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狀態下什麼也辦不成,長默乾脆早早睡下。

遲一些,小寧子過來探望,詢問長默的情況,見他睡下,隔著屏風瞧了一眼,衝德勝打了個眼色。

這小子,見風使舵的本事不小,這會兒客氣也不少,但德勝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廊下,換過一身衣裳的大殿在煮香茗,看到德勝來,給他斟了一杯,德勝誠惶誠恐地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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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那孩子照顧得不錯,這些年,辛苦你了。”

德勝瞬間淚了。

兩人閒話,大殿又詢問了一些兩人的情況,等他離開,若有所思。

長默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然後又開始做夢。

這一回的夢不像上一晚那樣雜亂無章,隱約是受到那股灼燒感的牽引,進入奇怪的空間。

然後看到一個燃燒的人。

這個人,身處在一片完全黑暗的空間,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個能量體,組合成人體經絡的樣子,這股能量似乎在沸騰生長,遠遠看去,像是在燃燒的樣子。

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吸引著長默,使他不由自主靠近著,隨著靠近,長默更明顯地感受那股撲面的熱意,灼痛著身上的肌膚。

長默毫不懷疑,這麼下去,對方會被燒成烣燼。

“啟淳,是你嗎?”奇怪的情緒支配著長默,使他發出聲音。

這個人突然轉過了身!

毫無預兆地,一雙通紅、沒有一絲人類情感、充滿著暴虐殺戮氣息的眼眸攝住了他!

啊!長默一下子被嚇醒了過來,心怦怦亂跳。

那雙眼睛何其熟悉,分明是長默在士山看到的,平安入魔,失去理智之後的樣子!

長默有個預感,這個夢,並非胡亂所做,它在告訴自己什麼。

是啟淳嗎?他入魔了?!

這個時候的長默知道,他在夢裡看到的,正是啟淳被被母吞天獸吞入體內的場景!

祖地。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晉階,入魔,大吞天獸甦醒,三件棘手的事同時發生了。

事情越來越失去控制。

隨著晉級的進行,神血逆流,越來越難以控制。

與此同時,剩下的一隻小吞天獸不再正面對敵,而是時出時沒,對啟淳進行斷斷續續的騷擾,給母獸的甦醒爭取著時間。

啟淳紅色的鳳眸帶著絲絲血腥與冷冽的寒芒。

冷靜近似冷酷。

從進入祖地之後從未取出的戰鎧,法寶,防禦陣旗,終於被他取出,物盡所用。

他面無表情地吞下大量珍貴丹藥,晉階增益的,以及抑制神血逆轉、入魔的。

吼!遠方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有形無形的聲波令整一片空間的波動瞬間紊亂,崩裂的雪山像是被按下慢進鍵,緩慢地裂進,迸濺,力場也變換了方向,紛紛揚揚的雪碎像水蒸氣一樣往上升騰。

小吞天獸發出一聲哀鳴,瞬間潰散,緊接形成一道亮光,向上空急馳而去。

上方空中,一個籠罩著整片天空的靈體正在產生,散發著龐大的意志。

上揚的碎雪飛至半空,裹住龐大靈體的身周,它們排列著,凝固,以自身為基,凝入強大靈體身上所出現的一個個符文進行鍛造,漸漸形成光滑猶如金屬般的線條,一件美麗且龐大的戰鎧轉瞬形成。

母吞天獸的外貌終於清晰,同樣紅色沒有情緒的狹長雙眸,銳利的獠牙,額心還有六道凹槽。

一聲輕鳴,小吞天獸所形成的光芒,鑲入其中一道凹槽裡面。

母吞天獸在呼喚,然而其它五隻小獸遲遲未有回應,母吞天獸似乎意識到什麼,發出一聲痛楚的嘶吼,仇恨的眼光,落在唯一的闖入者身上。

域,展開!

吞天王獸的王域,技能:吞噬!

