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雲帝怔了怔,眸光一閃,沒有回答。

漫夭身子僵住,她竟然喝了他的血?!她頓覺胃裡一陣翻湧,那股血腥氣在鼻尖久久不散,她俯了身子連連乾嘔,痛苦的憋紅了臉。她在想,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他的血放進藥裡?難道他的血能解她身上"天命"之毒?

啟雲帝順了順她後背,等她平復了,才遞給她一杯清水,帶她喝完,溫柔笑道:"服了藥就睡吧。"說罷扶她躺下,替她蓋了薄被。雖說已是六月天,但這裡的天氣並不算太熱。

他做完這一切,端著碗出去了。

漫夭歪過頭,看著他清瘦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該如何看待這個人?她已經不知道了。

睜著眼睛看房頂,心中喃喃道:"皇兄,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一邊置我於死地,一邊又用自己的性命來救我?"

那麼多的陰謀詭計,他想要什麼,她不懂了。如果說他有爭霸天下的野心,那麼,一個眼中只有江山權勢的野心家,怎麼會跟一個女子到這麼一個鄉村來蓋房子、種花、植樹?如果他沒有野心,那他又為何處處利用她,欲侵佔臨天國,將她推入死路?假如,他知道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真正的容樂,他又會如何?還會以血相救嗎?或者乾脆掐死她。

帶著無數的疑問,在藥物的作用下,她沉沉睡去。

這個村子,他們一住便是四個月,這四個月裡,啟雲帝對她好極了,除了不放她離開以外,其它的,她想做什麼他都會依著她,對她呵護備至。而他的咳嗽日益嚴重,不只眼角流血,鼻血也常見了,而她嗜睡的毛病反倒有所減輕。

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他的關懷細心,令她不再如初時那般對他冷言冷語,至少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話,無關原諒,只是無奈下的暫時妥協,為了自己,也為了肚子裡的孩子。

這一年的秋天,滿院子都是金黃色的銀杏葉,鋪了滿滿一層,在秋日的晨光中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她在忐忑和欣喜中迎來了孩子的降生。

撕心裂肺的痛楚尖銳的撕裂她的身體,筋疲力盡的折磨,她連叫也叫不出聲了,幾度想放棄,想就那麼睡過去。而那個令她討厭且憎恨的男人怎麼趕也趕不走,就坐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一隻手,兩個人的手心都被冷汗浸透。

她疲憊而無力的漸漸瞌上雙目,產婆急忙叫道:"別睡,千萬別讓她睡,這一睡就醒不過來了。再用把力,頭就快出來了。"

可是她好累啊,沒力氣了。

啟雲帝慌亂地扳過她的臉,"容兒,醒醒,不要睡。"

"我好睏。"她微弱的聲音像是飄渺的塵煙,迅速散盡。

啟雲帝急道:"再困也不能睡。你不是想見他嗎?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他了,你想見他,就得堅持住。還有孩子...你這幾個月的忍耐,不就是為了這個孩子嗎?"

"孩子?對,我的孩子..."她疲憊的睜開眼睛,黯淡的目光燃起一絲光亮,她伸手去抓他,"你剛才說誰?他?是...無憂嗎?"

啟雲帝點頭,"是。"

漫夭面色一喜,"真的?你...你沒騙我?"

"不騙你。"啟雲帝無限憐惜而又悲哀的眼神令她開始相信他的話,她眼角清淚垂下,天知道她這些日子有多想念無憂,一直想,一直想,從來沒停止過。每一次孩子踢她的時候,她想讓無憂與她一起分享孕育生命的喜悅,她希望孩子出生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給她力量的人是無憂。

啟雲帝輕拭著她眼角的淚,心中苦澀無比。

漫夭意識恢復,撕裂般的陣痛再次侵襲而來,她咬緊牙關,死命的抓緊他的手,指甲狠狠掐進去,拼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叫了出來,"啊——"

緊接著,一陣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響起,她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無力的癱在床上。汗水浸透了頭髮和衣裳,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是個男孩。"她聽見產婆這麼對啟雲帝說。

她欣慰的笑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能平安活著就好。

啟雲帝那布巾輕柔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汗珠,看著她蒼白而疲憊的容顏,緊張詢問道:"容兒,還好嗎?"

