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房師太的眼神。

她顯的很疲憊,微微抬起頭來,用略顯迷茫的眼神看了眼程素玲。

很快她又低下了頭,喃喃說著:“你剛出生還沒有滿月,你爸媽聽人說你刑剋父母,再加上你是一個女孩兒。而他們想要的是兒子。他們就把你丟在了山溝邊的一片墳地裡。”

“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雨,嘩嘩的雨呀,下起來沒完沒了。正好我去鎮子裡給一個人家做完了法事。我拿著東西,路過墳地,我就聽到你在那兒哭。”

“我這心吶,一下就哆嗦起來了。”

房師太微微抬起頭,好像看著前邊的某個方向說:“我跑過去一看,哎呀,這不是個孩子嘛,那粉粉的小臉兒,那哭的小模樣兒,讓人看了真是心疼。我什麼都沒想,我就抱著你,把你緊緊的貼在懷裡頭,我領著你回到了那個道觀。”

這時房師太眼睛流下了兩行淚說:“我那時雖說也不小了,可卻還是一個姑娘身吶。一個道姑,弄回來一個沒滿月的孩子。這閒話,都快把我說死了,這脊樑骨哇,也快讓人給戳斷了。”

“我找過你爸媽,可人家不要你呀。”

房師太嘆了口氣說:“我想,我就養著吧,道觀不要我了,我就自已出去,我領著你,揹著你,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你。沒有奶,我找人借,沒有東西吃,我求人家給點米,我熬米湯一口口的喂你。“

“你病了,我親自到山上給你採藥,你沒幾件衣服,我就央求著人家把小孩子穿過的舊衣服要來給你穿上。”

“那會兒……日子真苦哇。沒錢,什麼都沒有。我領了你,從南邊,到西邊,又到北邊,最後終天在安徽找到了一處前唐留下來的小破道觀。”

“那也不是道觀了,沒有牆壁,沒有屋頂,連磚頭都沒剩幾塊了。但好歹,那也是個地方不是。”

“素玲啊,你記得,咱們娘倆頭一宿在那兒是怎麼過來的?”

“我找了塊破塑料布,用幾個樹枝搭起來,懷裡抱著你,就這麼對付了一晚。”

“再往後,我揹著你,一磚一瓦的,我親手開始建這個道觀。那附近人都說,我姓房的,是背了人,偷了漢子,生下的你。你知道我聽到這些,我心裡有多難過嗎?”

“可那又怎樣?我姓房的,雖是一介女流!可我有這身一出神入化的道門本事!再苦,再難,我一樣能挺起來!”

“十年!”

房師太盯著程素玲說:“我用了十年時間,從一磚一瓦開始,我把道觀給建起來了!我沒用別人捐一分錢!沒有磚我自已燒,不批地,我去求,我到處求人,他們不讓我重建前唐的這個道觀,我就不走了!我就憑著這個!我用了十年!我把它給建起來了!”

我聽到這兒的時候,眼睛裡已是含滿了淚水。

這一刻,我發現自已才開始真正瞭解房師太。

她那麼冷,表現的那麼強,看著好像不近人情,其實她有一顆比豆腐還軟的心吶。但另一方面,她又無比的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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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對指責,猜疑,不解,層層的困難,她一個弱女子,憑兩手把一座道觀給建起來了。這份本事。已經超越了她本身修習的那些高術。

什麼叫女強人。我想房師太這才是真正的女強人!

同樣房師太身上散發的是真正強大的女德。

曾經某個年輕小妹子身上所謂的女德,跟這完全沒有任何相提並論的可能。

一個人的德行,情操,毅力,能力,等等一切不是在順境中體現出來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逆境中體現的東西。

有錢,衣食無憂,住大豪宅,擁有好車,沒有工作上的煩心事,我想很多人都能陽春白雪,都能去喜好風雅之事,然後再去學習一些東西。

可面對逆境呢?

如房師太這般的境地下,我想很多人瞬間就垮了。

但房師太沒有。為什麼?因為她身上擁有的是真正的那個德字,是真正女人修出來的那個德字!

