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確挺令人費解,有點像[三國演義]裡的段子:靈帝死後,大將軍何進與宦官勢力"十常侍"水火不相容,最後到了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的地步。何進向袁紹問計,袁紹答,應該召集天下兵馬入京勤王,滅掉十常侍;而曹操則嗤笑道:"區區幾個宦官閹豎,只要交給獄卒就解決了,倘若召各路諸侯入京,恐怕是引狼入室。"何進沒有聽曹操的話,結果機密洩漏,不但自己丟了性命,還直接引發了董卓入京荼毒朝野的災禍。

"我看也許可以這樣解釋,呂後之所以用'未央宮';之計是因為韓信一直在長安閒居,手上沒有軍隊,所以才可以直接了當地將其誅殺;可現如今的情況完全不同,何大人和鞏貝子都是握有兵權的將軍,手下將士們向來肯聽他們號令,如果貿然扣押,肯定會造成盛京守軍大部分譁變。到時候九門與皇城一起鬧起來,不但不好收場,搞不好讓他們偷雞不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仔細分析道。

前年時皇太極想藉著圍獵的機會剷除多爾袞,為何沒有直接了當地將其擒拿,而是繞了個圈子調動兵力來對付多爾袞兄弟們的兩白旗,想來就是有這麼個顧忌在裡面。其實這一策略並非不高明,而是他皇太極的運氣不好,偏偏被我截到了調兵的密諭,而早已和他面和心不和的嶽託和阿達禮趁機"叛變",才直接扭轉了結局。而這一次,我還能有那麼好的運氣嗎?指著索尼鰲拜等人叛變投誠?恐怕和白日做夢差不多。

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贊同,"極是,想來多半是這個緣故吧。"

"不知道現在蒙古兵已經到達哪裡了?"何洛會神色凝重地問道。

"距離盛京已經不到四十裡,快馬加鞭的話,只消三個時辰即可趕到。"多鐸簡略地回答道。

何洛會這回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麼快?這樣看來他們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肯定是準備在明日奴才等去分別去東、西二陵祭拜時下手啊!這可如何是好?"

他擔心的也正是我們這一路所憂慮的事情,這祭陵可是頭等大事,除非天上下刀子,否則必須要按照原定計劃出行,任誰也改變不了。

"除非,除非有王上的諭旨,推遲這次祭陵,否則...若只是奴才自己一人,倒也還可以勉強稱病,換其他的人去,可是還有鞏阿岱呢,總不能兩人同時告病吧?"何洛會禁不住憂形於色。

他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除非多爾袞本人是諸葛亮的化身,可以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及時下來更改的諭旨,否則還真沒有什麼辦法避免在祭陵時被蒙古大軍包圍全殲的噩運。

"那你們現在手頭上一共有多少軍隊,我指的是可以絕對聽從你們號令的。"我現在仍然沒有把握,於是也只好先弄清自己手裡究竟有多少張可以打出的牌。

何洛會負責京城衛戍,所以對於每個人手裡各有多少兵將可以說是一清二楚,他立即回答道:"眼下盛京從九門到皇城,前鋒營加上護軍營一共有兩萬一千人。奴才手裡的兵已經被抽調走部分在關內征戰,現在只有六千餘人,而鞏阿岱那裡共有十個牛錄的巴牙喇兵,加在一起,不到一萬人。"

多鐸聽到這裡,擺了擺手,"無論如何,你們的兵都動不得。先別說出城祭陵是否許可帶這麼多兵,就算是可以,但在人數上對比蒙古兵確實處於劣勢,別說他們來各個擊破的戰術,就算是你們早有防備,聯合在一起,也未必能夠打敗一萬五千多士氣正銳的蒙古騎兵。想來必是一場惡戰,起碼也是兩敗俱傷。到這個時候,濟爾哈朗他們早已將盛京城嚴嚴實實地控制住了,你們僥倖脫身後也是無家可歸,難不成還要一直逃到關內去?"

我禁不住黯然,眼下的形勢的確對我們異常不利,雖然我們已經基本掌握了如何襲破蒙古大營的辦法,但是手裡面沒有兵,就只有束手待斃或者落荒而逃的命運。

"看來也只有採取先前的那個辦法了,我已經派侍衛去集結處取必需材料了,只有今晚我立即將推遲祭陵的諭旨偽造出來,暫時拖個一兩日,等到阿達禮的大軍到達後再做計較了。"現在形勢緊急,我也顧不得在何洛會面前隱瞞我準備偽造諭旨的圖謀了。聽到我這個法子,何洛會自是一愣,不過也很快反應過來,畢竟坐著等多爾袞的諭旨送來幾乎是沒有希望的,看來也只有搞些歪門邪道,病急亂投醫了。"看來,除此更無他法,也只好先試一試啦!"

