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鶴見範一飛仍怔怔立在那裡,喝叱道:“十弟,還等什麼?這當兒口不是講武林規矩的時候。”

一語驚醒夢中人,範一飛原是慘敗於風清揚手中,不好意思再與風清揚纏鬥,然則寶典從自己手中遺失。

他去找金猿神魔張乘風、白猿神魔張乘雲,求他們援手奪回寶典,哪知這二神魔怕極了段子羽,說死也不敢招惹他的寶貝弟子,任範一飛說得口幹唇焦,只是一個“不”字。

倒是趙鶴膽雄心壯,一諾無辭。

範一飛又約了四絕神魔沈竹樓,先行阻住風清揚。

他們十大護法神魔本來各處一方,開窯立舵,擴張勢力,許可權上亦各不統屬,只奉教主之命行事。

此番因追緝失寶,才會集涼州,不想大功垂成,又被風清揚攪了局。

範一飛終究不能再向風清揚搦戰,心思一轉,道:“慕容姑娘,咱們都是空手,讓範某領教領教姑蘇慕容的絕技。”

慕容雪哪甘示弱,即使明知不敵,也不能墜了姑蘇慕容的名頭,跨步而出道:

“本姑娘接你幾招。”

風清揚急道:“不可。”伸手沒有攔住,沈四絕劍湧梅花,猛攻不止,趙鶴乘勢而上,閃電錐破空之聲大作,硬生生將二人分開。

風清揚霎時間汗流如雨,心中只後悔一事:

那日沒將飛爪神魔斃於劍底,致有現今之患。

登時一劍刺出,力貫長劍,倚天劍紫芒突現,劍勢不停,橫劍抹去。

沈四絕退已不及,縱身一躍,從風清揚頭頂翻了過去。

風清揚背後如生了眼睛,反手斬去。

這一招三式正是華山派劍宗絕技“奪命三仙劍”,每一式出均算準敵手退路,先著封閉。三式一氣呵成,有若一式,的是劍招中之精品。

這還是段子羽當年糅合天師教“天雷劍法”與華山劍法兩家之長,創出的保命制勝絕招之一。

華山劍宗弟子多習此劍。

但像風清揚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發若雷霆,變如電閃的卻沒有幾個。

風清揚自習獨孤九劍後,將天下各門各派有形有式的劍法自是瞧得淡了。

暇時研習各派劍法亦不過尋其弱點,天下萬物相剋相生,武學原理亦不超此藩籬,無論何等精妙的招術,均有其弊端所在,也必有剋制它的另一招術。

至若武當、峨眉、華山幾派均以劍法馳名四海,鮮有敵手,那只是一般人窺不出其弱點,更創不出剋制的招數來。

風清揚久習獨孤九劍,深得真神髓,堅信“無招勝有招”之理。

但這也需到此境界,有深厚功底,絕佳的悟力,否則如莊稼漢子亂打亂砸,全然沒有道理,便稱不上武功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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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均是“無形”,二字,通與不通不啻霄壤之別。

風清揚身為華山派中人,華山派的刀劍拳腳,內外兩功自是練得精熟,以九陰神功為基底,練起來更是突飛猛進,一日千里,他最喜歡的便是這招“奪命三仙劍”。

今日到了危急關頭,才猝然使出,果然大奏奇功。

沈四絕閃避他一刺一抹已然費盡周章,這縱身翻躍更是罄竭所能,不料風清揚劍勢迅捷至斯,前面招式竟爾似是虛招,但高手過招,無不將周身護的謹嚴,每一招出都要覷準對方空門而發,絕無亂放虛招之理。

眼見利刃將腰斬而過,無奈身在半空,力已使盡,直唬得魂飛天外。

砰的一聲,趙鶴急中生智,在沈四絕足上猛拍一掌,沈四絕如離弦之矢,疾射而出,長劍將鞋底削去。

風清揚又一招奪命三仙劍,在趙鶴身上故技重施,趙鶴識得厲害,又未想出破解之法,幸好這一招三式他見過一次,身子倏然彈向左邊,便如強弓勁弩射出一般。當真迅如電閃,捷如飛鳧。

風清揚志不在傷人,只求迫開二人救慕容雪,但見慕容雪身形飄忽,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飛爪神魔爪出連連,居然連她衣角也未摸到,不禁怔住了,萬沒想到她步法如是奇妙,先前莫非故意藏拙不成?

趙鶴和沈四絕也不禁目眩神迷,趙鶴一招間奪走她手中長劍,知她手上功夫極為平常,轉瞬間卻看到如此奇妙的步法,實感匪夷所思,和沈四絕面面相覷,大惑不解。

風清揚研習的是九陰真經的身法,可謂天下間至美至善,至精至妙,可看到這套身法,似乎並不在自己之下,步法之變幻莫測,更有凌而過之之勢,見她並無性命之虞,暫不插手,凝眸諦觀,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趙鶴乃青翼蝠王韋一笑之高足,輕功已不遜於乃師,自信輕功一途天下間不作第二人想,見到風清揚後,才知人上有人。

但風清揚乃段子羽之入室高弟,段子羽一代武學奇人,指、爪、掌、劍,輕功諸般武功均為當世第一,可謂集古今武學之大成,風清揚得與自己並駕齊驅,趙鶴反與有榮焉。

突然間發現一位武功二流的庸手,居然身具絕世步法,實為天下最荒謬不過之事,直感匪夷所思。

幾人看了半晌,均知飛爪神魔累死也抓不到慕容雪。

飛爪神魔身在局中,卻不能瞭然,何況自己與一名少女過招已然身份大跌,人家光閃躲不還手,自己倘若還不能勝一招半式,這飛爪神魔的金字招牌可就砸了。

是以虎吼連連,爪影蔽日,直累得呼呼喘氣,可每次皆是差了幾分幾寸被慕容雪飄然閃過。

風清揚還是擔心慕容雪萬一有個閃失,範一飛那雙鋼爪可不是她那玉體所能抵受的,喝道:“範一飛,你要臉不要,人家讓著你,你卻不識好歹,如此死纏爛打與地痞無賴有何差異?”