房師太講到最後的時候,附近的人都沉默了。

我再看程素玲,她沒有哭……

除外她不僅沒有哭,在房師太講述的過程中,她不是跟隨師父的回憶,一起去回味那些艱苦的日子。與其相反的是,她一直都在關心那個奪走了她心的男人汪迎松。

情字!

一個最容易讓人迷失本性的字。

情字處理的好了,可以兩情相悅,水乳交融,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滿小日子。

處理不好了,那就是雞飛蛋打,家破人亡。

這個情字,都不用提普通的老百姓,也不用說高術江湖裡的這些人。因為就神仙而言,他們對一個情字把握不好,輕的關進天牢,重的直接就打入畜牲道了。

不是沒這樣的神仙,那位偉大的豬悟能同志,當年不就是犯了個人生活作風錯誤,從而在嫦娥同志身上栽了一個天大的跟斗嘛。

一個情字,從古至今,困住了多少的英雄好漢,也蒙了多少痴男怨女的眼吶。

所以,程素玲入迷如此之深,倒也不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可憐房師太,含辛茹苦養活大了這麼一個等同於女兒般的弟子,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個背叛的下場。

師太不會親自動手,她也不忍心去動手。

剛才這番話,已是給了程素玲最後一次機會了。

可惜,她沒有把握住。

那麼好……

誰讓我習武呢,習武之人,做的就是俗話說的,惡人的般的事。

我朝房師太一抱拳說:“前輩,等下,方便的話,還是關了六識吧。”

房師太眼角流了兩行濁淚,末了,她努力點了點頭。

關了六識,是道門中的本事,意思就是切斷外界與自身的聯絡。

轉眼功夫,我見房師太坐好了,便走到了程素玲面前,她仍舊在關切地扶著汪迎松:“松哥,你怎麼樣了,松哥。”

後者不停哎喲之餘,一個勁地說:“我好疼啊,這裡疼……”

“松哥,哪裡,我給你看看。你們怎麼回事兒,怎麼把人打成這個樣子。快,快給他醫治啊。”

程素玲擰頭跟眾人大呼小叫,卻絲毫不管她的授業恩師房前輩一個字眼。

事出都有因,程素玲變成這樣,與房師太的嬌慣不無道理。

所以……

行了,該是我做壞人的時候了。

我擋在了程素玲面前說:“程素玲別的我不說,你偷了房師太一塊羅盤,你把羅盤交出來,給我們把事情辦完,你想怎樣,我都不管。”

程素玲下意識捂了下胸口:“我不交,你,你們不把我松哥醫治好,我不交,就是不交。”

我這時看了眼身後。

包括龍觀在,顧惜情在內的幾個人眼中迸射出一股子想要殺人的衝動。

我想了下又對程素玲說:“你們是真愛嗎?”

程素玲:“是的,松哥是我真愛,他就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他,他為了我痴守了三世,他三世獨身一生,只為了能夠在今天等到我。”

程素玲一臉認真。

我看了眼龍觀在。

龍觀在會意間,他走到汪迎松面前說:“姓汪的,我是誰,你知道吧。我的手段你也知道吧,這位,姓關,名仁。他的手段,你好像還不知道。那麼我現在告訴你,他的手段比我還要厲害數倍。好了,我也不求你做別的事,你把這幾年幹過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講一遍,這就妥了。“

汪迎松抬頭,哆哆嗦嗦地看了眼龍觀在,然後他招了。

沒打就招了。

汪迎松會圓光術,他經常用的一個騙術就是找到相中的,痴情的有錢女人。這類女人大多情感生活不怎麼好。然後,他用圓光讓女人相信,他就是為這個女人守了三世獨身的那個道人。而這個女人跟他一樣,也是超脫塵世的修道之人。

幻術,加上一張巧嘴,還有這副高大偉岸的身材和那張看著很是英俊的臉。

十年時間,他騙了國內,國外,大江南北無數女人身上的錢財。

有的不要錢的,直接就騙了身了。

沒辦法,這是一個看臉的年代。而汪迎松又保養有加,雖然這貨的真實年齡已經快到五十了,可他看上去就是二十出頭的一塊鮮肉。

讓他禍害的女人,真的是不計其數。

就是這樣,這就是事實。

而正因他做了這些惡事,所以,接下來,他要受的便是一系列超脫人想像的酷刑了。

汪迎松坦白了。

程素玲呆呆地看著他。

“松哥,你是騙他們的,對不對,你騙他們的。“

汪迎松一臉嫌棄的樣兒,看了眼程素玲說:“我沒騙他們,還有,就是你吧。你其實,你長這樣兒,你連香水都不噴,還有,你……你這臉,你得整啊。不整容,也不化妝,哎喲,這一天天的跟你,我說實話,我都犯噁心。“

