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阿古慘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休說是阿古了,隨便叫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都能把我的命給取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阿古身上沒有殺氣,他匆匆掃了我一眼後,閃身進屋,徑直來到床前,伸手把手上的一個斗笠就戴在了我的頭上。

“快,我們走!”

一句話,道出了阿古的用意,原來他不是殺我的,原來他是要領我走的。

走?去哪兒?這些我都不知道。

同樣,我也沒有任何選擇餘地,只能讓阿古背上我。

我就這麼伏在他背上,從二樓到了一樓,結過帳後,我出了小旅店,直接就被扔進一輛手扶式拖拉機的後備箱裡了。

不僅如此,我倒在上面後,阿古還把一捆捆的香蕉堆在我身上,最後又拿過一塊防雨布蓋好了後。我便開始了終生難忘的顛簸之旅。

隨著阿古把這個手扶拖拉機打著火,我真的無法用語言形容我接下來的感受。

真正的難以描述,全身每一根骨頭都散開花了,那種骨肉分離的疼痛感幾乎讓我暈厥。太難受了,這輩子我再也不坐這玩意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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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我還能保留一分意識,忍受這一切。

但漸漸,由於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我就這麼在強烈的顛簸中,直接暈了過去。

凡人皆有一死。

失去意識前,我腦子裡反覆回味這句話。

直至最終,眼前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我很慶幸,我又醒過來了。只是身體還是非常的難受,那種疼,真的像是有人拿著小刀在一刀刀剔我的肉。

我忍不住,哎唷,叫了一聲。同時我睜開眼,發現自已躺在一張竹床上。

外面下起了小雨,稀稀落落的,空氣瀰漫著一股子燒稻草的氣味。

我掃了四周,由於天黑,我看不清楚周圍環境,只好借了屋中火塘傳來的微弱火花,打量了一下我的身體。

天吶!

我的胳膊上,骨縫,還有肌肉裡,居然插了一根又一根的黑色,長約兩公分,牙籤一般粗細的棍子。

這是遇到妖精了,要把我做成牙籤肉嗎?

我苦笑之餘,忽地發現,牙籤透進去的地方,顯的很癢。就好像有無數的小蟲子在皮肉深處來回蠕動一樣。

這是?巫蠱之術?降頭,邪法?

我猶豫間,忽聽到外面有腳步音傳來。

我稍微扭了一下頭,看到一個穿了很破衣服的老太太,正抱了一捆柴走到火塘邊。

我看不清楚老太太的模樣兒,只感覺這人的歲數應該是很大了。她放下柴後,搬了木頭做的小板凳坐下,這就開始放火塘裡扔柴禾。

不大一會兒,火旺了。她取過一個黑呼呼的陶罐,又拿了一個好像石頭做的搗子,在裡面反覆搗弄了幾下,就倒進入清水,吊到火塘上面燒了起來。

轉眼,我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藥香味兒。

這麼一股子天然草藥的氣味,讓我斷定對方應該不是害我的人。

那麼,老太太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呢?還有,阿古去哪裡了?

我張口想要說話,跟老太太說一聲好,不料嘴一動卻發現舌頭底下插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並且一股子鑽心的疼從那兒傳過來。我驚駭之餘,忍疼用舌尖輕輕舔了一下。隨即我完全呆住了,敢情這裡的人連我舌頭底下都沒有放過,那裡也插了一根呼呼的好像是竹籤一樣的東西。

與此同時,我用舌尖試出來,這東西不是木頭,竹子做的,這好像是一種晶體,玉質,石頭之類的晶體。

正琢磨呢,這老太太過來了,她走到我面前。彎了腰,開始仔細打量我。

藉此機會,我看清楚了這老太太的尊容。

長的真嚇人吶,那張臉,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晚上突然出現在窗外玻璃後面。我敢保證,無論誰看到,誰都有可能嚇破膽。

這簡直了,除了黑褶,我愣是找不到一塊光滑的皮膚。

老太太沒說話,至於我,我想說,可是說不出來話。

我們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後,老太太伸手拿過一個布袋子,從中取出兩根長約三公分的,黑色的,竹籤粗細的針,不由分說,一翻我的眼珠子,就這麼狠狠扎到了我眼窩裡。

我想反抗,可沒有那個力氣。我由著她把兩根針扎進眼窩後,她又扒拉一下我耳朵後邊,跟著又取針,狠狠刺入了耳窩的位置。

扎完了針,我感覺眼球突起,無法轉動,只能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老太太行過針後,她又取了一塊不知有多少年月的獸皮。這獸皮也很是古怪,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皮,總之上面遍佈了一層層好像金屬似的鱗片。

