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欲界人間,一個讓七情六慾主宰的世界,每個人都逃不掉,每個人都活在七情六慾編織的因緣中,來回的摸爬滾打,淬這一身的精氣神。

我的心吶,真是如刀絞一般的難受。我伸出手來,輕輕撫著老熊的臉,把他的雙眼慢慢合攏。

雨越下越大,很快衝去了地面上積的血水。

一個生命,就這麼消失了。許久之後,又塵歸塵,土歸土,然後再在這大大的欲界裡走上一回。

欲界,欲界?

何來七情,何來六慾?

人為何會如此之苦,又因何會如此之執?這生生死死的,圖的是一個什麼?我不想這樣,不想,不想!

一念之間。

轟!

我身體四周的空氣炸開了一道洪流。

四周雨水,打著旋,在洪流的驅動下,圍著我身體,來回地旋轉。

我徐徐地站起身,看四周的人,心裡竟有一種想要給所有人都扼殺,都毀滅的念頭。

馬玉榮嚇傻了,他拿著劍,一邊比劃著一邊說:“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關兄弟,關兄弟,我是為了救你,我才殺的他呀。兄弟,老闆,老闆,你,你可不能對我下手啊。”

我盯著馬玉榮,唰!我擰過頭去看凌元貞,計大春。

可不想這二人根本不合我的拍,他們只掃了我一眼就說:“行啦,行啦,關兄弟,你現在已經是魔了,就不要弄出這副樣子嚇唬人嘍。你殺,滿世界這麼多人,你殺的過來嗎?更何況了,還有小動物呢?還有細菌,病毒,就算是你把這地球上的生命都毀了,天上的小星星時不時過來一撞,又把生命的種子給播下了。”

“你呀你,你就甭操這份心了,還是先想辦法,給自已身上病治好了再說吧。”

實在人就說實在話,沒有任何大道理,不含一絲一毫矯情的成份。

凌元貞的一番話,馬上把我心中熊熊燃起的魔性念頭給打撒了。

凌前輩說的沒錯。想那麼多,操那麼多的心有什麼用?我現在就是一個病人,先想辦法給自已身上病治好了再說吧。

計大春這時湊上來,拍拍我肩膀說:“兄弟反目,朋友成仇的事兒,這世上多了去了。兄弟啊,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不經常說,凡人皆有一死嗎?我再加一句,凡人皆無完人。任何一個人,甭管他多偉大,他站在多麼顯赫的道德至高點上。但他的內心深處永遠都有一兩個邪惡的小秘密,或者可以說是不良的啫好。反正吧,就是稱之為不正的東西。”

“有人喜歡喝酒,有人喜歡打牌,有人喜歡親近美女,有人喜歡弄這個,做那個。反正,他只要是人,只要是人,兄弟你記住了,他身上一定存在各種各樣的小缺點。”

“即便小缺點沒了,也會有一些固執的念頭,然後因為這些念頭,而做錯一些事情。”

計大春又負手看了眼天空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就是這個道理。”

“這個世界是永遠了缺陷和陷阱,美麗謊言的世界。很多時候,眾人都覺得美麗的事物,它並不一定是美麗的。它內在的真相,可能是讓人髮指,又或是不恥的,反過來,一些醜惡的東西,它締造的可能是一個很美,很善的因緣。所以,存活在這個世界,一定要記住這麼一點,不要去追求十足的完美。”

“你可以對自已要求的嚴格一些,細緻一些,努力一些,但不要去追求十足的完美。”

計大春看著我,復又補充說:“因為,這個欲界,只要是人製造的事物,它永遠都存在著不完美。”

我聽到這些話,不知怎麼,身上生出的魔性勁流,忽地一下就消散了。

我轉了身,看著計大春,還有凌元貞,我覺得他們是這世上最好的心理導師。

坦白講,我現在的性格是變態的,我要把我的想法告訴一個心理醫生,他肯定會憂心仲仲地說,關仁同學,你這麼變態,你家裡人知道嗎?你往後,你可怎麼辦呢?來,我們治療吧。

妥,要是抱著這個心理,我永遠都治不好。

計大春,凌元貞的方法跟很多心理醫生不同。他們的法子,噢,變態了,變態有什麼了不起嗎?你再變,有孫悟空那麼厲害,能七十二變嗎?想那麼多,沒用的了,抓緊做眼前事吧。

這就是道家本事了,先接納,認同,然後再透過一系列潛移默化的手段加以引導。

計大春這時捧來一個開了殼的椰子,遞到我手上說:

“兄弟啊,不要惦記這個人了。”

凌元貞也拍了拍我肩膀說:“這要在俗世中,因權力,金錢,乃至說是女人,產生了這樣那樣的糾纏和矛盾,這都是可以完全化解的。但這是高術世界,你可知這個人,他修成了這一身功夫,也即意味著他有了今天這般的下場。”

我稍顯不解。

凌元貞繼續:“你修功夫為的是什麼?兄弟,你告訴我,你修這個為的是什麼?”

