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蛾雙眸含笑,意甚嘉許,笑道:“你不單武功高,忍耐力也是不凡,居然沒吐出來。”

風清揚不解道:“幹嘛吐出來,你在裡面下了毒嗎?”忙運氣察看,殊無異狀。

桑小蛾道:“要下毒你早死過百次千回了,只是你抱著我這樣的女人,吃我嘴裡的東西,不覺噁心嗎?”

風清揚見她雙目含怨,悽然欲泣,面上卻又似燃燒著火一般,心頭一顫,半晌方道:“蛾姐所作所為,小弟著實不敢苟同,可蛾姐如此作,想必有其因由。

“小弟不敢妄加評判,其實蛾姐又何必妄自菲薄,小弟絕無厭嫌之意。”

桑小蛾慘然一笑道:“這可是違心之言了,若非要得到解藥,你會恁的千依百順,算了,解藥我給你。”

風清揚大喜,待見桑小蛾哀慼之狀,欲出言勸慰,卻又殊難措辭,自己縱然不厭憎她,喜愛二字總是談不上的,隱隱然大有畏懼之感,別愈陷愈深,作“解風第二”可不是耍的。

桑小蛾仰天沉思片刻道:“我還有些恩怨大事未了,你給我七天時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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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揚心念疾轉,恍然醒悟,笑道:“蛾姐的對頭都是甚麼人,不知小弟可否幫上忙?”

心中卻在叫苦不迭:“乖乖不得了,她這是用解藥迫我幫她殺人,這一著忒煞毒辣。

桑小蛾淡淡一笑道:“都是些宵小之輩,豈敢勞動風公子動手。

“六天後我到何處找你?華山我是不去的,你那八位師兄可沒你這等涵養,不把我亂劍分屍才怪,再者華山一風結交上我這樣**女子,更要讓武林人笑掉大牙。”

風清揚一股熱血上湧,幸賴九陰神功定力天下無雙,方始鎮懾住心海波濤,想了一下,道:“那就到潼關我師父府上來吧。”

桑小蛾一怔,哈哈大笑道:“你倒真瞧得起我,武林第一家,武林聖地,不怕我這**女子玷汙了嗎?”

風清揚正色道:“不管你怎樣想,但在我心裡,你並不是這樣的人,解藥賜否悉聽尊便,七日後我擺酒恭候。”

轉身便行,桑小蛾忽然道:“且慢。”

風清揚轉過身來,見她已然滿面清淚,迷惘彷徨,孤弱無依的模樣,惻然心動,悄聲道:“還有事嗎?”

桑小蛾道:“你親親我好嗎?”

風清揚緩步上前在她滿是淚水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全身驀然一震,轉身下山,後邊傳來桑小蛾尖細的叫聲:“風清揚,我願為你死。”

風清揚心頭狂跳,逃得更快了。

心情迷亂之下,居然將來時路徑忘了。

他來時便只盯著前面人影,於路旁標誌之屬未曾注意,他接連走了幾條路,根據時辰判斷,已應回到原來地點,不想依然是茫茫原野。

如此折騰了半夜,連東南西北也辨不清了,索性坐在草地上,運起內功心法,化去內心紛紛雜亂的念頭。

過不多時,內氣疾轉三周天,漸漸心宇澄靜,內外空明,疲殆燥熱之感盡釋無餘。神清氣爽之下,隱隱約約聽到遠處金鐵交鳴,馬嘶蹄踏之聲,心中大喜,疾步向聲音處行去。

行出裡許,不禁啞然失笑,自己一直以為所走的是直路,哪知竟是在荒野中轉了個圈子,此際方始尋到來時的路。

只見前面黑壓壓一片人群,風清揚心下一驚,知道必是解風遇到了強敵,不是魔教中人便是莊夢蝶一夥,待想到魔教魔尊的毒辣手段,深不可測詭異奇幻的武功,慄然危懼,提氣疾躍,幾個起落趕至當場。

人群稠密,風清揚縱身躍上一棵枝葉繁茂的白楊樹,場中情景登即瞭然於心。

不由得好笑,場中唱主角的居然是葛氏五雄,再見對方固然是莊夢蝶領頭,此次他當真是有備而發,所帶人手超出解風一面五倍有餘,大多是生面孔。眼見解風等人並無危險,一時倒不急於下去了。

