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良的第一個故事——《心魔》。

我靠打獵謀生,運氣好能獵到鹿或野豬等大野物,十天半月不愁吃喝。運氣差連野兔都捉不到,莫說黃酒,怕是連窩頭都買不起。

今日我照常出門,一無所獲。眼見夕陽西斜,心頭愈發不是滋味。本想再堅持幾個時辰,奈何荒山野嶺,狐仙野鬼橫行,入夜怕是會中邪,悻悻而歸。行至途中,時來運轉,竟捉到只異鳥。

此物五彩斑斕,尊貴不凡,應是鳥中王族,定能賣到好價錢。它不同尋常鳥類,既不慌亂,也不掙扎,異常之平靜,怕是修出智慧。我心忐忑,此物神駿,非神即妖,賣了怕是要遭天譴,但眼下鍋都揭不開了,也管不得許多。

天色漸暗,我步伐越來越快,坊間常流傳狐鬼志怪之事,雖不知真假,小心些總不會有錯。

過去半盞茶光景,又遇見一僧人,弱冠之年,俊秀非常,一襲僧衣卻有些破爛。

“這位施主,貧僧有禮了。”僧人表情祥和,盈盈雙眼如同一個姑娘,問:“敢問盤山鎮怎麼走?”

我便是盤山鎮之人,自然知道怎麼走,便道:“跟著我。”

荒郊野嶺,多個人也多個照應。

僧人微施一禮,便跟在我身後。

“和尚,你怎麼一人跑到這來,瞧你孱孱弱弱,不怕被豺狼虎豹叼了去?”

“貧僧行至此處迷了路,條條山路盤根錯節,竟越陷越深,不得而出。”

“此地複雜,外人皆暈頭轉向,虧得遇見了我,否則未必走得出。”

“善哉,善哉。施主莫不是獵戶?”

我緘口不言。

我就是獵戶,卻不與和尚說。前兩年遇見一老和尚,勸誡我切莫殺生,因果輪迴逃不得,人活一世應多行善事,少沾惡孽。我心頭不悅,與那人不歡而散,自此不再與和尚道士談論此事。

這僧人卻識相,見我不言語,也未深究,想來是開明之僧,沒有許多迂腐。

“施主今日可有收穫?”他瞧我揹負的麻袋鼓鼓囊囊,如是問。

“獵到一隻野雞。”我信口胡謅。那神鳥俊逸不凡,能賣高價,所謂財不外露,自不肯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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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腹中絞痛,方才採摘的野果壞了肚子,我背到草木濃密之地,蹲身方便。

僧人遠遠站著,夜色朦朧中看不真切,修長的身影猶如一顆細樹。

異鳥忽飛了出來,落在我肩頭。我十分驚奇,麻袋分明被綁死了,它如何能出?更驚異的還在後面,此物竟能口吐人言,脆脆生生,宛如稚嫩孩童。

“愚鈍後生,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我驚懼交加,一時不該如何是好。這真乃一介神物,我也是被貪婪蒙了心,做出這等蠢事,唯恐命不久矣,磕頭如搗蒜,哀聲討饒。

異鳥卻道:“你前世積德,命不該絕,我奉邗山道人之命特來點化。那僧人乃一介妖僧,害人無數,待天色陰暗後便顯現原形,吸了你的陽氣。”

它說完,撲稜著翅膀飛走了。

我呆若木雞。其實早就心存疑慮,孱弱僧人怎敢一人現身荒郊野嶺?其中必有因果。異鳥一針見血,原來這是吸人陽氣的妖僧,要害我的命。

我無心方便,拿起土塊匆匆擦了兩下,提起褲子就逃。

年輕僧人卻好巧不好堵在我前面,微笑問:“你要往何處去?”

我表情變幻,終究不敢點破,訕笑道:“我那野雞逃了,四下找找。”

僧人道:“一飲一啄皆由前定,野雞既逃,便是命中無有,窮追也徒勞。”

換做平常,我定要罵一句胡扯,如今卻陪著笑點頭哈腰。

僧人問:“施主肚子好些沒有?”

我遲疑片刻,緩緩點頭。

僧人道:“那便趕路吧。”

我走在前,他跟在後,總感如芒在背,內心不能踏實,便故意走得慢,與他平行,暗自握緊獵刀,真有個變故也好應對。

“高僧去盤山鎮作甚?”我心不在焉的問。

“取一件法寶。”

我暗自冷笑,盤山鎮窮鄉僻壤,莫說法寶,連僧廟都沒有一個,明擺著胡謅。

我雖不是惡人,長期打獵也有幾分膽氣,當機立斷道:“莫要跟著我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此別過可好?”

