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初半信半疑,笑道:“古人雲‘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待’。

“咱們分開不過半日工夫,怎會有如此奇變?

“風兒,待我考較考較你,你盡力刺我幾劍。”

風清揚自那一劍之後,劍術上的造詣確是精進一層,此際亦不禁技癢。

但對張宇初可不敢以倚天劍招呼了,目光瞥處,見案上有一檀木劍,原是張宇初步罡作法用的佩劍,遂持之在手,可面對張宇初這等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宗師,不免心怯,只覺無論出什麼劍招亦難入他法眼,竟遲疑不敢遞招。

張宇初看透他心思,笑道:“風兒,盡你生平本領刺來便是,難不成連我也一併打敗方始心甘?”

風清揚面色一紅,尋思醜媳婦終不免見公婆,能聽舅舅指點一二,亦是好事一件,言念及此,收攝心神,淨掃靈臺,九陰真經、獨孤九劍的種種玄微隱奧的訣要盡現腦中,手中木劍緩緩向張宇初右肩刺去。

這一劍去勢極緩,張宇初卻“咦”了一聲,大現驚疑之色,雖然仍面帶微笑,神態間凝重許多。

拈起一柄白玉拂塵向劍上拂去,口中道:“有點門道兒。”

風清揚劍勢倏轉,徑刺其膝下“足三裡穴”,張宇初端坐不動,兩腿便不若上身之護衛周嚴,風清揚先前一劍實屬“拋磚引玉”,待對手應招後覷準對方弱點再行攻擊。

張宇初拂塵倒卷,數百根銀絲齊向劍上卷去。

風清揚變招奇俠,劍勢微揚,徑刺其手背外勞官穴。

霎時間兩人已拆過十餘招,張宇初雖仍端坐不動,臉上笑容卻已斂去無遺,神態凝重,如遇勁敵。

他此際雖然不過使出三、四成功力,但江湖上一流高手鮮有能在他手下走過十招的,況且他座下弟子武功均高,能勞他親自出手料理的屈指可數,能令他刮目相待的則舉世之上一、二人而已。

眾人無不睜大雙眼,凝神諦觀這武林難得一見的比武,雖知這不過是張宇初考較風清揚,連切磋技藝都談不上,但天下間夠資格向張天師遞招的又能有幾人?

是以人人看得饒有興致,唯恐漏過一招一式,而成終身之憾。

待見風清揚十餘劍之出,迥非尋常劍術之道,而且轉換招式之間渾然無間,宛若一劍,均看得目眩神馳,嘖嘖稱奇。

天師教中人更是興致彌高,張宇初生平極少顯露武功,是以他武功究竟高到什麼程度,連他座下弟子亦茫然無知,只能以淵深似海、神妙莫測來形容了。

而今得見天師親自出手,無不熱血上湧,只盼風清揚能多支援幾招,亦可略窺天師絕藝之端倪,大飽眼福,自己從中亦可受益匪淺。

風清揚十餘招甫過,腦中已然一片空靈,只餘種種心法訣要,如小溪般汩汩流淌,至於對手是誰,已無暇思之,先前之畏首縮尾的心態亦一掃無遺。

口中陡然一聲清嘯,腳下飄閃騰挪,劍勢一變,登時劍氣縱橫,嗤嗤聲響,招招不離張宇初周身三十六道要穴,直如疾風驟雨,沛然莫可御之。

張宇初笑道:“風兒,玩真的了。”口中雖如此說,卻不由得離座而起,一柄拂塵上又加了兩成功力,使將開來,直如一條神龍,盤旋飛舞,聲勢駭人,室內罡氣激盪,隱隱有風雷轟鳴之聲。

眾人俱感氣窒,紛紛向後退去,無不駭然失色,不意風清揚具如此功力,輕功劍術俱臻化境。

居然能拆解五十餘招而不落下風,雖然張宇初手下多所容讓,亦足以驚世駭俗了。

風清揚劍招愈使愈順,而張宇初拂塵上的壓力卻愈發沉重。

風清揚此際於身外之物已然無知無覺,只覺周身內力如江湖大海,無窮無盡,手上劍招更是不期然而然地使將出來。

自己也不知是何道理,更無餘暇思之,任意揮灑,迴轉自如,種種世上絕無、匪夷所思的招式變化,在一柄劍上發揮得淋漓盡致,宛若終生浸淫此術一般,木劍被內力催發得龍吟之聲響震,彷彿精鋼所鑄,劍尖一條寸許長的紫色劍芒吞吐閃爍,炙熱可感。

張宇初心中大駭,風清揚此時劍術造詣已深得其師精髓,雖功力之不逮,而劍術變幻無方,儀態萬千,夭矯翔靈卻似有過之而無不及。

初時他尚不信淨思師太之說,心想世上武功斷無一蹴而就之理,均須精學苦練,層層遞進,而武功之境界,愈上愈難,若非天姿穎異,有名師指點,自身又具大毅力者萬難習成上乘武功。

風清揚在真武觀中與日月神教中人相鬥,張宇初看得清清楚楚,單論劍法造詣已殊屬可觀,相較之下內力卻顯不足,但此等劍法在他眼中亦不過是“過得去”而已,與“神奇”二字差著十萬八千裡呢。