一瞬間,啟淳陷入完全黑暗的環境之中……

上州小院中正星輝燦爛,夜才過一半。

四周一片謐靜。德勝不知什麼時候倚在床腳睡去了,輕輕打著鼾,這幾日整天掛心,難得見他睡得這麼沉,長默不忍心叫醒他,取了張薄褥給他披上了。

長默往外面走,夜裡玉簪花的香味更加濃郁了。後院如今被整葺出一片美麗花苑,假山亭臺,大有場地,長默原只是想透透氣,漫無目的地走,等在一陣發呆中回神,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風涯大殿歇下的正房廊前,不知站了多久。

為什麼會走到這裡?是了,可能是因為那種負擔太沉重了,他下意識裡強烈希望能將實情告訴大殿。

哪怕是提醒一下,否則,一旦有什麼不測發生,他必定揹負無盡的歉疚與不安。

算是只能一起著急,大殿是啟淳的親人,他有知情權。

自己也想聽一聽他對這件事的看法——這正是他潛意識裡的心聲。所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這裡。

然而時間不太對,長默嘆了口氣,正打算往回走。

只是他一動,裡面一陣啪啪翅膀揮動的聲音,緊接一團黑影撲了過來,長默好險止住自己的身形,一邊肩膀一沉,見那黑羽靈鳥棲在自己肩上,歪著脖子與他的臉不足數寸之距:“幹什麼?”

這麼一來,裡面聽到動靜了。長默聽到大殿慵懶的問聲,小寧子揉著眼睛走了出來,看到長默一臉詫異:“默公子?”

長默尷尬:“是、是我。吵醒你們了。”

“是有什麼事嗎?”

“也沒……”

小寧子道:“大殿讓您進來。”

他說著利索地挑亮燈,又小跑到長默身邊,衝著他肩頭的鳥討好道:“靈公子……”

黑羽靈鳥一臉無聊地看著他們,撲哧一聲飛走了。

裡面風涯大殿已經起身,面上未見半點慍色。看到長默告罪,立即將他拉了起來。

“手這麼涼,在外頭站了很久了?”

“……我做了個夢,睡不著,不知不覺走到這邊來了。”

“所以,是想跟我說說嗎?”

風涯大殿是個很好的聊天者,不知不覺能讓人放鬆下來。

長默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您相信結契者之間會有奇妙的感應嗎?”

“這個啊。”風涯大殿笑了笑,聲音很輕柔:“學堂的先生肯定會告訴你沒有。至於我嘛,每回我跟大帝玩我躲你抓的遊戲時,總是會被準確的找到,不知道算不算?”

“呃……”

“所以這個夢是關於啟淳的?”

“是啊……夢見他在一個完全黑暗的空間,渾身的經絡都在燃燒,眼睛是紅色的,是入魔了的樣子。”

“事實上,這幾日一直做著類似的夢,都不太好。我很擔心……”

一口氣說完,有種放下包袱的感覺。

然後他看著眼前的男人。

擔憂?吃驚?聽完嚇了一跳?並不。

“為這個愁眉苦臉的?”大殿沒事人一樣彈了一下長默的額頭:“放心吧小老頭兒,你的殿下在進入祖地的時候,幾乎搬空了他父皇以及我的半副身家。沒事兒的。”

“算不相信這些身外物,也要相信啟淳,天龍王獸,沒那麼弱。”大殿的話,帶著深深的驕傲與濃濃的自信。

相信啟淳,一句話,是這麼簡單。

這種熟悉的風格……果然不愧是父子。

長默囧囧有神地出來,被這麼一洗腦,不由深深反思他與公公兩人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

事實上,並不。

長默不知道,他的話,對大殿還是有影響的。

室間只剩下一人,大殿長久坐在燈下發愣,黑羽靈鳥啪打著翅膀飛了進來,蹲在他面前跟他對視。大殿突然嘆了口氣。

……想兒子了。

當年的小豆丁都長這麼高了,啟淳應該更高了吧?

想到兒子一個人在祖地的孤獨,大殿輾轉難眠。

而長默這個晚上和大殿的對話,還暴露了另一個問題。

這孩子……比想象中更關心啟淳。

他該不會對自家兒子有什麼別的想法吧?

半天接觸下來,少年的眼光很純澈,並未沾染上貪婪和*。大殿這個“別的想法”,並不是認為少年對王子結契者這個身份產生了什麼野望。

這也是大殿這一次到來想確定的問題之一。

這個別的想法是……

這個少年,該不會喜歡上自己的兒子了吧?

如果長默在這裡,一定會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

至於大殿的理論依據是什麼,呵呵,那個少年不慕少艾,自己兒子這麼棒,沒道理別人不喜歡——不要問大殿的自信從哪裡來,全天下當爹媽的都是這樣的。

這樣麻煩了呀!

這個孩子其實挺好的,大殿對長默這麼親切,一方面是因為思念兒子的移情作用,另一個也是長默本身很得大殿的喜歡。

然而他並不是風家的孩子。那個位置,終究不是他坐得上的。

該用什麼辦法阻止他的單方面陷入呢?大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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