範一飛果然要臉的很,托地跳出圈子。

他平生欺師滅長,凌虐同門,殺人放火等事委實作了不少,也坦然不諱,甚至津津樂道,卻最怕人恥笑他不守道上規矩。

慕容雪腳下步法一時收束不住,兀自東進西退。

左右飄閃,風清揚忙去拉她,哪知一伸手拉個空,風清揚面上一紅,笑道:“好步法。”這還是藝成後首次失手,亦頗感尷尬。

慕容雪忙收住步法,猶被慣力帶得轉了三個圈子,趔趄著跌入風清揚臂彎,嫣然一笑道:“你別生氣,我這套步法練得不熟,可不是跟人顯武功來著。”

風清揚哪裡有氣,見她粉汗淫淫,鬢髮也亂了幾綹,亦發愛憐,只是當著眾人不好做什麼,一笑了之。

趙鶴知道今日難以得手了,風清揚的武功原比他們略高一籌,又有倚天寶劍在手,如虎添翼,若想擒住他,除非十大神魔齊至或是教主親臨方可。

自己這次原想擒住慕容雪來交換寶典,不想這女子不知從哪學來一套如鬼似魅的步法,要想捉她比捉風清揚還難,不禁嗒然氣喪,連場面話亦不交代,匆匆離去。

風清揚心神漸定,兩路強敵均鎩羽而去,喜慰逾恆,遂笑道:“雪姐,你這套步法也是家傳絕技嗎?”

慕容雪道:“誰知是哪個人吃飽了沒事幹,編出這套步法來,我爺爺視若至寶,非逼著我練了三個月,才將步法走熟,還有個好聽的名,叫凌波微步。”

風清揚擊掌道:“妙,妙,這名字再貼切不過了。

“曹子建洛神賦雲:‘凌波微步,羅襪生塵,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我讀這些千古名句時,尚以為出諸詩人想象。

“哪知竟有這麼一套武功,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慕容雪見他悠然神往、如醉如痴的樣兒,不覺好笑道:“這套勞什子步法有甚好處?

“練得再精熟也只能用來逃命,若是武林中推選逃命第一的武功,倒非它莫屬了。

“你若喜歡,我教給你如何?”

風清揚大喜過望,稱謝不迭。

慕容雪又道:“不過你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絕不許再傳給第二人,更不許說是我教給你的。”

風清揚苦笑不已,想師父傳給自己九陰真經與獨孤九劍法時,亦嚴令不許外傳,今日又遇著一個,便點頭允諾,知道武林各派無不秘技自珍,雖有固步自封之弊,也是各門各派綿延不絕的根基。

風清揚急於研習,慕容雪笑道:“你急什麼,這套步法繁複得緊,更不能錯了一步,否則不用別人打你,自己便要連摔跟斗。

“那就不是凌波微步,而成了癩腳蛤蟆了,你沒看我適才便收不住腳,倒害你抓了個空。”掩口竊笑不已。

風清揚見她面溢春花,復想起她飄飄若仙的步法,心中一動,深感這套步法實不可不學,不可不精,否則她使開這套凌波微步,自己若想摟她抱她可著實不易了。

慕容雪見他眼珠亂轉,俊面微紅,眼神極為狡黠,心中也怦然而動,笑嗔道:

“你又打什麼壞心思了,老實招來。”

風清揚攤手道:“冤哉,我哪敢起什麼壞心思,巴結還怕巴結不上呢,好雪姐,快些教我吧。”

慕容雪道:“看你可憐見的,不過今天不行了,你沒看太陽快落山了嗎,還是先去吃飯要緊。”

風清揚這才發覺,一天時光已荏苒流逝,炊煙殘照,暮色四合,青冥冥的空中有數只歸鴉聒噪。

二人前行裡許,尋到一家客棧,吃過酒飯後,便訂了一里一外兩間套房歇息。

慕容雪摸出一本帛冊,遞與風清揚道:“這便是那勞什子步法了,你先背熟,待我明日教你。”

風清揚開啟帛冊,赫然一方璽印入目,凝眸觀瞧,恰是恩師段子羽所持的大理國傳國玉璽,便知乃是恩師家傳之寶,忙將帛冊供在桌上,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響頭。

慕容雪直感匪夷所思,笑罵道:“喂,你搗什麼鬼?不給我當師父的叩頭也就罷了,給這勞什子叩什麼頭?”

風清揚起身將緣由說了,慕容雪恍然道:“這倒對了,我爺爺說過,這是大理國段家所傳的武功,他也是天緣巧合,才得了這本冊子。

“他說我整日價東跑西跳,不好生習武,將來免不了受人欺負,學學這逃命的本事才好,硬逼著我苦練了三個月,苦得我哭了十幾場。

“步法倒是練熟了,可不能手上出招,一用力便內力窒滯,大跌跟斗,氣得我把爺爺的鬍子拔掉了一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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