不想半日之別,風清揚一出手便令他頓改舊觀,心知其已非昔日之阿蒙了,心下甚是歡愉,十幾招中每招他均可隨手制住,但欲盡觀其能,每一招均使半式,迫其變招而已。

十餘招過後。風清揚陡然間神勇大增,有若天助,張宇初心下一凜,戒意陡生,暗自思忖:“切莫八十老孃倒繃孩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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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一式均加意為之,倘若他要擊敗風清揚,亦不為難,但既要遏制住其攻勢,先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又要不使風清揚氣餒罷手,且每一招均隱隱有指點之意,這一手恰到好處的功夫可是難乎其難矣。

三百招過後,張宇初心中益發震駭,風清揚的武功倒似隨著每一招遞增一般,實屬匪夷所思之事。

暗下嘖嘖稱奇,自己拂塵上的招數隨心念動處,益發老辣潑利,附在拂塵上的內力亦漸漸增加。

此時二人出招如電,風清揚繞著張宇初疾轉不已,卻又並非繞圈子,忽東忽西,倏上倏下,真所謂“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將九陰真經中的精妙身法盡數施將開來,眾人只見一條影子躥高伏低,若有形無質的一道青煙,俱看得頭暈腦漲,撲通兩聲,峨眉門下兩名功力較弱的女弟子已然暈了過去。

淨思疾聲喝道:“大家退出堂去,不得再看。”

峨眉派門下兩名弟子踉踉蹌蹌奔逃出去,一出門坎,撲通、撲通、撲通,又跌倒四、五人。

張宇初座下弟子無不訝然失色,駭然欲絕,師尊武功究竟如何高,雖不得而知,但師尊手上發出招式的威力卻是一目瞭然的,人人均想,若換了自己上場,怕是半招也接不住。

不意風清揚竟然猛攻不止,劍招益發奇幻無方,倒似有無窮無盡的劍招儲藏腦中,浸淫日久,應變如神。

想到師尊對此人契重無比,竟爾以天師之尊權屈一保護之職,從崑崙山一路護衛至此,雖屬親情,亦關世運,天地聚英靈之氣於一身,降此奇才,必是欲其有番驚天動地的作為,天師如此護侍,必是秉承上帝旨意無疑。

言念及此,覺得風清揚身上似有神光籠罩,想必是武曲星下凡了,不由得大生敬畏,心下肅然。

天師教原是仗符篆驅神役鬼,齋醮祈福,消災紓難,是以教中人於鬼神之說信之尤篤,作如此想亦是情理中事,不足為奇。

其時風清揚已攻至五百招,張宇初已不能處之裕如,遊刃有餘了。

將功力提至八成,開始反攻。

又察覺一異,風清揚的內力非但沒有損耗,反倒增強數倍有奇,自己以八成功力方始剋制得住,而自己生平對敵亦不過以七、八成功力,十成功力對敵僅止明教前教主張無忌一人而已,心下駭絕。

但他乃天師教百年中僅得一見的奇才,於武學之道更是無所不通,稍加思索便既瞭然。

風清揚所習內功是九陰真經,所習劍術卻是獨孤九劍,二者俱為不世出之奇功,只消精擅一種,使足以橫絕四海,但兩種神功幽微玄奧之處甚多,浸淫終生亦未必有成,習之不當反受患無窮,即使以風清揚之天資挺異,欲期大成亦必待老年之時。

段子羽愛徒心切,於劍道造詣上較張宇初猶勝半籌,詳思之下,便將九陰真經上卷內功篇與獨孤九劍捏合一處,授予風清揚,而成另一神功,見效既速,威力亦較二功中單一者為強,以段子羽之功力,將二者融會貫通,實屬易事,但風清揚限於年歲、功力與武學上的見識,雖精修猛進,所得亦有限,並且內功是內功,劍法是劍法,二者殊難融合,一時難收奇效。

但日來風清揚屢與高手交戰,武學見識大增,於兩種神功領會益多,至與丐幫一戰中,內功、輕功、劍術已漸呈融合之態,此際經張宇初一番激發,更何況張宇初意在指點,與明師之傳功督導殊無二致,風清揚以九陰真經之心法與獨孤九劍之訣要一一加以印證,先前種種幽玄難闡之處豁然而通,兩種神功如水乳交融,略無窒滯,劍招更見犀利神妙,而步法、身法之契合無間,有若天成。

張宇初心中大喜,驀然踏起天罡步法,一柄拂塵如山似海反攻過去。

這路天罡步法之神妙與慕容雪的“凌波微步”有同工異曲之妙,而且二者皆源出易經六十四卦方位,只不過中間種種變化不同而已。

張宇初內力雄渾之至,衣袂拂處罡風湧起,等閒之輩觸著這等護身罡氣,亦當筋斷骨折,遑論與之過招了。

風清揚登即感到氣息一窒。

張宇初一柄拂塵上妙招無窮,令他眼界開拓,同時亦感身遭空氣幾已凝固,一柄拂塵更如泰山之重。立時左支右絀,屈居下風,但獨孤九劍有攻無守。

是以風清揚身處困境,依然強提內力,搶攻不止。折了幾十招,風清揚的身法更相形見絀,不及張宇初之天罡步法遠矣,不暇細想,腳下自然踏出凌波微步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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