我不加思索:“為了替師父討回一個公道,為了平復高術江湖的紛爭,為了了結這場,殺戮的惡緣。”

凌元貞點頭之餘,他指著老熊說:“他呢?”

“我們剛才聽的很清楚,他學了功夫,第一個目標,就要凌駕於你之上,他不服你。先不服你,把你踩倒之後,他又會不服另外一個人。當把另外一人再踩到,他還是會不服。”

“他的初心是什麼你知道嗎?”

凌元貞盯著我說:“征服,他的目地,初心,就要征服這個江湖,這個世界,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他學齊一身本事,並不是想把這一門東西傳承下去,他不是那樣的人。我聽你們之間的談話,我能想出來,他做的事,只能表明他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他懂得忍,忍至一定程度後,他手中握了一定的資本,他就會跳出來爆發。”

“古代那些皇上,取得天下之後,為什麼先收拾身邊的人。因為皇上們知道一個道理。一個人間的真理。就是永遠要小心一直陪在你身邊度過艱難歲月的朋友。”

“這道理聽上去極其的殘酷,但這個卻是一條真正的生存法則。是欲界的生存法則。”

我慘笑說:“那你們呢?三位前輩,我關仁若有一天真的成了。你說我要不要小心你們呢?”

沒想到,聽我這麼問,計大春,凌元貞還有馬玉榮竟同時笑了。

笑過之後,凌元貞過來拍拍我肩膀說:“兄弟啊!兄弟!你如果真成了,你就什麼都懂嘍。”

我有些聽不太懂凌元貞說的這些話裡的意思,什麼叫,真成了,就全懂了?

好吧,我估且就把這個當成是功夫不到全是謎吧。

“草棚裡還有其他人嗎?”我轉過頭問凌元貞。

“有兩個,已經放倒打暈了。”

我點下頭:“先把老熊埋了吧,坑掘深一些。”

凌元貞:“好,咱們這就動手。”

在埋老熊的時候,我心裡閃過一個想法。

有些時候,強讓朋友們聚在一起,這對他人而言,或許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真正為朋友著想,應該是各自分開,然後在各自的領域裡打拼出一番天地。

當然,那是在俗世了。放在高術世界,我覺得顧惜情,小樓,就是很不錯的例子。

他們歸隱了。

找到屬於自已的因緣,沒必要再跟我一起四處歷經風險了。

他們當靜下心,修持一段時間,然後或投入俗世,或繼續修持。不管怎樣,最終他們都應該能有一番屬於自身的成就。

包括我一開始遇到的二炳,蘇小哥,等等很多人。此時,做為一個真正的朋友,我祈求老天,不要讓他們到我的身邊來。他們有屬於自已的修行,有屬於自已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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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我結下了這麼一個大大的因緣。

不管結果對我來說是好,還是壞,我的初心不變,我要一直走到最後。

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給別人做小弟的!

礙於情面,在一起經歷那些,最終只能是害了彼此。該放手時,就該放手,讓兄弟們,朋友們到各自的天地,大展拳腳,拓出一片屬於自已的世界!

想到這兒,我覺得老熊給我上了一課。因為在此之前,我還有過,去找顧小哥,小樓的念頭。

現在看來!

不能這麼辦吶,真的不能這麼辦!

至於這三個老頭子?人家歲數擺在這裡呢?他們懂的很多,看的比我要透,他們留在我身邊,自然有他們自已的用意。

隨因緣而行吧!

我捧起了一把土,揚在了老熊的臉上。

坑挖的很深,光培土就用了半個多小時,最終將老熊完全掩埋掉後。我們四下收拾一番,這就轉回了草棚裡。

草棚裡的兩個人說他們是仁武堂的人,是老熊帶出來的。

我沒說別的,只問了他們仁武堂目前的發展情況,在得知發展的很好之後,我想了想,就把這兩人給放了。

放走這兩人後,計大春跟我說:“兄弟,沒意外的話,那夥人應該已經找到老面陀了。”

我喝了口椰汁問:“找到後,他們會拿到想要的東西嗎?”

計大春擰眉:’很怪,這一遁,顯示他們會走,會離開海南,然後會去·······西南。’

我擰眉說:“西南,去西南幹什麼?”

計大春:“肯定是找一個地方,又或是找什麼東西,見什麼人吧。”

我反覆唸叨,西南,西南·····

“對了,老面陀修的是什麼東西?”

計大春:“他修的是佛,是藏傳的密宗東西·····”

我沉忖說:“這一局中,其餘的人,我不是很清楚。但這個符紙張他現身了。並且,這個符紙張的本事,在這些人中是隱藏最深,最可怕的一個。由此·····西南。”

“天吶!”

我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來。

我想起來了跟符紙張因緣極深的那個人,他就是念子江的師父。

念子江死了,死的極其冤枉。不過換句話說,在當天那個場子裡,他除了一死,也沒有別的辦法。

如今,念子江和他的師父都已經不在這個人世,可這場因緣會就此結束嗎?