這時候,我手下的侍衛已經氣喘吁吁地趕到,將那個裝著重要物品的行囊呈遞進來。由於現在我根本無暇,也擔心無所不在的細作盯梢,所以不敢輕易回攝政王府,因此也只得在何洛會的府第裡進行這些秘密活動了。

又添了幾盞蠟燭,何洛會也令下人找來了硃砂,為了不洩漏一點機密,他站在書案前親自幫我調和硃砂;而我則展開其中一張已經加蓋了玉璽印章的御用黃紙,在書案上平鋪開來,然後緊抿著嘴唇,構思著這類諭旨的措辭應該是什麼樣的最合適。

正當我提筆在紙上落下第一筆時,門外忽然有人通秉道:"主子,鞏貝子來訪。"

這話是對何洛會說的,何洛會先是朝我望了一眼,得到我肯定的眼神後,他對外面吩咐道:"好,快請他進來吧!"

"吱呀"一聲,房門開啟,仍然是一身官服的鞏阿岱匆匆地邁過門檻。見到我們也在屋內,他倒也沒有驚愕,因為他正是我派人去瞧瞧請來的,所以才會一從宮裡出來就直接奔何洛會的府邸而來了。

"奴才給豫親王、攝政王福晉請安!"

眼下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也自然免了那些繁文縟節的問候和寒暄。等鞏阿岱起身落座後,何洛會立即將我們先前告訴他的那些資訊和對局勢的分析對他詳細地敘述了一遍。這個時候,鞏阿岱忽然喜上眉梢,一拍大腿,"咳,這還真是神了,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什麼來了?"我們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不會是王上的諭旨真的來了吧?"對於這樣絕對意外的訊息,我們簡直不敢相信,也不敢輕易往這上面猜測。

"正是王上下令推遲祭陵日期的諭旨。"鞏阿岱立即彎下腰,從靴頁子裡抽出一封明黃色緞面的諭旨來,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交到多鐸手中。多鐸也禁不住為被這突如其來重大喜訊而激動不已,幾乎連拿著諭旨的雙手都有些不聽使喚了,他展開諭旨來,一行一行地看了一遍,情不自禁地慶幸道:"太好了,太好了,這樣一來咱們就能爭取到最佳時機啦!"接著將諭旨遞給我觀看。

我接過來,按捺著巨大的喜悅將諭旨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只見上面說的大致內容是:由於八月初一巳時出現了日食,欽天監的湯若望上疏,說是這個月不適合行祭奠之禮,否則大不吉利,於是朝廷特地下詔,改祭陵時期為下個月初十,云云。

"王上果然是料事如神啊!"我禁不住感嘆一聲。多爾袞是否信鬼神之說,我最清楚不過,他絕對是這個時代難得的無神論者,只不過對外他一直沒有表露出這一點罷了。我才不相信他會因為迷信的原因而推遲這次祭陵日期,也絕對不相信向來以科學而嚴謹的態度治學鑽研的湯若望也會像那些大祭司一樣搞些自欺欺人的迷信把戲來矇蔽上聽。毋庸置疑的,就在我走後第二天,多爾袞已經敏銳地覺察出了盛京方面的意圖,並且做出了最為準確的判斷,所以立即以湯若望做幌子,打出了這樣一張牌,對於我們的行動來說,可謂神助。

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確精彩到了"隔江鬥智"的地步,多爾袞既然能夠遠隔千里就能準確地預測到眼下的局勢,那麼他會不會也能有進一步佈置呢?可惜,直到現在,我們也沒有接到他寫給我們這些人的任何一封密信。

大家猶自感慨一番。我將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你們說,王上有沒有可能已經預料到太后會調蒙古兵進京呢?倘若預料到了,不知道他開始著手佈置是否來得及呢?"