汪迎松嘖嘖有聲地說。

程素玲:“你說什麼,你犯噁心?“

汪迎松朝旁邊挪了挪,然後很堅定地回答:“行了,程素玲,不管怎麼樣,我跟你說,我就是逗你玩兒呢。你別玩不起啊,這就是玩玩而已。圓光術嘛,你明知道的。我以為你也是玩玩兒,你別說,你當真了啊。”

程素玲:“你說是玩玩兒,真的就是玩玩兒嗎?真的就是這樣嗎?”

汪迎松:“你以為呢,我,我娶老婆,我也不能娶你這樣的呀,整個一古板老師太,一點風趣都沒有。”

程素玲呆了。

整個人完全傻掉的樣子,她呆呆地看著汪迎松。

後者顯的異常害怕,一個勁地縮著身子,往牆角那裡縮。而眾人則很有默契地閃開了一條路,就這樣,汪迎松一直縮,縮,縮到了牆角。

“你說你……一直都在逗我玩兒?在玩兒我?”程素玲歪著頭,一臉認真地問。

汪迎松:“你,你別這樣啊,我跟你說的這都是實話,本來也是這樣嘛,我,我陪你上過床啊。我,我也付出了啊。一般女人想和我上床,我還不樂意呢。”

程素玲探了頭:“你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就笑起來了,仰著頭,一聲又一聲哈哈的大笑。

眼看到程素玲這個樣子,我忽然想到葉凝曾跟我說過的一句話。

男人,不要欺負老實姑娘。真的不要欺負老實姑娘!

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拙諦好像是感覺不妙,他馬上盤腿坐在了地上,然後開始誦起了佛號。

可沒用。

佛號似乎都對程素玲失去了作用,她仰頭哈哈哈哈哈……一連笑過十幾聲後,她突然啊……你敢欺負我,汪迎松!啊……我要碎了你!

唰!

程素玲身上忽地一下就騰起了一道沖天的魔氣。

真的魔氣,這一剎那,她彷彿集齊了世間女子的怨氣一般,一個瞬間就閃到了汪迎松的面前,接下來,慘絕人寰一幕發生了。

我敢說,這手段比古時的凌遲還要殘忍。

程素玲用一隻手按住了汪迎松的頭,後又用另一只手,伸了五指去抓他身上的肉。

程素玲的功夫不低呀。

她一抓,就是一塊肉。一抓就是一塊……

汪迎松慘叫不止。

而程素玲就這麼,硬生生抓了幾千下,直至給汪迎松身上的每塊肉,每塊骨頭給抓碎,捏爛。

這是我見過的,最悲慘的一種死法兒了。

我想這可能也是世上最悲慘的一種死法兒了,歷史上絕對沒有記錄,後世可能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汪迎松創了一個世界紀錄,他成為世上死的最慘的那個人。

因為,這個過程中,程素玲一直壓著對方的生魂,然後汪迎松直至程素玲停手,他的生命才消失,魂魄才散去。

千萬記著,別欺負老實姑娘,這話真真的沒錯。

一行人等,遠遠地閃開,然後等到渾身是血的程素玲站起身來時,大家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程素玲立在那裡,她先是笑了兩聲,緊跟著又啊……

一聲嘶吼過後,她撲通一頭,就倒在了地上。

拙諦法師抓緊了這個機會,嗖的一下遁過去,然後伸手安在她的頭頂,就開始念起了經文。

法師在做的可是一個很費力,同樣也是功德無量的事。

他要渡化程素玲感召而來的無盡怨氣。

而在他正式施法之前,我走過去,讓聶大娘幫我在程素玲的懷裡找到了那一塊巴掌大小的羅盤。

接下來,就得靠這個把我們帶去最終的神秘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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