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間十五已至,五嶽聯盟慶典即定於此日。

風清揚雖與桑小蛾情熱,這等大事卻不敢怠忽,一大清早即上了華山。

五派人數眾多,山上屋舍皆滿,運送酒肉、食物、慶典用品的挑擔更是絡繹不絕,駢肩累踵,揮汗成雨。

各派前來致賀的人均已呈上禮物,各大派中少林、武當、峨眉、崑崙、崆峒、丐幫等掌門、幫主俱未親至,各遣派中顯要人物到山致賀。

成清銘雖然臉上堆笑,沒口子地道謝,心下卻大為不懌,丐幫新遭喪亂,解風未至還則罷了,其餘五派掌門皆稱正值閉關,不克分身前來,分明是自高身份,豈有五派掌門約齊了閉關之理。

風清揚沒有職事,只好在山中閒蕩,見五派中人皆喜氣洋洋,心下好笑,暗道:

“聯不聯盟還不一樣,能將五座山搬到一處嗎?

“即便挪至一處又如何,自家兄弟尚且為甚劍、氣之爭鬥得烏眼雞似的,這五派之間只怕更熱鬧了。”

想到派中劍氣二宗十幾年來的明爭暗鬥,心下一憂,轉念一想:“或許因此聯盟,眾位師兄眼界大開,將這節揭開了也未可知,如此說來,五嶽聯盟倒是好事。”

言念及此,不由得興致盎然,四處看師侄們搬桌抬椅,起灶炊飯,打點慶典。

弟子們見到他,俱躬身唱喏,轉頭又忙起來。風清揚看了半日,興味索然,各派中人多識得他的,亦上前問好敘話,風清揚識得的不多,只好隨口敷衍。

正閒極無聊,忽聽有人叫他,轉頭一看,喜道:“八哥,想煞小弟了。”正是八師兄封清肅。

封清肅道:“虧你有臉說想我,這麼多天也不上來瞧瞧我,適才若不是我叫你,只怕假裝沒看見繞過去了。”

風清揚急道:“天地良心,我真的沒看到八哥,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封清肅道:“我逗你玩的,瞧你急成這樣子。”

他四下望了望,走近來道:“九弟,你隨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風清揚怔道:“怎地你沒有活計?”

封清肅道:“這等出頭露臉的事還輪到我,不過呆會兒怕又要派我去守山門了。”眼下神情落寞。

風清揚聞言便知,這位“劍氣並重”的八師哥仍為劍氣二宗所不容,不由得苦笑道:“五嶽尚且要聯盟,自家人卻分成了幾派,這算是怎麼回事?”

封清肅道:“這裡人多耳雜,說話不便,你隨我來,我有幾句極要緊的話對你說。”

二人來到風清揚在山上的住所,背靠山崖,三面皆是空地,孤零零甚是突兀。

封清肅探出頭來四下張望,確定左近無人,關好門窗。

風清揚心下暗笑,這位八哥已被劍氣二宗逼得草木皆兵了。

封清肅沉吟有頃,說道:“九弟,你弄回來的那本勞什子寶典究竟看過沒有?”

風清揚知他所說的是那本《葵花寶典》,登時火起,不悅道:“八哥,你也不信小弟的話?”

封清肅嘆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那本勞什子寶典險些釀成大禍,以後更不知會怎樣。”

風清揚不解道:“究竟怎麼回事?”

封清肅道:“那本寶典你交給大師哥,大師哥便貼身藏著,誰也沒給看過,先前我也不知道,那天大師哥和二師哥吵了起來,我才知道這檔子事。”

風清揚驚道:“大師哥、二師哥吵架了?”

他知道大師哥雖然性烈如火,處事卻一秉至公,雖說瞧不起氣宗整日價打坐、練氣的樣兒,卻從未說過甚麼,對二師哥更是多所容讓。

二師哥為人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對大師哥面子上還恭敬,未嘗缺了禮數。

是以兩宗弟子屢起爭端,端賴二人彈壓調和,始能相安無事。

他二人也吵了起來,劍氣二宗豈非要公然翻臉?心下甚憂。

封清肅道:“豈止吵架,險些動起劍來,二師哥要瞧瞧那本勞什子寶典,大師哥不肯,說道上有段師叔手諭,華山弟子嚴禁翻閱,違者立殺不赦。”

風清揚道:“是啊,我就因此一個字也沒敢看,大師哥如此做對極了,二師哥也知道我師父的手諭,怎能向大師哥強行索要?”

封清肅道:“二師哥說,那道手諭未必是真的。”

風清揚道:“這怎麼可能,我連我師父的字都認不得嗎?”

封清肅道:“大師哥也是恁的說,還翻撿出段師叔當年下過的手諭對照,二師哥卻說……說……”

風清揚道:“他說甚麼?”見封清肅遲遲疑疑,半吞不吐的樣子,情知與自己有關。

封清肅道:“他說你連段師叔的武功都學得到手,幾筆字怎能學不像。”

風清揚恍若焦雷轟頂,半晌方道:“二師哥是說那道手諭是我偽造的?”

