反而是御史臺和中書令首次聯手,洋洋灑灑做了一大篇極盡嘲樊能事的文章,大罵燕洵異想天開不知天高地厚。

這件事對於兩國來說,本來不算是什麼大事,但是卻明顯的顯示出了燕北的頹敗和窘迫。雖然大夏也好不到哪去,但是看到仇人一副比自己還要不濟的模樣,夏官們又趾高氣昂了起來,一群士林狂仕們終日狂呼著消滅燕北,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好像只要他們揮揮手,燕北就會消失了一樣。就連一些遠在屬地的皇親貴胄也給諸葛玥寫信,要求他即刻帶兵打進燕北,將燕北的叫花子徹底剷除。

諸葛玥冷眼看著朝野上群魔亂舞的狀況,不由得冷笑,在私下裡嘲諷道:燕洵的手段不算高明,可卻真是對症下藥,只是幾句話,就讓真煌朝野上下集體發了失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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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的時候,楚喬只覺得心驚肉跳。諸葛玥已經比常人想的深了一層,知道這是燕洵故意示弱,想要引夏軍出關作戰。然而楚喬和燕洵在一起生活多年,卻深知他的秉性,他這個人,即便是戰死,也絕不會向仇敵示弱,僅僅是麻痺敵人,欲圖一戰,真的值得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嗎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可是陰側的寒風卻遲遲不去,推開窗子,仍舊可見未化的冰凌。

這個冬天,似乎特別漫長。

諸葛玥前往業城公幹,已經一連去了半月了。三天前楚喬接到訊息,說雁鳴關外又起戰事,不過僅僅只是三十多名醉酒的士兵衝出關口,到燕北龍吟關下挑釁,射了一輪箭,燕北軍一死三傷,卻並沒有還手。

這個訊息傳到真煌城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奏摺上邊關守將請求朝廷下發攻打燕北的檄文,信誓旦旦的說據可靠消息說燕北如今人困馬乏,糧草欠缺,各種軍事物資都已告囂,國內還有大規模的百姓,正是北伐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將來和燕北的對抗將會千難萬難。

早在這之前,朝野上主戰的聲音就已經吵鬧喧天,這封奏摺此刻更是火上澆油,瞬間就將大夏的戰意調動起來。從朝野到民間,到處都是一片響應戰爭的熱潮,大夏臣民由關外起源,本來就是個好戰的民族,此刻在有心人的挑動之下,更是一片喧囂,一到夜裡,真煌城內家家都是磨刀之聲,御史臺的文官在紫薇廣場設下戰臺,專門接納那些自願從軍的普通百姓。長串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寫在皇榜上,就那麼大張旗鼓的張貼在紫薇門前,每個名字之後都是一枚血指印,看起來令人脊背發寒。

民眾對於作戰的熱情空前高漲,聖金宮內又遲遲不肯下達旨意,皇帝這幾日舊病復發,已經七八日沒能上朝了。在長老會的有意縱容下,民間的各種活動更是轟轟烈烈的展開,甚至還有各地自發組織的衛隊,一路一路的扛著戰刀趕往京師。

楚喬連發了四封信給諸葛玥,然而還沒等到他的回信,久違了的諸葛懷就登門造訪,讓楚喬一時之間頗有些無措。

諸葛懷是特意從諸葛家屬地趕來的,雖然諸葛穆青當初曾在諸葛玥落難的時候將這個兒子逐出家門,但是在他榮耀而歸之後,諸葛閥上下又集體選擇性的失憶了,一起將這段不和諧的過往拋到了腦後。諸葛懷這個曾經和諸葛玥屢次作對的兄長也被家族拋棄,遠遠的發配回了屬地,離開帝都已經有三年了。

而他此次回來,竟然是為了楚喬和諸葛玥的大婚。

一個月前,楚喬的嫁妝浩浩蕩蕩的進了真煌城門,車馬一路綿延,一眼望不到邊。真煌守軍粗略計算,竟然足足有四百多車,護送人員多達五萬,卞唐的禮官們深袍華服,完全是皇家儀仗。

一路喜樂喧天,沿途硃紅錦緞鋪路,漫天遍灑黃金帛花,紅綃華曼,鎏金寶蓋,三千名盛裝宮人當前引路,兩萬名秀麗軍鎧甲齊備,兩萬名狼軍隨後護衛,氣勢顯赫,便是天子娶妻,皇后冊封,也沒有這般奢華。

真煌城的百姓們集體看傻了眼,就連大夏的百官們也是目瞪口呆。李策為她籌備了兩年的嫁妝,極盡奢侈之能事,給了她無上的尊榮和風光,即便是他人已經不在了,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支援著她,不叫她被人小視。

諸葛家頓時因為和卞唐的姻親關係而水漲船高,久病纏身的諸葛穆青也從屬地返回,和此次卞唐的送親禮官親切寒暄。李策更是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將荊家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們統一帶到來,雖然楚喬從未見過他們,但是這些滿頭白發的老爺夫人們還是一見她的面就失聲痛哭,深刻表達了多年不見對她的惦念和相思之情。

一些荊族中的老夫人住進了司馬府,雖然楚喬對她們沒什麼好印象,但是諸葛玥還是很認真的吩咐了下人要好好招待。幾日來,楚喬哪裡也不用去,只是每日在房裡正襟危坐,聽她們教導她新婚儀俗,教導她人婦之責,教導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新婚將至,她卻變得日漸忐忑,好似天地間所有的目光都凝聚而來,唯有她無法安心,總覺得這漫天的奢華之下,隱隱藏著看不見的鋒芒,讓她寢食難安。

諸葛玥安慰她,說她是歡喜的傻了,她也只得這麼安慰自己,但願只是婚前的緊張,而不是什麼倒黴的第六感。

然而諸葛玥走後,她的這種不安卻越發明顯了。緊隨其後,燕北詭異的戰報,朝野上激烈的好戰狂潮,都越發的讓她如坐針氈。然而她什麼也不知道,只能小心的防範著,靜靜的等待諸葛玥回來,等待他們這場盛大的婚禮。

她很客氣的接待了諸葛懷,兩人在堂上正襟危坐,閒話幾句家常,聽他說說沿途的山水,說說諸葛玥小時候的趣事,一副長兄如父的慈祥模樣。

諸葛懷來的第二天,諸葛家的千金小姐們就齊齊登門造訪了。諸葛家的三小姐諸葛晴是大夫人所出,向來有些地位。如今已經是戶部侍郎劉文聘的妻子了,劉氏世代書香,在大夏氏族中頗有地位,今日是她帶著幾個未出閣的妹妹,一同前來,邀請楚喬傍晚的時候回諸葛府,和各位姐妹姨娘見面。

楚喬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以這樣的身份回到諸葛家,她在諸葛晴等人的簇擁下下了轎子,只見諸葛主宅大門高聳,肅穆森嚴,諸葛家的各位夫人姨娘齊齊站在門口,一溜排成一排,見她下來,齊齊對她行禮。

畢竟她如今的身份不僅僅是諸葛玥未過門的媳婦,還是卞唐的一品秀麗王,享親王待遇,有封地,有兵權,財大勢大,在外人眼裡,幾乎是大唐的第二個主子。古往今來,就算這些豪門大族有娶過皇親公主的顯貴,可是哪裡有人能娶回家一名異國親王,也難怪諸葛府的人要如此大張旗鼓的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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