她拿過獸皮,走了兩步,到我面前將皮蓋到了我身上。

這裡要說明一下的是,我光了,渾身上下,一絲兒都不掛。

蓋上獸皮後,老太太取出了一捆的香。她把這香,放到火堆上,引燃了後,空氣立馬傳來了一股子說不出的奇妙香味兒。

老太太手裡拿著香,走到我面前,在我身體上方的空中來回地划動了幾下後,她就開始唸叨上了。

這是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我根本不知道她念的是什麼。

不過,當她念了兩分鍾後,我大概能想起一點。沒錯,當初紫簡領授天命的時候,他焚香頌章,念的也是這種語言。

這語言的特點就是音階極其的複雜,但又沒有大舌頭那麼繞,語調偏向於鏗鏘有力。

細聽之餘,發現音節分了兩部份,一部份是通吞入空氣,也就是吸,來完成的,另一部份,則是透過呼來完成。此外,發音完全是鼻腔震動,牽動的顱骨音。

老太太念的很賣力,大概過五分鐘。

我感覺身上扎的那些針活了。它們就好像蟲子似的,一點點地往我的皮肉裡拱啊拱。終於,當這些針全都沒入皮下後。老太太啊啊啊·······一口氣講了一大串我聽不懂的東西。末了她突然一瞪眼珠子,嘴裡反覆一陣蠕動,看樣子好像是把舌頭給咬破了。

不出我所料,她真的咬破了舌頭。

噗!

一大口的血,就噴到了蓋身上的那塊獸皮上。

這個瞬間,我感受獸皮好像是活了,它化成了一張三十六十度無死角的大網,輕輕的將我裹了進去,隨之大網又與鑽到我身體裡面的那些黑針相合。慢慢的相融,相合,最後,當這張網與黑針完全合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猛地向上一弓,跟著又一彈,呼的一下!我無法相信,我竟然直接彈起了一米多高的距離。

這是怎麼了?這······

轟!

當我落下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個老太太一臉冷冰地看著我,末了她拿了一根藏在身後的大韓城人。

砰!

一韓城人,就砸我腦門上了。

我眼前先是金星四射,轉瞬,一片漆黑,瞬間就沒了意識。

不知多久,我讓嘴裡的味道給硬生生的苦醒了。

那味兒真苦哇,都說黃連苦,可它的味道,比之黃連苦上十倍都不止。我又渴,又苦,然後我睜開眼,不怎麼就說了一聲:“有水嗎?我要喝水,喝水。”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門口唰閃過來一個影子。我抬頭一看,正是阿古本尊。

阿古看到我,上下打量一番問:“你可算是醒了,我還以為,老婆子的本事不行呢。這下好了,你成九黎一族中的戰神了。”

我呆了,完全呆了的樣子。

阿古又說:“我欠了凌老大一個人情,他給我拿了好大一筆錢。這人情,怎麼還呢?我正琢磨這個事情呢,他跟我說了,你現在很危險,天底下的人,有很多都想要殺你,都要取你的性命。然後你身上的修行,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封了。要是不幫你把功夫提上去的話,你這人,分分鐘都有可能讓人殺死。”

“正常的手段,沒辦法給你一身的功夫。好在你底子不錯,修到將要通神的那一步了。於是,我跟凌老大商量,就決定讓我家婆子,用黎族的老法子,把你變成戰神。”

“但你不要高興太早,你這本事,雖是厲害了。可它是一個妖功,這個呢,一會兒你自個兒琢磨吧。反正,你這身本事,只能維持一百天。可能不用到一百天,九十天吧。你要是恢復不了你原來的本事,又或者你原來的本事,敵不過你身上現在的功夫。”

阿古長嘆了口氣:“你就得死了!”

我顫聲問:“怎麼個死法兒啊?”

阿古:“聽我家老婆子講,以前她見過一個。那人沒用一百天,十多天的時候,一身的皮肉就裂開了,然後骨頭和皮肉分離,內臟流出來,在一聲聲的慘叫中,死了。”

我喃喃說:“邪術。”

阿古:“沒法子,眼下保你命,讓你不讓別人殺死要緊。所以,沒法子,只好給你加了這一身的邪術了。”

聽了這話,我一臉無奈地別過了頭。

誰能想到啊,我關仁,一個修習正道正法的人,到最後卻要借一身的邪術來保命。

造化弄人吶,造化弄人!

唉······

我幽幽地長長嘆出了一口氣。

“邪術就邪術吧,總比什麼都沒有,讓人抓著,任人宰割要強的多。阿古前輩,可以的話,能給我點水喝嗎?我現在口渴的要命。”

阿古:“現在還不能給你水喝。”

我說:“為啥呀。”

阿古:“你還沒有接到那個氣,你接到氣了以後才能喝水。要不然,你全身的皮膚都會裂開,然後·······”

我打斷阿古:“行了,別說了,不就是不喝水嘛,我忍。”

我忍了足足的一天半。

一天半後,我感受四面八方有一股股看不見的氣流,呼呼的往我身體裡鑽。

足足鑽了能有六七個鐘頭,最終,這些氣流轟的一下,在我身體裡炸開,然後以超精細大網的方式,在我身體又拓出了一副全新的經脈。

成了。

我忽然就想起秦嶺白道福的手段來,他曾經在自已體內又拓了一副經脈,然後最終,他把自已弄成一個分裂人了。

我會不會這樣呢?

