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如……一刀殺了我……”

今川義元緊緊地抱住兩把刀劍,渾身發軟的蜷縮在穆修的懷裡。她這麼喃喃自語的說道,陷入了嚴重的自我否定、自我懷疑的情緒之中,然而聲音卻在高速移動的呼嘯聲中細如蚊吶。

所以這註定了她接下來的“折磨”還有很久。

四周正在急速倒退的環境,無一不在彰顯著現在橫抱著她的穆修到底跑的有多快,也不管腳下的道路是否平整或者乾脆就是坑坑窪窪,再甚至就是連“路”這樣的東西都不存在。

他的身影非常的快速的在廣袤的原野上一閃而過,平衡性也在這樣的疾速衝鋒下維持得相當的好——

基本上就是下山之後一個公主抱,帶著國主大人就跑路,直到現在這一路上他都是穩穩當當的,搖晃都不搖晃一下。

於是很快的,他身後的桶狹間平地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就連桶狹間山本身也正在緩慢的下沉到地平線之下。

“……”

集中精神全神貫注,穆修仔細的感受著體內的那股熱流奔騰不息的感覺。

他清晰的察覺到有一股特殊的熱力,正隨著氣息的牽引而在自己的脈絡之中不斷地運轉流動,流通到渾身上下四肢百骸當中。其所到之處的肌肉神經等等肌體,都仿若是浸泡在熱水之中接受按摩一般。

不斷的驅散著疲勞、恢復著身體的活力。

況且自己只是一呼一吸間,不用刻意的去做些什麼,本能的氣息就已經自然流轉。雖然談不上什麼“生生不息,綿延不絕”,但是按照這樣的趨勢維持下去的話,他覺得自己繼續奔跑一兩個小時或者更多的時間,也不會有任何的疲累感覺。

老實說,就算是再次將速度爆發提升一兩個檔次,也不是不可以的,甚至還能夠說是相對的依然輕鬆。

只不過現在都已經達到了一種比較讓人懷疑的速度,可以說是不管是古代的斥候兵還是現代的飆車族,都望塵莫及的程度。如果繼續加速的話,接下來承受的身體壓力也會相應的增加……

穆修自己當然是覺得沒有什麼所謂,但是懷裡被他公主抱著跑路的國主大人,卻只不過是普通人的身體素質,甚至還是相對而言比較嬌弱的那種,怎麼看都禁不起折騰。

所以,只要維持這樣的速度就好了。

他腦海裡這麼分心思索著,然後似乎在迎面的強烈風壓之中聽到了什麼聲音,於是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懷中被公主抱著的少女——

不過即使是耳聰目明如他,也並沒有能夠聽清楚剛剛消逝在風中的那句話是什麼。

這個黑長直的少女現在已經滿臉通紅,雙眼淚汪汪的側著臉,只知道緊緊的盯著前方的道路,不敢與穆修的視線對上。

國主大人的雪白貝齒輕輕的咬著自己的下唇,整個人似乎已經壞掉了一樣,身體不但一直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就連眼睛其實也已經開始冒著圈圈了,很像是動漫畫之中的蚊香眼,而且她的腦袋上也幾乎要冒出蒸氣來了。

“???”

一連串的問號就這樣的在穆修的頭頂上冒了出來,緩緩升起。

他並不是太能夠理解,為什麼現在對方現在的反應竟然這麼的有趣,昨天直接離場的時候不也是這麼一個姿勢嗎?那個時候為什麼就什麼反應都沒有,還是說當時情況危急沒有時間想這麼多,現在有了可選擇的餘地了,反而就會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那個……”少年下意識的放慢了點兒速度,迎面而來的風壓馬上就變得友好了許多,至少不會一張口就被灌了一肚子風。

感覺到移動的速度明顯放慢,聽到某人的聲音響起,國主大人就彷彿是被人無意間踩中尾巴的小貓一樣,身體微微顫動的幅度猛然加劇。

緊接著,穆修果然遲疑了片刻,但是最終卻還是認真而又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我還是揹著你好了?我看你好像很不自在的樣子……”

“唔——!!”

今川義元的身體首先是猛的一僵,然後整個人的身體都變得軟綿綿起來了,她的頭頂上很誇張的冒出了一股青煙,好似是徹底壞掉的機器人那樣,腦袋也直接耷拉了下去。

只有那雙變成蚊香圈的眼睛,以及紅的驚人的臉頰甚至是耳根、脖子等地方,無一不在顯示著她大概是腦子終於因為一直的過熱而燒壞了。

“……”

穆修眨了眨眼睛,然後無奈的歪了歪頭,馬上就聯想起來了不久之前和松平元康的對話,他自言自語著說道:“好吧,纖細,纖細……”然後卻忍不住的,自己又嘆息了一聲。

所以說,果然現在最好的做法其實是裝做什麼都不知道,默默的避過這個尷尬的話題,逐漸的度過這段適應期嗎?