封清肅道:“你也不用氣成這樣子,二師哥也是想這寶典想瘋了,一時口不擇言。

“這次連三師哥也說是二師哥的不是,三師哥說,你自小便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你的為人自是無人不知,莫說只是本武功秘籍,便是性命攸關,也絕不會做半點對不起段師叔的事。”

風清揚心下對三師兄許清陽好生感激,道:“二師哥沒話說了吧?”

封清肅道:“二師哥聽了三師哥的話,只是冷笑不語,大師哥氣不過,找來了典當鋪中專門鑑定字畫古玩的老朝奉來。

“那位朝奉說手諭是師叔幾年前寫就的,那時你還是個孩子,自不會偽造甚麼手諭。”

風清揚滿口苦澀,沒來由惹來一身嫌疑,道:“二師哥這回可相信了?”

封清肅道:“二師哥說,即便真是段師叔手諭,可段師叔先前並非本派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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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典乃本派祖師爺所創,段師叔根本無權封固,分明是欲佔寶物為已有。”

風清揚怒道:“放……”使盡全身力氣,才把屁字忍住,眼望窗外,面露殺機,須臾,又現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封清肅道:“大師哥就為這話亮出劍來,說二師哥藐視祖師,以下犯上,非要殺了他不可,總算被三師哥和五師哥兩人拉住了。

“二師哥還說,你奪到寶典後,失蹤了一段日子,分明是躲起來修煉寶典上的武功,不然何以武功路子大變,進境神速,連魔尊尚且不敵自去。

“前幾日,幾百人聚集段府之前,都被你一柄劍殺的大敗虧輸。”

風清揚詫異道:“這事你們怎地知道了?”

封清肅道:“這等大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都說你為了包庇千面妖狐,把幾十個門派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大師哥知道後很是高興,說包庇千面妖狐是絕沒有的事,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敢在段府生事,那是活得膩了,殺他一些振振華山派的雄風。

“只是這麼一來,我看連大師哥都有些懷疑你是學了寶典上的武功。”

風清揚默不作聲,知道此事縱然滿身是嘴,也辯白不清,自己得到寶典後,為逃避莊夢蝶追殺,躲在一家客棧內,與慕容雪過了一段新婚燕爾的日子,爾後遇到張宇初,習練雙修功,以致武功路數迥異先前,至於前些日子驚退那些人,乃是用的“斗轉星移”神功。

這門神功數百年來未在武林出現,大師哥、二師哥得知後,自然以為是寶典上的武功,言念及此,手足皆冷。

封清肅接著道:“二師哥說,既然寶典是先代祖師爺傳下來的,本派弟子為甚練不得?

“又為甚你一個人能練,還不是段師叔偏愛徒弟,意欲私相授受。

“你數次出關,遠赴絕域,必是察訪這寶典下落,不然怎的恁般的巧,便在玉門關內得到了?”

風清揚是最受不得冤枉的了,偏偏這些事委實太巧,倒似有意湊起來的一般,欲辯又無從辯起,怔在那裡呆若木雞。

封清肅還欲說甚麼,忽聽屋外傳來腳步聲,急忙住口,門一開,許清陽進來道:

“好啊,你們果真在這兒,哥倆又說甚悄悄話來?都是一樣的師兄弟,你倒分出厚薄了。”

他口中說笑著,卻斜視封清肅一眼,猜測他對風清揚說些甚麼。

風清揚笑道:“甚麼厚薄,你們都忙著,我們兩個大閒人,不在一塊聊聊天,這日子可怎麼打發?”

許清陽道:“好,該你們登場了,八弟,這迎來送往的事你最拿手,還得偏勞你了。”

封清肅一聽果真是派他守山門,早在意料之中,淡淡道:“師兄們瞧得起,甚麼偏勞不偏勞的。”

風清揚道:“我也陪八哥去,咱們一左一右,作個哼哈二將。”

他聽封清肅的話尚未聽完,便欲陪他一起守門,一則聽他講完,二則也可陪他解悶。

許清陽道:“罷了,你站在那,誰敢上山來,不是接客反成逐客了。

“峨眉掌門師太佛駕親臨,上山便逼著大師哥找你,我尋了半日才找到你,快去見見師太吧。”

風清揚無奈,也急欲見見淨思師太,跟著許清陽道:“師太不是說閉關不來了嗎,怎地又來了?”

許清陽道:“這些高人難說得很,她剛到不久,殷真人也到了,說是出關後知道此事,匆匆趕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這二人一到,可給咱們臉上貼金了。”

一路拉著風清揚直上主峰絕頂,但見漫山遍野俱是人頭攢動,非僅五派齊集,趕來觀禮看熱鬧的更是如恆河沙數,規模之盛,可稱空前。

賓客席上設了兩個首位,右首位上端坐的果然是淨思師太,風清揚急趨近前,躬身行禮。

淨思拉著他手道:“小師弟,你我姐弟不用這些俗禮了,來,坐在這兒。”

風清揚見她身後侍立著一排弟子,俱是近些年在武林中大有聲譽的人,不敢就坐。

淨思回身道:“你們不用在這立規矩了,各自散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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