我靜候了一會兒,又試著在木板床上坐起,然後我打了一會兒坐。

我發現,分裂的情況沒有產生。

我全身就是這一套經脈,它與外相交,相合,它會呼吸,然後它每一次的呼吸,都會牽動一股子,我不熟悉的力量進來,然後這力量融入身體,凝聚在皮膚表面,它由我的意識支配,我想讓它有多強,它就有多強。

妖功,果然夠妖,得之易,用之強。

但去的快,後果也非常,非常的慘烈········

“喝口水吧。”

阿古遞給我一碗水。

我接過喝下後,我對阿古說:“婆婆呢?”

阿古:’一個人歇著去了,給你做完這場法,她起碼得一個人在床上躺半年,另外這半年吹不得風,見不得光,也不能見人。吃喝拉撒,都得我一個人伺候。’

我遲疑了一下說:“那你們需要什麼,對了,錢,我身上還有不少的現金·······”

阿古揮了一下說:“錢多了,除了能讓人產生多餘的慾望,它一點好處都沒有。我就是想修一下祠堂。那個錢,現在有了。多餘的錢,我一分都不要。”

我硬塞給他錢,阿古坦言:“小兄弟,你也是修行中人,你知道,錢這東西,真不是一個好東西。我們要是做大事的人也行,手裡有了錢,可以拿它去做大事。可我們只是普通的農民,摘點水果,種點地,一年收成,足夠我們活了,我們要這錢,除了能招禍,真的是什麼用都沒有。”

我聽了這一番勸說,只好打消了給阿古錢財的計劃。

阿古這時又說:“你身上這套本事,說起來是個妖功,是九黎一族裡的東西。這本事有個別名,叫’無敵死’。

我一愣:“什麼叫無敵死啊。”

阿古說:“這個意思是講,這功夫修上了身體後,它會越用越強,遇強也會更強。同樣,每強一分,離死就近了一分。等到最後,真正天下無敵的時候,也就是死的那一刻。”

我聽罷苦笑說:“還真是一個無敵死啊,那怎麼才能不死呢?”

阿古:“想不死,也有法子,就是找回你以前的功夫,找回來後,把這一身的功夫給降伏,逼出去就行了。”

我聽罷又是一聲長嘆。

世間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我在功夫全丟的前提下,還能得到這一身保命的本事,這已經很不錯了。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把我以前被封的功夫找回來。

找回來後,去了這一身妖功,那樣才能真正的活下去。

當下我想清楚了下一步的打算後,阿古給我拿來一揉搓的皺皺巴巴的地圖,他指著圖上的一個地方對我說::“凌老大講了,他讓你去這個地方找他。”

我看了一眼,地圖上標的地方在海邊。

它是一個叫東營小鎮,那裡距離海口不是很遠。

拿起地圖後,我又吃了一頓飯,末了眼見到了中午,我就辭別了阿古,用布條纏好我的泣靈劍,一路奔距離這裡最近的一條公路走去了。

身上有了功夫就是不一樣。

此時我能感覺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與外界的某種氣場建立起了聯絡。

這門功夫跟我學的那些完全不同,沒有丹田的概念,我的身體就是一個既分散,又統的一整體。然後這個整體,透過細到細胞,分子,原子的地步,不停地跟外界某種不知道的能量產生著交換。

它們在變異,在強化,一步步變的更強。

這種強不是好事啊。雖然,我會越來越強,但同樣·······

我死的也會越來越快。

我在公路走了一個多小時,很快攔了一輛大客車,坐上客車上後,一路輾轉就來到了東營小鎮。

剛在小鎮下車,我還沒有離開客運站,我就讓人盯上了。

這人穿了一件桔紅色的衝鋒衣,站在一個水果攤前正在那兒吃東西。

我下車後,他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們目光相撞,下一秒,我認為他是誰了。他是歸真道人,屈道人的師弟,一個實力非常強的傢伙。

他的一條手臂在長城上讓我給斬斷了。

現在,他空著一隻手,正一臉玩味地盯著我笑。

我朝他笑了笑,心中暗說,能不打,最好是不要打。打一次,我功夫就會強一次,同樣,我離死又會近一次。

歸真道人朝我笑完,他搖了搖頭,挪了步子向我走來。

我微笑面對他,咬了一口上車前買的芒果。

走到近處後,歸真看看四周,他笑著對我說:“真想不到,在旅館你把符紙張都騙了,他也是好久才回過神兒,過去找你的時候,你卻已經跑了。不過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斷了兩隻手的隱龍算準你會在這裡出現。果然·······”

歸真笑了笑說:“這次,我就親自動手了。”

唰!

他的動作很快,並且我相信,周圍人看不清楚他的動作。

但是·····

我更快。

旋身,叭,我一掌拍中的歸真的腦門,閃身,低頭,穿過人群,剛走到街頭。我聽到背後有人驚叫。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我偷偷擰頭看了一眼。

歸真倒在地上了,他的眼睛,鼻孔,耳朵,嘴角,都溢位了一絲絲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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