好像也的確是這樣,刻意的提醒大概只能夠讓黑長直國主,不斷地想起這麼丟人的事實,並且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靈之中刺激她自己在這方面的脆弱精神。

迎風猛吸了一口氣,穆修默默的加快了腳步恢復原來的速度,順便一手調整了一下姿勢,壓住了少女那似乎隨時都會被強烈的風壓吹散凌亂的黑髮。

緊接著,他微微眯起眼睛眺望著前方地平線的盡頭,似乎是在認真的辨別方向一樣。

然而就在他剛剛集中注意力的那個瞬間,一種奇怪的熟悉感突然襲上心頭,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馬上就看到了自己的視界之中出現了奇怪的閃光、不成形的絃線。

“……!!”

等等!消失了才不到半個月的幻視症,又一次的開始發作了?!

剎那間,穆修的表情頓時就變得非常的難看。

……

……

同一時間。

桶狹間山,半山腰往上的某個地方。

這是一片狹窄的山上平地,不遠處就是一道狹隘的山路透過的要道,只能夠勉強容納三人並行。而旁邊的則是結實的山壁,另一邊的是一片綿延的樹林,不但茂密無比,而且內中雜草叢生、荊棘遍佈,想來除了兔子之外不會有什麼人喜歡往裡面鑽。

然而這一刻,樹林邊緣卻圍著數十個穿盔帶甲,手持刀槍的士兵,最內裡的一圈,卻是織田信奈等姬武將。

只不過同樣的也是在這一刻,這幾個美麗的姬武將都是臉色非常的難看,因為現場是一片殺戮的血猩修羅場:

十幾具明顯不久之前還是織田軍的火槍兵屍體,現在已經橫七豎八毫無規律的倒了一地,無一人倖免的將性命永遠的留在了這座山上。流出來的鮮血現在雖然早就已經凝固發黑,但是卻幾乎浸染透了四周的土壤——而且每一具屍體的特徵都非常一致,也十分的明顯。

那就是他們的死因都是被砍掉了腦袋,這是他們身上唯一的傷口,也是最致命的傷創。

唯一的一具還可以說是最是完整的屍體,也是在脖頸上開了個血淋淋的大洞,氣管、喉結、靜脈動脈等都被什麼粉碎了,只有頸椎骨幸運的避開了傷口,勉強得以儲存……然而他的頭顱也不是在身體上的,也是在當時就又被人砍了下來。

最為重要的就是——

這足足十三個一起行動的士卒,腰間的打刀沒有拔出來,身上的盔甲也不像是經過了什麼戰鬥的樣子,而身旁散落的火繩槍更是一槍未發,不但內部裝上的火藥與小鉛丸沒有損耗,甚至就連火繩都沒有點燃的跡象。

基本上就是完完整整,只要將腦袋撿回來就能夠不需要任何的處理,就可以讓人很好的瞻仰遺容了。

只不過這樣的發現,讓一副頭梳茶筅髻、腰際綁太刀的尾張的傻瓜公主,茶色長髮的少女織田信奈,顯得異常的憤怒。

這種憤怒甚至蓋壓過了她內心之中,下意識的泛起的那種對於動手殺人者的恐懼。

因為這些種子島火槍是從南蠻那邊傳入的“鐵炮”,儘管戰國的其他大名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些東西的先進之處和優勢,可是獨具慧眼的她卻相信未來它勢必會取代刀槍,成為戰場上的主力兵器。

在目前世人普遍將其當成南蠻來的珍奇玩具的時候,她是如此的堅信自己的判斷,甚至已經開始行動起來,大量的給自己的軍隊配備武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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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些“鐵炮”的價格並不低廉,可以說昂貴而又稀有,她也只是靠著織田家所擁有的貿易港津島,靠著向津島的商人徵收軍用資金,直到現如今才湊到了五百把的種子島火槍。對比織田家五千的總兵力,只有五百人能夠裝備。

這也就意味著,這五百火槍兵,理論上來說是要比其他士兵更加優秀的人才。

然而現在,她看到的卻是一面倒的屠殺,自己手下的士兵甚至根本就沒有像樣的還擊。好似是根本就被一下子嚇傻了那樣,只能夠呆呆的站在原地等死,逃跑叫喊都不會——以至於直到現在屍體都已經涼了,血液都已經凝固了,才被自己發現。

最重要的就是,敵人同樣的也沒有看上地上的種子島火槍,碰也不碰的就離開了現場。

……被羞辱了。

她這麼想著,然後胸膛急劇的起伏,一股股不忿的氣息在來回衝撞。

她低下頭,腦子裡使勁的思索著,面色冰冷。

四周的士卒都覺得她是吃了炸藥,可能隨時就會大發雷霆,因此都不敢出聲也不敢靠近,甚至很不得讓自己的呼吸心跳都能夠直接關掉,戰戰兢兢地低著頭。

直到——

“公主,我已經檢查過了,他們基本上都是被一刀斃命,甚至完全可以看作是同一時間被斬殺的……也許是襲擊來的太快,他們並沒有時間反應過來,而且從傷口方面上來看,殺人者應該只有一個人。”

這個時候出聲的,是在多數都是繼承父職的年輕武將中,不久前還在擔任織田信奈侍童的丹羽長秀,一個年紀大約接近二十歲左右的少女。

不過,她給人的印象並非成熟嫵媚的姐姐大人一般的人物,對於織田信奈來說,她的確也是如同姐姐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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