不會的,符紙張當年做了這個事情,他就得承擔相應的因緣。今天,他們在東營小鎮找到了老面陀,後者是一個修行佛法的高人。他們押著老面陀去了西南。

念子江的師父修的也是密宗,同樣他也是一個高人。此外,念子江師父還有一個綽號叫伏魔童子。

兩人同修的一法,又都是有大成就的人。這兩人不說認識,但伏魔童子生前一定跟這個老面陀聯絡過。

“兄弟,你名單上除了我之外,下一個是誰呀。”凌元貞這時問了我一句。

我坦言說:“最後的茅山宗道士,修齊上清大洞真經的高人,同樣也是世上唯一知道上清大洞真經玄機的高人。”

“這下有著落了!”

聽過這話,計大春一橫身體,用他那只好手拍了拍肩上的背的包說:“要是找到那個人,咱們就可以給這小霸王放出來了。”

我看了眼凌元貞:“這小霸王魂魄不是你收的嗎?你不能給放嗎?”

凌元貞咧嘴一笑:“我才多大一點道行啊。對了,你找那人叫什麼名字?”

我說:“茅戈!”

凌元貞:“他住在哪裡?”

我說:“名單上講,他最後一次現身是在上京,當時上京有一處風水局眼出了點問題,他過去給修復了一下。過後,就再沒現過身。”

凌元貞:“那次現身,距今有多久了?”

我說:“十三年。”

凌元貞:“走吧,去西南,對了,你不說你大概能猜出來這夥人去哪裡嗎?走!咱們這次,直接按你腦子裡想的念頭來行事。”

一切都是因緣際會。

離開果園子的時候,凌元貞告訴我,其實他知道老面陀住在哪裡。

可他沒有跟我說。原因就是他怕我再去做一個兩難選擇。因為,如果去找老面陀的話,就失去了救馬玉榮的機會,同樣,如果找馬玉榮,就再無辦法找到老面陀了。

他不想讓我為難,畢竟,我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

所以,凌元貞就提前幫我做了決定。

我們走的時候,沒有動那輛三輪板車,而是放開了步子,唰唰的疾行而遁。

快到山下時,感知裡有一股強勁的氣息正往山上衝去。我和凌元貞互相對望了一眼,後者說:“時間掐算的剛剛好。”

離開了果園後,我們去了老廖那裡,到屋子,大家稍作休息,凌元貞給我翻出了一本金剛經,他告訴我說,我現在的情況適合多讀讀這本經書。

我拿過來,掃了兩眼,只讀了不到六行字,就感覺心煩意亂。

這情況讓凌元貞看在眼裡,他對我說:“兄弟啊,看來光讀還不行,你還得背呀,好好的背下來。”

我對他說:“這經我看過,不就是什麼有為,無為法什麼的,如夢幻泡影嗎?我看這東西,這有什麼用呢?”

計大春在邊上說了一聲:“用處大著呢。這經書是古人傳下來的,它是一本講規矩的書,你現在成魔了,你知道對魔來說,什麼東西最有好處嗎?”

我說:“是規矩吧。”

計大春:“既然懂的這麼多,還不快去看,不單看,還要一個字一個字的領會。”

“你憑什麼指點我。”我呼的一下就站起身來。

不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對自已說,關仁吶關仁,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你不清楚嗎?你是個大魔頭啊,你怎麼能這麼跟幾個前輩說話呢。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前輩們好像根本不想同我計較這個。我站起來吼過這嗓子,三個前輩當即哈哈大笑說:“魔頭果然是魔頭哇,哈哈,小兄弟,你品品你的性子,是不是變了很多噢?”

我無語,搖頭苦笑後,撲通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然後翻身那本金剛經,借了一抹昏黃小燈的光亮,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起來。

讀的過程中,馬玉榮,計大春在旁邊指導我。

這兩人告訴我,讀經,尤其是那些宣說了會有多少,多少功德,福報的經書。讀這類書,千萬,千萬記著,一定要把利已的福報之心給去了。

否則的話,讀了還不如不讀呢!

一旦要去了這個心,真正把它當成一本書,真正把那些字詞當成是喜歡的東西來讀,來背誦,轉爾牢記在心裡。

不要想著,我讀一遍,會積多少福,我再把這福回向了,迴向了後,福更大。

這簡直了,說起來,跟投機功利主義沒有任何的區別。

讀經,讀書,就是讀書,背書,就是背。

沒有那麼多的東西!好好讀著,就行了。

我借了稀落的小雨,看了一晚上的經書後,第二天清晨,我們就動身出發離開了東營。

一路輾轉不在話下。

因為我們身上都帶了很多的違禁物品,飛機是上不去了。所以就來回的坐車折騰。

一番的倒騰之下,我又來到了西南高術江湖的據點,也就是麻姑爺那間位於獅子山腳下的小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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