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逐一與那二十幾位等級不一的護法見面,法服自是相同,只是花樣有別,但見這些人個個身形端凝,兩目精光湛然,內力大是不弱,身負藝業自是可想而知。

又不禁為他們嘆息,假若解風不遭此厄,這些人豈非要沒沒而終,空負一身武藝而無用武之地嗎?思之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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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氏五雄好生不耐,只盼風清揚過來與自己敘敘離情,哪知他與這些不知真假的花子歪纏,如同作戲,焦急不忿之色溢於面上。

解風招呼道:“五位兄臺既是我兄弟的好友,何妨一同過來敘話?”

五人正感焦躁,聽他之言怒不可抑,葛無病道:“他叫我們什麼?”

葛無痛道:“這還其次,他叫公子什麼?”

葛無傷道:“他叫我們兄臺,叫公子兄弟?”

五人哇哇大叫,道:“好東西,敢佔我們的便宜。”

五人躍起身形,驀地裡將解風抓在手裡,道:“兔崽子,撕了你。”

旁邊眾人駭然失色,齊聲大叫,誰也未料他們忽起敵意,出手又沒半點兒徵兆,均是出手不及,解風功力已失,縱是功力未失時欲躲開這全力一抓也無把握,自是應聲入手,眼見被撕裂五塊,兀自不明何故。

風清揚疾喝道:“快放下,這是我大哥。”倏然出劍,點向五人手腕,心下卻也忐忑,不知這一劍能否阻住五人下手,饒是他定力如山,出劍之時,手竟爾有些發顫。

眾人驚叫聲中,五雄齊地鬆手向後躍去。

解風猝遭變故,當此生死一線之際,亦唬得魂飛魄散,雙足落地,兩腿微微發抖,說不出話來。

風清揚訕訕收劍,大是困窘,五雄追隨師父日久,又是江湖上久已成名的人物,自己幼時最喜與這五個大伴當嬉耍,若要當真擺出公子架子來,訓斥他們一通,實覺於情於理不合。

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擺瞭解風一道,於丐幫面上太過不去。只得訥訥道:

“各位休怪,我這五位叔叔最愛與人鬧著玩,我以前便常被他們抓在手裡,拋上拋下的。”

丐幫二十餘位護法無不怒氣填膺,目註解風,只待他一聲令下,便將這五個動輒撕人的怪物亂刃分屍,縱然得罪風清揚和華山派也是在所不惜了。

解風片刻間便即寧定,笑道:“大家稍安毋躁,這五位叔叔乃是名聞江湖的大英雄。”

五雄聽他見風轉舵,不稱“兄臺”改稱“叔叔”,先是一喜,旋即又是一怒,作勢欲上,風清揚見機較快,身形一晃,已然攔在解風身前,然則五雄一聽“大英雄”三字,登時眉開眼笑,原已不大的三角眼早眯成一條縫了,齊聲道:“小子有見識。”

葛無難細聲細氣,忸怩作態道:“大英雄是不敢當的。”臉上一紅一白,有如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眾人鬨然大笑,心中怒氣亦漸平息,均覺與這五人鬥氣實在有失身份,侯君集在旁湊趣道:“當得的,五位若非大英雄,江湖上還有誰敢稱雄立萬。”

另四雄也不解道:“是啊,老五,我們怎當不得大英雄三字?”

葛無難道:“我們恩公段大俠是天下大英雄,對不對?”

眾人異口同聲,應道:“對。”

這一點倒是無人有異議,段子羽被公認為武林第一高手,“大英雄”三字當之無愧。

葛無難又道:“我們公子是天下小英雄,對不對?”

眾人又異口同聲,鬨然應道:“對。”只是不解英雄何來大小之分,均豎耳諦聽。

葛無難又道:“我們雖然也英雄了得,那是眾口一辭,眾望所歸,眾志成城,招之不來,麾之不往的……”

眾人不待他說完,便擊掌應道:“是。”

葛無病先前還細聲細氣,有些心怯,待見眾人喝彩連連,漸漸心雄膽壯起來,續道:“我們兄弟說甚麼也不敢爭恩公和公子的位置。

“是以大英雄不敢當,小英雄不敢當,不大不小中英雄嗎,那自是非我們兄弟莫屬了。”

眾人此時方始明白,他繞了偌大個彎兒,原來是要爭這個中英雄的位次,齊聲應道:“對,五位乃是當之無愧,不得不爾的中英雄。”

腹中竊笑不止,只是誰也不敢笑出聲來,生怕又惹惱了這五位不大不小、不老不少的中英雄。

風清揚和解風相視莞爾,五雄本相一露,倒把眾人適才的怒氣盡皆驅除,雙方的樑子自是就此揭過,如此了局,實屬最佳。

解風道:“五位中英雄。”

五雄喜笑顏開,答應之不暇,彷彿人人拾了個金元寶似的。

解風道:“適才小可言語中並無得罪之處,不知何處得罪了五位中英雄。

“說小可佔了五位中英雄的便宜,小可愚鈍,還望不吝賜教。”

葛無病道:“嗯,我們兄弟向來是只管抓人撕人,從不教人的,你小子恁的乖,我們便不吝賜教了。

“本來普天之下,只有恩公和公子在我們之上,可你不識好歹,居然先和我們稱兄道弟,又自稱是公子大哥,那不是排在我們之上了嗎?

