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佔地很大,但裡面的院落和擺設著實樸素,與京中二三品官員的府邸差不多。頂點 23S.更新最快這就是桑榆長大的地方,她曾是小姑娘的時候就在這裡生活,或許曾經在這座蓮花池邊賞景,或許曾在這桂花樹下納涼,或許曾經在這小道上漫步周武帝與孟炎洲並肩而行,臉上的表情柔軟的不可思議。

繞過超手遊廊,對面乍然出現一座小樓,小樓古拙大氣,渾然天成,有別於府中其它建築的簡單質樸,周圍種滿了團團簇擁的各季花樹,裡面的梅花開得正盛,紅白相間煞是熱鬧,替這蕭瑟冰冷的冬季增添了不少暖意。

周武帝眸光微暗,不自覺往小樓走了兩步,啞聲問道,“那是”滿院的花樹幾乎快將小樓淹沒,各個季節穿插種植,每一季都是一景,每一季都能聞到植物的馥郁芬芳,這無疑是桑榆的風格。

“啊,那裡不能去,那是我妹妹未進宮前的住所。”孟炎洲連忙攔住周武帝。

“抱歉,我看那院子十分漂亮,和府上其它地方大為不同,所以”周武帝微笑,艱難的收回腳步。

“我妹妹最愛怡花弄草,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親自種下的,自然漂亮。”談及妹妹,孟炎洲便是一臉的自豪。

桑榆愛侍弄花草他如何不知道碧霄宮裡所有的盆栽和插花都是她親自打理,無論是造型還是品味都別具一格。周武帝跟隨在孟炎洲身後往他的院落走,臉上帶著微笑,但放空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心不在焉。

閆俊偉暗自失笑,快步走到孟炎洲身邊,看似隨意的搭話,實則引著孟炎洲把話題往他妹妹身上套。聽見有關於桑榆的事,周武帝這才收回了飄散的心神。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快要拐進孟炎洲的院落,小道盡頭出現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看見孟炎洲,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吃驚,雖然一閃而逝,但眼底的那抹憎恨和失望還是被周武帝和閆俊偉捕捉到了。

想起孟炎洲衝動的性格,想起他今天是偷溜出門,周武帝眸色暗沉,一下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一切都是為了國公府的爵位。

孟炎洲卻絲毫未察覺到少年的險惡用心,濃眉一皺,十分不虞的開口,“這是我的院子,難道我不能回來”

“你好像很失望你大哥回來因為他沒有離家出走去邊關送死嗎”周武帝徐徐開口,臉上的笑容極冷極淡,銳利的眸光似一把刀,剮在人身上竟會造成疼痛的錯覺。

那少年臉色慘白了一瞬,繼而色厲內荏的叱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你算哪根蔥,竟敢如此汙衊我”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裡清楚,爺最看不慣你們這些庶子,總妄想些本不該屬於你們的東西。”閆俊偉扇著扇子上前,一臉的鄙薄厭惡。

齊東磊被庶弟奪走世子之位的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少年見齊東磊開口,直指自己內心最隱秘的**,臉上的表情忽青忽白十分好看,又見對面湖藍色衣衫的人臉色晦暗的看來,目光中的明晰洞徹令他幾乎站不住腳。

“怪不得今天我能那麼輕易的逃出府,原來是有你和文姨娘幫忙啊”孟炎洲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上佈滿駭人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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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我還要準備明年的春闈,告辭了。”少年快速說完,轉身就跑。孟炎洲是個混人,可不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話,惹惱了他說不定會招來一身的傷。

“媽的老子最恨這些讀書人,面上裝得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壞水”孟炎洲將拳頭捏的嘎達作響,惡狠狠的道。

“說的沒錯”閆俊偉收起摺扇,朗笑附和。他就喜歡與孟炎洲這樣直爽的人相處,不費腦子。

“進去吧。”周武帝負手往院子裡走,邊走邊淡淡開口,“這爵位必定是你的,落不到別人頭上,你日後只需放警醒點,遇事多動動腦子,別被人算計了性命去。”

“唉”孟炎洲應諾,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周武帝身後,語氣有些驚訝,“你說得話,還有說話的語氣跟我妹妹好像我妹妹以前也這麼告誡過我”因為這點,他對韓海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

“哦是麼”周武帝猝然停步,目光灼灼的看向孟炎洲,見孟炎洲點頭,他忽而啟唇笑了。這個笑容十分爽朗,與之前略帶威儀淡漠的微笑全然不同。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悅。

不過偶然說了句相似的話罷了,用得著這麼高興是不是因為找到了婦唱夫隨的感覺閆俊偉額頭掛滿了黑線。他從不知道原來皇上如此容易取悅。

看見韓海的笑容,孟炎洲也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這人不笑或微笑的時候明明看上去非常溫和,但他就是覺得很有壓力,輕易不敢放肆。但這人現在的表情卻很真實,很放鬆,那種距離感一下就消失了。