多鐸搖了搖頭,"我看這個可能性不大。因為我哥肯定不會將太后想成一個敢於鋌而走險的人,他最多會猜測太后可能用濟爾哈朗等人的兵力來控制盛京,將咱們的勢力全部剷除殆盡,所以才趕忙下了這道旨意,目的就是保證咱們的人暫時不出事,至於他還有沒有後招,也就難說了。"

我也沉思了片刻,也對,如果按照日期計算,多爾袞應該在三四日前就已經得知了我們先後從永平、山海關兩處分別調兵的事情,如果他認為太后手裡目前動用的牌也只有濟爾哈朗等人的兵,那麼這一萬軍隊加上何洛會他們的九千多人馬,確實足夠應付盛京的局面了。所以,指望著他再抽調軍隊過來救援,是不太可能的了。

"看來,王上也已經做了他該做的事,剩下來的就該看我們自己的了。"我說到這裡,掐著手指計算了一下,"如果不出預料的話,穎郡王的一萬大軍明日深夜或者後天拂曉就可以到達盛京,我先前派去的人已經帶去了我和豫親王的手令[其實是我偽造好的所謂攝政王的調兵手令],叫他把駐守遼陽的守軍抽調三千人馬出來,遼陽守將正紅旗梅勒章京杜雷正好是他的手下,肯定是唯命是從的。這樣一來,咱們除去盛京外,手頭上就有了一萬三千兵力,去對付毫無防備的蒙古大軍,應該有九層勝算。"

何洛會和鞏阿岱問道:"那麼奴才等是否需要同時有所行動?"

"你們手下的人就不用調動了,還是原樣,繼續在盛京守衛,把守住各個城門和皇城要道,嚴防濟爾哈朗等人的軍隊得到訊息,出城去援救蒙古軍。"我決定還是慎重起見,不能因為調動城內軍隊而打草驚蛇,反而令已經計劃好了的事情突然起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故,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何洛會思索了片刻,然後提議道:"奴才以為,蒙古軍既然有一萬五千餘人,在兵力上還要略勝我們一籌,即便是穎郡王他們襲營成功,也必定會因為兵力不足,無法實施全面包圍而將敵軍全殲。這樣一來定然會跑掉部分敵軍,難保吳克善不會混在其中一起逃掉。萬一無法擒獲吳克善,那麼咱們依舊沒有和太后談判的本錢,以奴才看來,不如..."

鞏阿岱接過他的話,"不如咱們來個雙管齊下,明日正好是奴才當值,後日則是奴才的弟弟錫翰當值,完全可以帶人直接殺進內宮去,將兩宮皇太後和小皇帝一股腦兒地捉了,到那時無論是否抓到吳克善,咱們都勝券在握了。"

"那濟爾哈朗和索尼鰲拜他們呢?他們手下也有一萬多兵馬,況且都在城中,如何能夠一點反應也沒有,坐以待斃,按兵不動?"我不以為然地問道。他們的計劃雖然不錯,也很乾脆,的確能夠解決問題,然而我們卻不能在戰略上藐視敵人的同時,在戰術上卻沒有把敵人重視起來。

多鐸代替他們回答道:"其實很多時候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覺得他們的計劃的確可行。就算濟爾哈朗他們殺來,只要咱們有皇帝和太后在手,就什麼都不怕。如果他們狗急跳牆,連皇帝太后的性命都不顧,紅了眼睛來同我們廝殺,那我們就同他們惡戰一場好了。等堅持到阿達禮的大軍趕到,何洛會正好可以利用職權開啟城門將他們放進來,到那時形勢立即就可以分出高下來。"

我擺弄著手裡的筆,躊躇了再三,最終還是沒有同意。"計是好計,可是你們別忘了,世子仍然在他們手裡,甚至不在宮中,而是隱藏在哪個人的宅子裡。倘若到了關鍵時刻,他們突然將世子推到刀刃下要挾,難不成咱們還能繼續硬撐,不顧他的性命?"

在丈夫的皇位和兒子的性命面前,我確實不得不慎重再三。皇位這一次奪不成以後還可以繼續,可是兒子死了就再也不能復生了。只要一想到東青的安危,我就難以避免心亂如麻,只覺得心頭如同沉重的大石壓著,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日清晨。一大早,宮門剛剛開啟,早已急切地守候在外面的濟爾哈朗和索尼、鰲拜、圖爾格、遏必隆立即遞進去了牌子,他們要立即覲見兩宮皇太後,商議如何應對突然變化的局勢。

當大玉兒匆匆地趕到清寧宮時,哲哲也才剛剛起身梳洗。大玉兒簡單地請了個安,就直入主題地問道:"姑姑,我聽說鄭親王他們已經在宮外候見了,所以才特地趕過來看看。也不知這一大早的,究竟能有什麼緊要之事值得他們如此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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