葛氏五雄在場中踱著方步,神態煞是威猛,腳邊是幾具被撕成五塊的屍首,不單首領四肢盡皆分家,內腑五臟之屬亦流滿草地,死狀悽慘之極,場中人均掩面不忍卒睹。

原來是莊夢蝶為欲得到丐幫雄厚的財源,數次將解風逼至絕處卻留而不殺,便是等他打出這最後一張王牌,方始一鼓全殲。

他以十年之功為丐幫立下汗馬功勞,取得解風的寵信,逐步操持權柄,將八大長老或計除、或排擠,盡數換成自己心腹,這才猝然發難,將解風廢黜,自己取而代之。

不料得到綠玉法杖後,才發現解風城府之深猶在自己之上。原以為丐幫的一切均已落到自己手中,沒想到還是疏露一點,便是丐幫富可敵國的財源。

武林第一大幫人數十餘萬,畢竟不是靠乞討可以過活的,財源一斷,不啻是抽乾了丐幫的血液,莊夢蝶縱然得到大位,卻又不能安安穩穩地坐上一天。是以千里追殺,便是逼迫解風將這批人馬召集出來。

他江湖上耳目極多,這批服飾奇異的武林高手一露面,他早已得報,便傳書各處,調集人手,意欲畢全功於一役。

恰巧在此處,雙方人手齊集,撞個正著。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方蓄勢已久,更不多話,蜂擁而上,捉對廝殺,正打得難解難分之際,孰料地上躍起五個瘟神惡煞,遇著打著補釘揹著小麻袋真材實料的化子,便是一記“五馬分屍”。

猝不及防之下,當場便有四五人死於非命。

這些人均是準備惡戰一場,拼他個血流成河的,但如此慘厲的殺人場面皆是頭一遭見到,無不駭然色變,慄慄危懼,雙方不約而同退開十幾丈,只留下葛氏五雄在場中耀武揚威,出足了風頭。

莊夢蝶出道時,這五人正閉門不出,苦修武功,是以並不知道這五人的來路,待見到這五人的武功更是奇詭無比,雖不畏懼,但此刻急於擒到解風等人,不願節外生枝。

倘若憑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動他們化干戈為玉帛,倒是意外之喜,至於死幾個手下,殊不足數,越眾而出,開口道:“五位大英雄……”

五雄齊聲叱道:“呸,不識好歹,不明是非,不知忌諱,不知死活的混賬王八蛋。”

莊夢蝶萬萬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腿上,一句恭維反招來一場惡罵,兀自雲三霧四,不明原由,忍氣道:“不知晚輩何處得罪了前輩,還望指教?”

葛無病道:“我老人家的心事,不說諒你這黃毛小子也不知道。

“我家公子吩咐我們好生呆著,不許出聲。

“免得打擾了給我家公子媳婦治病,我老人家都不敢出聲,你們憑甚麼敢到這裡亂吵亂鬧?”

葛無痛搶著道:“這還不算,你們居然把我們和恩公相提並論,豈非大逆不道,死上十萬次都不多。”

莊夢蝶不知這幾人是真傻還是裝瘋,聽到的話更是不知所云。

解風等適才吃過這五人的苦頭,此時不免幸災樂禍,眼見對方人數大出自己所料,許多非但不是丐幫中人,而且鮮少在江湖上走動。

不知莊夢蝶從何處請來這許多旁門左道之士,心下均有深憂,葛氏五雄一攪場子,倒令解風等人得一喘息之機,幾名頭領湊在一處,籌思退敵方略。

莊夢蝶微一沉吟,喝道:“解風,你這縮頭烏龜還未當夠嗎?現今武林各派無一不知,你解風已被逐出幫外。

“你如果還有血性,早該自尋了斷了,為何還不自量力地圖謀復辟?”

解風尚未作答,一旁早惹惱了本該他發話的葛無傷,登即怒道:“直娘賊,解小子雖不成器,總是我家公子的結拜兄弟。

“你敢欺負他,不是擺明了和我們兄弟過不去嗎?”