“其實我溜出府後確實有過去邊關的想法,但後來放棄了。”孟炎洲撓頭,不好意思的開口。

“哦為何又想通了”周武帝挑眉。

“我妹妹曾經說過,若是遇見著急上火的小事,就讓我在院子裡走三圈,冷靜冷靜,若是遇見天崩地裂的大事,就讓我繞著皇城走三圈,好好想想。我繞著皇城走的時候,看見遠處的禁宮,想到禁宮裡的妹妹,於是又回來了。”孟炎洲的嗓音十分壓抑。

“你有個好妹妹當然,你也是個好哥哥。”周武帝沉默半晌,拍著孟炎洲的肩膀喟嘆。

閆俊偉側目,投向孟炎洲的眼神裡暗含豔羨。如果他也有這樣一個處處開解自己,為自己籌謀划算的親人就好了。

三人走進孟炎洲的院落,被院子裡廣闊平整的沙場和一排排兵器架給震驚了。果然是孟國公的兒子,對舞刀弄槍達到了狂熱的程度。

“這是做什麼的”周武帝指著沙場邊的一個巨大磨盤。

閆俊偉眼睛發光的看完各色兵器,走到磨盤邊,伸手將磨盤抬了抬,紋絲不動。

“這個是練臂力的,那些鐵球銅錘都太輕了。”孟炎洲走過來,捋起袖子,雙手合抱磨盤,牙關一咬就將之抬起,高舉過肩。

周武帝和閆俊偉同時怔住了。待孟炎洲放下磨盤,周武帝興味開口,“原來炎洲是天生神力。”

閆俊偉瞟了瞟青年肌肉勃發的臂膀,眼裡滿是欣賞。

“是啊,我妹妹說我是天賦異稟。”孟炎洲抬了抬下顎,表情十分驕傲,繼而又黯淡了臉色,嘆氣道,“不過她還說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人家腦子裡裝的是腦漿,我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不能領兵打仗,只能衝鋒陷陣給人當炮灰。”

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只有桑榆那古靈精怪的性子才想得出來這種損人的話。周武帝垂眸,眼底盪開濃濃的笑意。

閆俊偉早就不客氣的大笑起來。德妃娘娘也是個妙人兒啊這話說的真絕

“嗐,笑什麼,我妹妹說的也沒錯,我總不用腦子辦事,今天差點就著了道,上次也是三兩句話就被激的和沈熙言動起手來。他那小身板脆得跟麻桿兒一樣,我輕輕一碰竟然就頭破血流了。早知他有今天,我當初就該一手捏死了他”孟炎洲面色猙獰,一拳捶在身旁的木樁上,一人抱的木樁咔嚓一聲斷成兩截。

“不是應該後悔當初不該惹他嗎你要能忍得一時之氣,也不會和沈家結仇。”閆俊偉撲哧撲哧的笑。這小子有股狠勁,他喜歡

“爺什麼都能忍,就是不能忍氣,有仇就得報仇,不然非得憋死”孟炎洲臉色漲紅,彷彿真被憋傷了。

周武帝淡笑,淳淳教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蟄伏只是一種策略。你若比對手強大,就該將之一擊即潰,讓他再無翻身的可能;你若與對手勢均力敵或比他弱小,就該學會隱忍,再設法找到他的弱點,伺機而動。報仇的方法有很多種,並不非得用拳頭。你如果想要撐起孟家,就要學會策略和迂迴。”

“你說得對我日後不會再這麼衝動了。”孟炎洲受教的點頭。

“你父親想必有很多兵書,你平日多看看吧。”周武帝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孟炎洲其實不傻,就是遇事不愛深想,這也許與孟國公平時的刻意教導有關。如果好好培養,孟炎洲必定會成為一員猛將,然而他現在的性子也不錯,狠戾,有膽氣,出手無回,本性卻又質樸豪爽,重情重義,正是他最愛重用的一類人。

見孟炎洲唯唯應諾,眼裡滿是信服,周武帝沉吟片刻後開口,“我聽說朝廷要新成立一個衙門,正需要你這樣武藝高強又有膽氣的人才,比去軍中歷練更好,你想不想試試”

呵這就照顧上大舅子了以權謀私啊這是閆俊偉額角抽了抽。不過他也看上了孟炎洲,方才正在划算這事,本想拉拔對方一把,賣德妃娘娘一個面子,到底沒爭贏人家正牌姐夫。

“什麼衙門”孟炎洲眼睛亮了亮。

“類似於龍禁衛和御林軍的衙門,職權在兩者之上。不過現在在籌劃中,等有了確切訊息我會讓俊偉來通知你。”周武帝走到沙場邊,扔給他一把大刀,沉聲道,“演練一遍刀法,讓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這話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威壓,令人不得不遵從。孟炎洲接過刀,壓下想要詢問對方身份的想法,走到沙場上演練起來。他自幼習武,天賦奇高,加之一身神力,將百來斤的大刀舞的獵獵作響,虎虎生風,當真精彩至極。

周武帝眯眼旁觀,心中暗暗思忖到:若孟國公真出了事,朕把孟炎洲培養起來,過個三五年,他也能撐起孟家門庭了。桑榆也該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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