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咯吱前行,行走在仍舊喧譁熱鬧的街市上,漸漸的,外面的聲音漸小,逐漸安靜了下來。孩子靠在馬車的內壁上,眼前不斷的迴盪著剛剛的那一場屠殺,軍人們冷血的眼神,流民們刻骨的仇恨,還有魏舒燁無力的阻擋。

以他的身份尚且無能為力,更何況是渺小的自己。以個人的能力去對抗整個皇朝,無疑是螳臂當車,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小心謹慎的好好活下去,尋找機會報得大仇,然後帶著小八安然離去。至於其他的事情,她的能力太小,不奢望去改變什麼。

馬車軲轆,漸行漸遠,楚喬突然神智一凌,陡然掀開簾子,四下望了一眼,沉聲說道:這不是回府的路,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那下人一驚,沒料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還記路,連忙賠笑著說道:少爺在別院呢,不在府裡。

孩子眉梢一挑,謹慎的說道:別院,哪個別院

湖西的別院,你不知道。

楚喬眉頭緊鎖,多年從事危險工作自發生成的謹慎暗暗提醒著她事情有點蹊蹺,她試探的說道:少爺之前讓我回府取得東西我還沒來得及取,我們先回府一趟,再去別院。

那下人笑著說道:別擔心,少爺剛剛說了,東西不用取了,他在別院等著,咱們快去吧,別讓少爺等急了。

孩子緩緩的點了點頭,面色沉靜,鬆手就放下了簾子。那家丁微微松了口氣,眼神中滑過一絲狡黠的神色,嘴角輕輕牽起,可是就在他嘴角的笑容剛剛擴大的那一刻,一柄森冷的匕首陡然抵上了他的脖頸咽喉,孩子小獸一般的順勢而上,面色陰沉的寒聲說道:你不是四少爺的人,你到底是誰

嘿嘿,沙啞如夜梟般的低笑突然在一旁響起,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從樹叢後繞了出來,獐頭鼠目但卻衣著華麗的老者對著一旁點頭哈腰的男人淫邪的笑道:朱順,你介紹的這個丫頭果然不錯,小小年紀脾氣就這樣倔強,模樣也不賴,回頭我好好打賞你。

朱順諂媚笑道:替老太爺分憂是奴才的本分,老太爺要是打賞奴才就是不給奴才為你效忠的機會。

老頭嘿嘿一笑,對左右兩側的侍從說道:將這小丫頭拿下,送回府裡。

眾人轟然答應一聲,頓時就圍上前來。

那一瞬間,千百個念頭登時閃過腦海,楚喬知道她可以利用對方的輕視和大意,迅速的暴起傷人然後逃走,可是如果如此,一定會引起別人懷疑,尤其是斷了一隻手的朱順,就算自己僥倖逃跑,也會連累尚在府中的小八。

可是若是不逃走,就會落入這個老色狼的掌握之中,到時候,以她一個八歲孩子的能力,又怎能對抗諸葛別府的整府警衛

逃,還是不逃

孩子身體緊繃,腦筋卻在飛速的運轉著,莫不如,將計就計,趁這個機會,將這好色的老頭除掉

電光石火間,孔武有力的大漢已經逼近身前,就要來卸下她手中緊握的匕首。

慢著

一聲清冽的低喝突然響起,所有人頓時轉頭望去,只見平地雪花四濺,白霧翻騰,二十多騎漆黑的戰馬迅速逼近,馬上的少年青袍白裘,面容俊朗,策馬呼嘯著就奔上前來。

驟然間,駿馬長嘶一聲,齊齊人立而起,溫熱的呼吸噴在清冷的空氣中,形成一片迷濛的霧氣。少年在眾侍衛的拱衛之中,眼神冷淡的看著諸人,聲音平和,以不符合年齡的睿智和冷靜,沉聲說道:諸葛先生,好久不見了。

諸葛老太爺鼠目半睜,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原來是燕北的燕洵世子,夜黑露重,世子不在質子府享受,頂風冒雪的這是幹什麼去了

燕洵進退有據,不卑不亢的緩緩說道:有勞諸葛先生費心了,只是先生一把歲數還這麼老當益壯深夜賞燈,本世子又怎能在府中矇頭大睡上元佳節,舉國同慶,本世子不過是出來湊湊熱鬧罷了。