“這實屬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總之是該死該撕的。”

解風方始恍然,不想與風清揚結拜一場,險些招來分身之禍,點頭道:“小可明白了。”

眾人無一不是久經江湖,世故練達之人,聽了這一篇歪理,只有相對苦笑,均感匪夷所思。

風清揚笑道:“大家鬧了一場,想必肚子都餓了,咱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侯君集道:“可是我糊塗了,弟兄們,擺宴為幫主、風公子還有五位中英雄接風洗塵。”

雖在荒野之上,侯君集依然不失豪富的氣派,十餘輛的大車中,滿載著一應日常用具、美酒、鮮果、各類飛禽走獸應有盡有,近百名武士支案搭臺,砌灶生火,須臾之間十幾桌豐盛佳餚已然粗備,侯君集尚連稱“簡慢”。

風清揚看得瞠目結舌,如此排場恐怕除武當派外,尚無哪家門派擺得出,可武當派每年有永樂大帝朱棣的香火銀供著,丐幫一個窮哈哈居然有如此財力,先前雖聽解風講過,可親眼目睹,依然歎為觀止,直感匪夷所思。

葛氏五雄可不管甚麼主賓客儀,高踞案首,手撕口嚼,捧壇喝酒,襟衫淋漓,吃喝得不亦樂乎。

風清揚心中一動,傳身走向大車,解風也失聲道:“糟了,怎地忘了這小妹子了。”跟著走近大車。

風清揚將姑娘抱出來,但見她鼻息微弱,面白如紙,四肢冰冷,顯是又到輸入內力之時了。

風清揚扶她坐好,一掌貼背,輸送內力過去。

解風道:“兄弟,我這裡內力過得去的還有幾位,讓他們為你分分勞,這幾日你照顧我們一殘一病,忒煞辛苦了。”

幫主令下,丐幫眾護法自是人人踴躍,風清揚苦笑道:“小弟對這姑娘內力脈絡較為清楚,若換旁人怕要多費手腳。”

侯君集問道:“幫主,這位姑娘受的甚麼傷?”

解風道:“不是受傷,是中的甚麼毒,我可弄不懂了。”

侯君集笑道:“唐護法,你的買賣上門了。”

解風一拍腦門道:“我可真是老糊塗了,唐兄弟。

“你是大行家,這位姑娘是風公子的紅顏知己,頂要緊的人物。

“快拿出你看家本事來,為風公子解憂。”

卻見一人越眾而出,三十五六歲年紀,氣度沉凝,拱手道:“幫主法旨,自當效力,只是唐逵功力淺薄,怕難濟大事。”

解風笑罵道:“你小子幾日不見,也會玩起花樣來了,都是自家兄弟,謙光個鳥。

“不把這姑娘的毒解了,本座罰你去當三年沒袋弟子。”

對風清揚道:“兄弟。撒手吧,唐逵唐兄弟是四川唐門頂尖高手,有他出面,那是手到毒除。”

風清揚驚喜逾恆,四川唐門素以喂毒暗器威震武林,常言道:“善泳溺水,平地覆車。”

舉凡使毒的人對毒之畏憚較諸常人尤甚,是以使毒的行家解毒本事更高一籌。

當下拱手道:“有勞唐兄。”

唐逵亦不謙遜,哂然一笑,坐在姑娘面前,兩根手指搭住腕脈,眾人皆屏住呼吸,靜觀他診脈。

唐逵默然有頃,忽然咦了一聲,神情甚是古怪,再搭一會兒臉色愈發陰沉,風清揚心中縮緊,身上亦是一冷一熱,兩手滿是冷汗,日光緊緊盯住唐逵臉上。

唐逵換過手再搭脈,神色卻無變化,看不出是喜是憂,診脈過後,一語不發,又察看十隻手指甲,撩開眼皮察看良久,神色木然。

眾人雖與這姑娘素不相識,此時亦不禁為她性命擔憂,唐逵查了許久仍未查出,這毒必是世上罕見的奇毒怪毒,均被場中氣勢所懾,呼吸不敢稍重,百多號人的荒野只有五雄的咀嚼聲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唐逵收手沉思,頓飯工夫過去,兀自寂然不動,形如老僧面壁。

風清揚渾身冰冷,知道令唐門高手束手無策的奇毒怕是無人能解了。

心既絕望,反倒寧定下來。

唐逵伸手拔下姑娘一根頭髮,燒成灰末後放在鼻下嗅聞,良久,慘然笑道:

“幫主,您讓我去作沒袋弟子吧。”

解風訝然道:“唐兄弟且慢,一句戲言如何能作得數,只是這毒真有恁的厲害,你老弟一點法子都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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