僧人笑吟吟望著我,一言未語,自岔路離去。

我更加確信他就是妖僧。換做常人必會問其究竟,他不言不語,豈不是心頭有鬼。

我加快步伐,免得夜長夢多。

天色完全暗下來,前路一片漆黑。山路難走,夜間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饒是我熟悉地形也有些暈頭轉向,疾行一個時辰,理應回到盤山鎮,卻還在荒山中打轉,不由焦急。

茫然無措之際,前方人影若隱若現,我心頭忐忑,縮在樹後靜觀其變。

那人遙遙呼道:“施主,見面即是緣,何必躲藏?”

正是那妖僧!

我見躲不開,硬著頭皮現身,冷硬問:“你一直跟著我?”

僧人微笑道:“施主多慮了。自打分離之後我便自走自的,卻迷了方向,不知為何又撞見了你。”

我卻不信,哪有這般巧的事,必是被妖法迷了心智,苦困此地掙脫不得。

他問:“施主也迷了路?”

我不答,扭頭便走。

他卻一直跟著我。

我最初不敢理睬,只是悶頭猛走,見甩不脫,被激起了火氣,轉身喝道:“你老跟著我作甚!”

僧人合十施禮,道:“前路茫茫,山獸肆虐,多個人也有照應。”

我見他狗皮膏藥一樣,自知逃不得,惡念橫生,不如先下手為強!妖僧雖詭,灑家這刀也不是吃素的。

趁著夜色,我虛與委蛇,握緊了獵刀緩緩逼近。

一團火光迸發,映出我森寒的臉。我唬了一驚,趕忙將刀藏在身後,不敢妄動。

僧人笑道:“山路難走,腳上磨出許多泡,我等歇息片刻可好?”

我暗自鬆懈,看來他並未察覺。不動聲色坐下,隨時準備結果了他的性命。

僧人盤膝而坐,自懷中掏出兩條血淋淋的肉條,纏在樹枝上便烤。

我驚異問:“你這是作甚?”

僧人道:“烤肉。”

我問:“出家人還吃肉?”

僧人笑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坐。跋涉許久,總要補充體力,你也吃一條。”

我心頭髮寒,自不敢吃。

僧人笑而不語。待肉烤熟,自顧吃了起來,滿嘴流油,哪裡有高僧風範,與綠林劫匪無異。

吃的這般心安理得,果是妖僧。

我殺心已決,藉口撒尿,繞到他背後。

手起。

刀未落。

望著那抹俊秀背影,我猶豫不決。

弱冠年華,就這樣死了豈不太可惜?我好殺生,只因生計所迫,並非內心殘忍。因莫須有罪名殺害一條性命,實在做不出。

僧人察覺響動,扭過頭來,見我獵刀高舉,訝聲問:“施主這是為何?”

我面色變幻,最終嘆息一聲,道:“方才有只異鳥告訴我,你是妖僧,要害我性命。我不信。”

僧人稍怔,旋而微笑道:“真巧。我也遇到一隻異鳥,說你是官府通緝的兇犯,要謀我的財,害我的命,我也不信。”

我聞言大驚,問:“此話當真?”

僧人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回過味來,心頭大怒,罵道:“好妖魔!挑撥離間,妄圖我二人自相殘殺,端的惡毒!”

僧人輕嘆一聲,用手貼住我的胸口,意味深長道:“妖魔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心魔。”

……

衛良長舒一口氣,終於完成了。

他很久沒有動筆寫過字,一口氣寫這麼多,真有點累人。

將寫好的稿子遞到女妖面前,微笑道:“請過目。”

女妖接過,認真閱讀,一開始緊蹙眉頭,最終拍手大笑,道:“好一個心魔。”

衛良微笑問:“滿意?”

“滿意。”

“我可以走了?”

“不行,太短,看著不過癮,你要寫長一點。比如說,兩人究竟有沒有離開荒山,究竟有沒有回到盤山鎮,僧人要找什麼法寶,他要法寶又有什麼用?”

衛良一陣頭大,道:“這是小說,不是紀錄片,你說的那些都是細節,寫不寫都不重要。我只要把中心思想表達出來就可以了。你知道什麼是中心思想嗎?”

“不知道。我不管,你必須要繼續寫下去。”

“再寫就成連載的了。這是短篇,寫長了反而不好。”

“如果你寫的不好,我就殺了你。”

衛良覺得這樣也不是個事,他是來參加死亡遊戲的,又不是來寫小說的,老陪她耗著怎麼行,直截了當的問:“要怎樣你才能放我離開?”

女妖精說:“你得多寫點。”

“好吧。”衛良說:“我最多再給你寫一篇。”

“兩篇。”女妖精就像小孩兒一樣討價還價。

“兩篇就兩篇。”

“接著心魔的故事寫。”

“不,那個故事已經完了,我要寫就寫一個新故事。”

女妖精妥協,道:“但是你要保證足夠精彩。”

“我保證。”衛良說。

他開始構思新的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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