此言一出,其餘四人隨聲附和,哇哇亂叫。

莊夢蝶身旁一人忿然道:“莊兄,在下先打發了這五個神憎鬼厭的東西再說。”縱身挺出,拔劍便刺。

五雄聽他斥己為神憎鬼厭,早已憤滿胸臆,不待劍到,五人倏然分開,各據方位,合圍撲擊。

那人一劍攻出,立覺不妙,此時方知適才那幾人被撕成五片並非只因猝不及防,五雄佔位奇特,撲擊迅猛。自己五處受敵,攻一處則漏四面,若說一劍於瞬息之間連攻五處,這等劍法不知有沒有,反正他師父沒教過他。

當下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但此時勢成騎虎,莫說全身而退,手上劍稍使得慢些,便有被擒裂體之虞,逼不得已,只好一式式“八方風雨”劍上連演,護住周身,只盼莊夢蝶派人將自己救下。

莊夢蝶對此人不待命而戰雖大為不滿,但見他陷在五人爪影之中,倒也頗思遣人出援,但向眾人臉上望去,人人和他眼光甫接,便現出懼意,有些人不待他望到,早已仰臉向天或者俯首向地,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古良將風範。

只得浩然長嘆,若說自己出擊或能將人救出,但對方一將未動,己方主帥便出,氣勢上不免大打折扣,況且與這五人勝負之數殊難逆料,沒有十分把握的事莊夢蝶是不會做的。

他這裡思忖未定,場中勝負已判,出戰那人鬥得十幾回合,招招緊守,未曾攻出一式,不想還是在十四招上,驀感頭皮一緊。

身子一輕,已被人提了起來,霎時間苦膽已然駭破,一聲淒厲的慘叫衝口而出,自己也聽得清清楚楚,倒似聽旁人慘叫一般,旋即眼前一黑,真魂出竅,悠悠渺渺黃泉路上漫遊去也。

五人手執一肢一首頗感快慰,只盼再有人上來交手,自己便可如法炮製,雙方眾人見他們這手空手碎屍的絕技,無不心中發毛,莫說上來過招,便連喝彩聲也沒有。

五雄技懾群雄,好不得意,在場中踱來踱去,渾似閒庭散步,更不將眾人放在眼裡。

莊夢蝶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聽一人道:“解風解大俠。”

解風抬頭望去,人群中走出一位身著白衣的中年人,手持摺扇,神態瀟灑,卻不認得,道:“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仁兄臺甫如何稱呼?”

那人摺扇輕搖道:“在下無名小卒,何敢勞解大俠動問,賤名說將出來沒的辱沒了眾位英雄的清聞,不說也罷。

“只是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更何況丐幫幫主易位的大事,更與千千萬萬武林同道的身家性命有關。

“古人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在下武功低微,聲名菲薄,卻也不敢有忘斯言,是以要出來說句公道話。”

解風見此人氣宇不凡,吐屬風雅,顯是莊夢蝶邀來的幫手,只是以此人的身手,早應在江湖上成名,怎地自己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轉頭向侯君集望去,意示詢問,侯君集微微搖頭,其餘二十幾名護法也均搖頭,意示不識此人來歷。

那人哈哈笑道:“解大俠毋庸勞心費神,探在下的底子了……”

一語未了,葛氏五雄忽然一擁而上,喝道:“哪裡鑽出來的野小子,嘮嘮叨叨惹人心煩。”

這五人正愁沒有對手,眼見一人臨危不懼,挺身而出,俱是喜動顏色,只是以自己中英雄的身份,說甚麼也不能先行向晚輩非英雄出手。

不意此人閒話連篇,並無絲毫動手的意思。

五人著實耐不得,尋個由頭便上。

那人腳下一滑,似是踩到了西瓜皮上,一跌一撞之際,已然從葛無病和葛無傷合擊中脫身而出,猶自好整以暇,仰臉望天道:“這兩天也沒下雨呀,地上怎地恁般滑。”

眾人無不悚然動容,喝彩聲四起,喝道:“好身法。”

五雄大是錯愕,自這合擊之木習成後,向來是手到擒來,百不失一,再聽四面轟雷價的采聲,愈發氣惱,虎吼一聲,繼續抓去。

那人恍如未覺,待五人撲至身邊,腰身扭擺,又從葛無痛與葛無難之間擦身而過,兩雄雙爪毫釐之差一齊走空,這一式避得巧到極處,卻也險而又險。

那人不欲戀戰,邁步便出,道:“解大俠既不願聽我良言相勸,我留在此處,還有甚麼趣味,不如走的好。”

五雄兩次失手,焉肯放過他,虎吼連連,緊追不捨,那人跨步一飄,便是丈餘,較之五雄奮力跳縱猶遠,而意態閒雅,殊無運氣著力的跡象。

五雄所至,人群早已閃開一條通道,六人一前一後,一走一躍,相繼走出人群。

眾人見五雄縱躍撲擊,距那人身後總是差著寸許。

清朗月光中,那人飄然而行,背後卻跟著五個蹦蹦跳跳的怪物,這情景既好笑又詭異,眾人看在眼中,皆感後背微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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