哦諸葛老太爺長眉一舒,說道:既然如此,燕世子繼續遊賞,老夫就不奉陪了。說罷,轉身對著一眾下屬說道:回府。

等等燕洵迅速打馬上前,擋在諸葛老太爺面前,淡笑著指著楚喬說道:先生要走可以,只是要把這個孩子留下。

老者眉梢輕輕一挑:燕世子此言何意

這個孩子剛剛驚了我的馬,嚇走了疾風,我要抓她回去問罪

老太爺聞言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陪世子一匹好馬。

我家世子的馬是老王爺從西方大漠剛剛獵回來的千里良駒,你賠得起嗎

風眠,住口燕洵眉頭輕蹙,怒斥身後的小書童,沉聲說道:諸葛家是帝國門閥,諸葛將軍又是長老會七大長老之一,財大勢大,連我們王族也難望其項背,自然沒有什麼東西是賠不起的。只是父子情深,疾風是我父王親自馴服,萬里迢迢的送到真煌,並不是尋常戰馬,所以事情不可以這樣草草了之。找不回戰馬,這個孩子,我必須帶走。

燕世子

諸葛先生無需多言,燕洵登時打斷老太爺的話,昂首說道:以諸葛先生的身份,實在犯不上為一個奴隸求情,此事我自會向諸葛家四少爺交代,來人啊,將這孩子帶走。

燕王府的親隨頓時上前,一名大漢身材高大,將諸葛老爺的隨從推了一個踉蹌,單手將楚喬抱在懷裡,就要上馬而去。

朱順見諸葛老太爺麵皮發紫,頓時上前,諂笑著拉住燕洵的馬韁,笑著說道:燕世子,有話好說

唰的一聲鞭響登時響起,燕洵一鞭之後緊跟一腳,猛地踢在朱順的下巴上,將男人肥胖的身體一腳踢翻。朱順慘叫一聲趴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滿口鮮血,連帶兩顆泛黃的門牙。

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燕洵眼神銳利,寒聲冷硬的說道。

朱順大驚,連忙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叩首。要知道在大夏,皇族屠殺一個平民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燕洵對著朱順舉起馬鞭,冷冷的說道:今日就看在諸葛老先生的面上暫且放你一馬,他日若是還這般沒有規矩,即便是諸葛將軍親臨,我也要取你狗頭。

說罷,看也不看諸葛老頭一眼,對著身後屬下沉聲喝道:走

一隊人馬頓時躍馬揚鞭,滾滾雪浪飛濺之後,就隱沒在長街的盡頭。

諸葛老頭麵皮通紅,左手氣的都有些發抖。朱順跪著爬上前去,拉住諸葛老頭的腳,說道:老太爺消消火,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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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老頭大怒,一腳踢在朱順的胸口,叫道:沒用的廢物

隨即,上車離去。

大雪仍舊紛揚飛散,死寂的長街一片寂靜,更加襯托出主街的熱鬧和繁華。黑暗的種子被埋在積雪之下,朱順怨毒的望著長街的盡頭,那裡,正是楚喬等人消失的方向。

戰馬停在赤水湖畔,之前還一本正經面色凝重的少年笑眯眯的回過頭來,一拳打在楚喬小小的肩膀上,笑道:小丫頭,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孩子略略抬起眼梢,雖然沒說話,但是意思卻很明顯:又不是我求著你來的。

燕洵不服的哼了一聲,喃喃低聲道:說句軟話會死嗎

楚喬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去。

燕洵一愣,趕忙攔在她前面:你要幹什麼去

孩子眉頭一揚:當然是回府。

你還要回去少年皺眉叫道:那個狗奴才不會放過你的,還有諸葛家的那個老頭,在真煌城都是出了名的,你想回去找死嗎

楚喬一把推開他:用不著你管。

燕洵不放手,仍舊緊緊的抓著她,叫道:你這是幹什麼難得本世子好心救了你,你卻這樣冷言冷語,諸葛玥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奮不顧身的要一頭鑽回去

楚喬抬起頭來,孤注一擲要除掉諸葛老色狼的計劃被破壞讓她有些惱火,她不耐煩的一把甩開燕洵的手,抬頭冷然道:我有哭著求你來救了我嗎收起你的慈悲心腸吧,我受不起。

燕洵氣的眼睛通紅,看著楚喬越走越遠的小小身影,突然孩子氣的大聲喊道:莫名其妙,活該你被人欺負,我再管你一次我就不姓燕

孩子連頭都沒回,半晌,就消失在洶湧的人流之中。風眠小心的走上前來,仔細的看了自己的小主子一眼,見世子眼睛紅紅的,似乎一副要被氣哭了的模樣。

風眠微微一愣,帝國派遣藩王坐鎮帝國邊塞,拱衛真煌帝都,但是為了限制他們,就將各地藩王的世子收入京中為人質,自己的世子景小王爺等都是如此。這些孩子自小生活在權利漩渦的中心,早熟老成,向來都是一副成熟的模樣。風眠還是頭一次見主人對一個人這樣喜怒形於色,那樣子就像,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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