她看了眼他目中真切的擔憂,微微點了一下頭,費力的抬手,虛弱的對產婆說道:"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啟雲帝接過孩子,放到她身邊。她看著那個孩子,剛出生的嬰兒眼睛還睜不開,整張臉也是皺巴巴的,看不出像誰。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那孩子"哇"的一聲哭得更起勁了。她初為人母,面對孩子的哭聲,有些手足無措。

進來幫忙的餘嫂笑道,"孩子剛出生就是要哭的。哭聲越響亮,以後越有出息。聽這孩子的哭聲,往後啊,肯定了不得的。"

漫夭看著孩子可愛的臉蛋,摸著他軟軟的小手,初為母親的喜悅和幸福盈滿了心扉。孩子,這是她和無憂的孩子!她面上露出許久不曾有過的真心的笑容,欣喜而幸福。不知無憂看到這孩子會是什麼表情?想到他翻天覆地的到處找她,她便覺心疼。

餘嫂問道:"這孩子叫什麼名兒啊?"

漫夭隨口道:"還沒取呢,等他父親取。"

餘嫂笑道:"那公子快給取一個吧。"

啟雲帝身子微微一僵,目光黯然,望著那個孩子,心緒潮湧。如果這是他的孩子,那該多好!可惜,他命中註定,永遠也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聽著那孩子的哭聲,他清眉微蹙,對那產婆道:"把孩子抱到那邊屋裡去吧,容兒累了,讓她先好好睡一覺。"

"別,我想再多看看他。"漫夭不舍的摸著孩子的手,好像生怕一鬆手以後便看不見了似的。

啟雲帝道:"你先休息,等你養好了身子,有的是時間抱他。"說著不顧她阻攔,抱起孩子遞給餘嫂。

餘嫂笑道:"公子真是體貼,夫人好福氣。"說完和產婆一起出了這間屋子,輕輕把門帶上,留下空間給他們兩人。

漫夭無力的躺著,渾身癱軟,但卻一點也不困了。之前因為擔心無憂會為了留住她性命而選擇犧牲孩子,現在孩子出生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見他。

"你...真的派人通知他了嗎?"她試探的問著,依然有些難以置信,皇兄費盡心機帶她來到這裡隱姓埋名,他真的會讓無憂找到她?還是他又設計了什麼陰謀?"那他什麼時候到?"

啟雲帝見她神色企盼而焦急,心頭刺痛,垂目望向自己的手,那蒼白的肌膚上不多不少,五個鮮紅的血印,淋漓在目。他往日裡深沉的看不出情緒的雙眼漸漸染滿悲傷,卻故作輕鬆隨意的問道:"容兒就這樣迫不及待?這段日子,過得不好嗎?"

漫夭目光掃見他手上的傷,微微有些歉意,但她沒有對他說抱歉。

她淡淡道:"不是日子不好,而是身邊的人不對。平靜安詳的生活一直是我所期盼和嚮往的,但前提是我心甘情願的住在這裡,而不是被人禁錮和脅迫。"

啟雲帝唇邊的溫和笑容凝住,她想了想,又道:"我,不是你心裡的那個人。"

"那你是誰?"啟雲帝又問:"你又怎知你不是?"

漫夭無法回答,她不能告訴他,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樣,也許她會被當做妖怪給一把火燒了。

啟雲帝定定的看著她垂下的眼瞼,片刻後,他站起身來,"你好好歇著吧。"說完欲走,漫夭叫住他,"皇兄。"

他頓住,回頭。

漫夭望著他的眼睛,問道:"我體內的'天命';之毒,是不是你下的?"

"你可以...當做是。"啟雲帝雙眼之中的冰灰色,從眸子中央的一點逐漸擴散開去,如今已經佔據了他整個瞳孔,看上去毫無生氣。

果然是他麼?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對自己心愛的女子下這種要命的毒?既然要封存她的記憶,如今卻為何又要讓她記起來?他似乎是一個矛盾的人,他的行為和他的感情總在相互衝突,她想不明白。又問:"真的能解嗎?"

啟雲帝略微沉吟,若有所思道:"也許能,也許...不能。"

這是什麼回答?"那到底是能?還是不能?"

"我不知道。"

"你!"漫夭無語,不知道?那他說會還她時間?

她氣惱,他這是在戲弄她,給她希望,又讓她失望。她不想再說什麼,翻了個身,用背對著他,不再搭理這個男人。

啟雲帝無聲的嘆息,準備轉身出門。

"啊!你是誰?你,你,你..."另一間屋子裡突然傳來餘嫂驚恐的叫聲,一句話沒說完,便聽到"咚"的一聲響,緊接著外面傳來一陣喧囂的腳步聲。

漫夭一震,噌得一下坐了起來,顧不得身子的不適,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而啟雲帝微愣過後先她一步掠了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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